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堡主,”衆人皆震驚得不能自持之時,白翦瞳咬牙切齒的聲音響了起來,“在場的諸位都能看得出,您對夏子衿用情頗深。圍攻拜月教之時,據說您也是爲了救夏子衿才被埋於廢墟之中三日。但是,我屬下親眼所見夏子衿殺害了顏延之,你要作何解釋!”
柳閒歌涼涼如秋霜的目光,沒有重量得落在白翦瞳身上,帶着寒意,泛着憂傷。
沒等柳閒歌開口,白翦瞳忽然大夢初醒一般改口,“此事,我希望夏子衿夏女俠,你親自給我一個解釋,不然我如何向我九泉之下的屬下交代!”
他故意強調“女俠”兩個字,充滿了諷刺之意。
我猶疑得用徵詢得目光看着柳閒歌,柳閒歌對我清淡一笑,點了點頭。
OH,耶。看來柳哥哥對我也是頗爲有信心的。
我當然也不能辜負了哥哥對我的信任,不能辜負了哥哥如此卓絕的演技。
“白教主……我、我……對不起……”幾個字,被我用華麗的顫音說出來,悽悽切切,令人動容。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推卸責任,顏……顏大俠的確是死在我的眼前……我很想阻止,我真的很想!但是,我不能……閒歌曾經千般叮嚀過我,小不忍則亂大謀……一時的不忍,會有更多的人爲此而喪命,我不能因爲我的私情而另大計功虧一簣……白教主,子衿自知虧欠了教主,子衿一無所有,若能令白教主息怒,這條命賠給了你我也甘願……”
語落,我忽然失聲,埋臉於袖中,肩膀微微顫抖,如梨花一枝帶秋雨。
我剛纔邊編邊說,說得斷斷續續,反倒是襯托出了我心如亂麻情難自禁。
我這話音一收,臺下此起彼伏一陣喟嘆。
於是,在柳閒歌一手導演之下,我完成了從魔教餘孽到苦大仇深苦情女俠的華麗的轉身。
我和柳閒歌,也忽然蛻變成“相知卻不得相守,爲了武林的和平事業而獻身的模範情侶”。
“柳堡主,夏姑娘。是我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是既然有如此緣由爲何不早些說出來?”十長老之中有一位不認識的大和尚突然開口了。
我也忽然把臉從手心裡擡起來。
對哦……柳閒歌早編排好了藉口,爲什麼現在才……
囧TZ!!!
無數次穿透柯南太陽穴的那道閃電,如今,穿越了我的腦袋。
上一秒還是淚眼婆娑的我,下