二老爺前後巨大反差讓陸漫十分無語。剛纔還捏着拳頭想打人,現在又這副德性了。這也是姜展玉生病,若是這二貨老爺,她真想端端架子不管他。
姜展玉躺在牀上,臉色雖然有些青白,但應該沒有什麼大礙。陸漫又給他把了脈,覺得雖然有些不太好,但病不算重,多吃幾次姜地黃就能解決問題。久病成醫,姜展唯應該知道該怎樣處理。
陸漫心裡明白了姜展玉的用心良苦。真是善良的兒子,真正的君子。
她沒有拆穿他,讓人熬了藥,裡面加了適當的姜地黃,又給他施了針。
觀察了他一會兒,才笑道,“五爺是生三爺的氣了嗎?”
姜展玉也知道瞞不過大夫,羞赧地笑起來,澄澈乾淨的眼睛像山中的泉水。他說道,“我沒有生三哥的氣。將心比心,若我是三哥,也會那麼做。對不起,我代我爹向三哥、八弟、玖兒,還有周姨娘道歉,我爹那樣做讓他們傷心了。”想了想,又笑道,“改天三嫂請我去喝酒,我當面向他們道歉。”
陸漫點點頭,笑道,“好啊,到時我親自下廚,做幾樣拿手小菜給你吃。”
姜展玉的聲音又有了些無奈,說道,“之前看到爹孃跟你們的關係有所改善很高興,想着三嫂良善,展魁玖兒也是難得的好孩子。有你們照顧,若我先走一步,爹孃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可出了這事,我爹執着,我娘又目下無塵,唉……”
陸漫故意嘟起來了小嘴,說道,“五爺是不信我嗎?我早說過我能讓你再活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長。”
姜展玉忙道,“我信三嫂,可人總會有意外。好人都說不準什麼時候會來場大病,更別說我這種長年生病的人了。”
陸漫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好人得大病才死得快,因爲不知道,沒有預防。而藥罐子反倒活得久,因爲知道有病,經常檢查,注重保養,又一直在吃藥控制。”
姜展玉笑出了聲,說道,“三嫂的歪理就是多。”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說道,“三嫂,我終於找到一件我喜歡的事情做了。走,我帶你去看看。”說着,就翻身起牀,動作大得一旁的丫頭趕緊去幫忙。
陸漫也笑嗔道,“慢些,你現在還不宜大動。”
陸漫是大夫,還經常來給姜展玉看病,所以躺在牀上的他依然穿的中衣中褲。屋裡燒了地龍,極暖和,他起身後丫頭只給他外面套了一件薄棉袍。
他來到玻璃窗下的花梨木雕花大案前,坐下。因爲只有臥房安了玻璃窗,又因爲他喜歡在明亮的光線下看書,所以他的臥房和書房併爲一體,不僅擺着書案,還有擺了書櫃,相反兩個衣櫃卻擺去了側屋。
雖然玻璃窗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花,但採光依然比紙糊的窗櫺要好多了。細碎的陽光透過冰花撒在大案的一角,斑駁而絢麗。
大案上擺了一個青玉色細瓶小桶,桶裡裝了幾卷畫卷。
姜展玉把出一卷圖展開,上面畫的是一頭牛。又拿出一卷圖,裡面畫的是兩條魚。再拿出兩捲圖,畫的分別是一匹馬和兩隻小燕子。最後拿出的一卷圖,畫的是風景。
這些畫都沒有着色,屬於水墨畫。陸漫不太懂畫,更不懂國畫,但她就是覺得好看。哪怕是一頭牛,一匹馬,一條魚,都覺得非常有意境。只不過,風景畫遠比動物畫要風景畫好。
她由衷地誇道,“真好。”
姜展玉笑道,“我從小就喜歡丹青,尤其喜歡畫動物,我喜歡它們的生機勃勃。”
陸漫想到了前世某位大畫家畫的馬,和某位大畫家畫的蝦,那真是畫壇上的“雙絕”。
便提議道,“五爺,我覺得你以後就專攻畫動物,而動物裡你再找一兩樣你最擅長和喜歡的畫。還必須觀察並抓住它們的特點來畫,畫出自己的特點……”
陸漫不懂畫,但她知道前世歷史長河中一些畫家的奮鬥史和學習方法,便侃侃而談起來。
姜展玉的眼睛越來越亮,起身給陸漫深深一躬,笑道,“三嫂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弟弟謝謝三嫂了。”
當老太太、三夫人、大奶奶,還有被二老爺攙扶着的二夫人趕過來時,卻聽到房裡傳出姜展玉的說話聲,以及陸漫的咯咯輕笑聲,衆人相互望望,才都放下了心。
老太太看了眼二老爺夫婦,意味深長地說道,“展唯媳婦是個好孩子。你們不要爲了那些虛的,把眼前實實在在的好東西丟了。人死了,一切都是空,要爲活人打算。”
二老爺和二夫人都擡下了頭。
二老爺、三夫人和大奶奶進臥房去看姜展玉,老太太獨把二夫人拉住,兩人坐去炕上。
下人見狀,都退了下去。
老太太跟二夫人輕聲說了幾句話,二夫人的眼睛一下瞪大了,無神的眼裡充滿了驚喜。問道,“這,這,這能成嗎?”
老太太故作不高興地說道,“你嫁進這個府裡二十餘年,本宮有多大的能耐,你還不知道?”
二夫人趕緊說道,“我信婆婆。”又紅着眼圈說道,“只要把展玉的這件事辦了,我死也瞑目了。”
老太太嗔怪道,“你纔多大,就說這話。連我這個老婆子,都想看到展玉的孩子滿地亂跑了,才能安心閉眼。放心,咱們家有個神醫,咱們,還有展玉,都能長壽。”
二夫人說道,“是,是兒媳說錯話了。”
老太太又道,“這件事先只我們兩個知道,等辦成了再說。否則,人多嘴雜,若出個什麼意外,反倒不美。”
二夫人點頭應是。
二人又進去看了姜展玉。老太太嗔怪他心思多,不知道好好將養身體。
姜展玉又連連告罪,說只要有三嫂,他心思再多些都不怕……
老太太坐在牀邊,跟二老爺夫婦和陸漫、姜展玉說着話,很少搭理三夫人和大奶奶。
那兩人都是人精,見老太太這樣,肯定是有什麼話要單獨跟二房的人說,安慰了姜展玉幾句話後便都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