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眉頭一挑,看着來人,這臨時搭建的軍營裡,登時充滿了緊張的氣氛。
來人和衆人一樣,也是穿着部隊的綠色軍裝,背上揹着槍,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偵察兵在武輪山風景區附近的一處懸崖深谷裡,發現了一個僱傭兵,不過他手上有個人質,現在營長正準備帶人過去營救。”
“人質?”衆人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同時也紛紛站起身來,整理着裝和裝備,準備出發。
“是的,那人是個驢友,組團和其他驢友走失了。你們知道的,這些不老實的傢伙,就喜歡往這些山溝溝裡跑,也不管自己到底有沒有這本事。”
那通訊員顯然也是個能說會道的主,三兩句就把一個粗心大意,心比天高的驢友形象印在了衆人腦海中。
武輪山山脈作爲江南最負盛名的原始山區,對那些具有冒險精神,並且不信邪的驢友們來說,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每年都能從武輪山風景區失足死亡或者失蹤的名單上,看到一大串的名字。
運氣好一點的還能留個全屍,孤零零的躺在潭水或古老陷阱裡;運氣差一點的早就被野獸豺狼給分屍吃了,能找到幾件破舊衣服就算是幸運了。
甚至還有一些傢伙,直接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消失在這大山深處,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不過,也正是因爲這樣,更讓這些不怕死的傢伙趨之若鶩。近年來,死亡失蹤人數年年飆升,風景區的負責人也換了一茬又一茬……
但是,這也擋不住一大堆組團來送死的驢友。據小道消息稱,江海市政府裡頭還私下裡口頭定了個規矩,每年的死亡人數名額,一旦超過某個坎,就要換人……
“走走走,去看看這羣‘恐怖分子’到底長啥樣,是有三頭六臂還是面目猙獰。”
衆人雖然嘴裡開着玩笑,不過軍事素養卻不是開玩笑,只半分鐘,所有人就已經整裝待發,收拾整齊。
很快,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就走了進來,肩膀上兩槓一星,表明了他的身份。營長和衆士兵的穿着倒也沒有很大的差別,若是混在部隊中,也很難認出。
“相信通訊兵已經將情況帶到,大家都準備好了嗎?”營長肖明約莫三十來歲,五官端正,一雙粗眉毛像是兩條毛毛蟲,趴在眼睛上隨着他的表情,一聳一跳。
“準備好了!”所有人都挺胸擡頭,站得筆直,如一杆杆排列整齊的長槍,大聲的迴應道。
每一個人臉上不苟言笑,大家都知道,這可不是軍事演習或者平時操練,這是真真正正的戰鬥。稍有一丁點兒的不慎,恐怕就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僱傭兵手裡的傢伙可不是玩具,而是能百米外取人性命的大殺器,沒有人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這次敵人被發現在武輪山風景區外圍出現,對方只有一人,但是卻有一整套的作戰裝備。經過偵察兵的觀察,已經能夠確定以下幾點:
第一,敵人手中的槍械和裝備,都來自世界各個國家的精銳特種作戰部隊的裝備。也就是說,敵人的裝備不比咱們的差,甚至比咱們的還要好上幾分!
第二,現身的敵人目前只有一個人,剩餘六人不知所蹤,所有人都要小心行事,千萬不能貿然行動,違者軍法處置;
第三,敵人手中抓了一個人質,一定要確保人質的安全,我們已經請了心理專家和談判專家趕來……一旦人質的安危受到威脅,狙擊手可以自主判斷是否將其擊斃。”
肖明做着政委的工作,將幾個要點和需要注意的地方都提了出來,所有人都認真聽着,表情嚴肅。
“這次行動只准成功,不準失敗,明白了沒有?!”肖明的聲音傳出去老遠,衆人啪的敬了個軍禮,齊聲迴應:
“明白了!”
肖明滿意的點了點頭,手中槍械一舉,槍口朝天,環視衆人,深吸一口氣:“出發!”
望着武輪山頂上,十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狗爺不禁吐了口氣,重重的揉了揉臉頰。而他的身邊,則是臉色蒼白,已經喬裝打扮成一名驢友的陸義天。
陸義天手中拿着一張小小的卡片,那是一張華夏居民身份證,也是一個倒黴蛋的身份憑證。只是,從現在開始,身份證上名字,就是陸義天的名字,而這個倒黴蛋也徹底被陸義天頂替。
“陸,沒想到這個倒黴的傢伙,居然也姓陸,還真是一種緣分,哈哈。”狗爺操着一口濃重口音的英語,爽朗的大笑道。
計劃照常進行,只是狗爺代替了斯威特的任務,成爲了挾持陸義天這個“人質”的恐怖分子。
這是狗爺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的決定,畢竟他是一張金髮碧眼高鼻樑的外國人臉孔,更符合這個“境外恐怖分子”的身份。
如此先入爲主的情況下,也可以將其他人的注意力轉移到外國人面孔上,讓陸義天被懷疑的機率愈發降低。
陸義天雖然十分不贊同這個計劃,但是他卻沒有辦法。因爲他知道,如果不作此一搏,恐怕所有人都將葬身在這片山區。
但是,犧牲其餘六人,只換取他一人的存活機率,這個代價,實在是太大了一些。
前來江海市的僱傭兵,每一個都是陸義天心血栽培,從各個小隊中挑選出來的精英。就憑這一點,陸義天心中就有一萬個不願。
“霍夫……我們所有人一起突圍,也不是沒有機會……”陸義天嘆了口氣,卻立刻被狗爺打斷。
“不用再說了,都已經到了這一步,難道你還打算回頭嗎?”霍夫是狗爺的本名,不過僱傭兵集團中,很少有人會叫他的名字。甚至許多新來的僱傭兵,根本就不知道狗爺還有一個名字。
陸義天也從來不叫他的名字,但是他知道,陸義天一直都記得。
陸義天沒有說話,一雙眼睛緊緊地看着他,彷彿要將他印在腦子裡。不過,狗爺卻自顧自的笑了起來,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口袋,又訕訕的撇了撇嘴:“這個時候,倒是想抽一根了,可惜……”
“拿去吧。”陸義天卻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精裝香菸和打火機,交到了狗爺手裡,“雖然不是極品巴西雪茄,不過還湊合。”
這香菸和打火機,都是從殺死的驢友的口袋裡翻出來的,看來那倒黴的傢伙,也是一個煙鬼。
狗爺滿意的點了點頭,點燃了香菸,叼在嘴裡,吞雲吐霧。這個時候,他又有什麼不滿意呢,能在臨死前抽上一口,已經是心滿意足。
“我以前一直認爲這種香菸沒有味道,從來不抽的……”狗爺沉默了片刻,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入肺裡,反被嗆得咳嗽起來:“咳咳……不過,我今天才發現,這種煙味道其實還不錯。”
陸義天看着狗爺有些勉強的笑容,心中不禁一陣酸楚和苦澀,深吸一口氣,發現喉嚨裡彷彿掛着一個秤砣一般,難受的要命。
“你從來不抽菸的。”狗爺驚訝的看了陸義天一眼,看着他笨拙的從煙盒裡取出香菸,有些顫抖的點燃香菸。
這個風光無限的男人,原來也有軟弱的一面,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原來也有脆弱的時候……
煙霧侵入陸義天的肺裡,尼古丁帶來的麻醉效果,讓他稍微感到一陣放鬆,旋即卻劇烈的咳嗽起來——他確實是第一次抽菸,菸絲的苦澀和刺激,比之心中的酸楚,不知道哪個更讓他難受。
“這東西……不好,以後別抽了。”陸義天被煙味嗆得難受,擦拭了眼角的淚光,嘆了口氣說道。
“好,以後不抽了。”狗爺將菸頭掐滅,笑了起來。是啊!以後不抽了,再也不抽了,即便是想抽,也抽不了了……
“還有五分鐘,斯威特他們就要行動了。”狗爺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與約定的時間只有五分鐘。五分鐘後,斯威特等僱傭兵,將會對着某個方向發起自殺式衝鋒,吸引江南軍區部隊的注意力。
而到時候,狗爺也會正大光明的出現在駐守部隊面前,挾持“人質”,最後的結果,只有一個——
僱傭兵部隊全滅,狗爺犧牲,而化身成爲驢友的陸義天得救……
“把你的表送給我吧。”陸義天苦澀的笑了笑,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的笑容,只怕比哭還難看。
“你眼光真不錯,這枚手錶可是瑞典皇家的典藏品,之前的某次任務,從一個收藏家手裡弄來的。”狗爺一邊調侃,一邊將手腕上的手錶取了下來,有些不捨的看了一眼,旋即認真的放到了陸義天手中:
“這塊手錶可不便宜,估價市值兩千萬美金,如果你能逃出去,它可以讓你下輩子吃穿不愁。”
陸義天如獲至寶一般的將手錶戴上,一雙拳頭緊握,咬着牙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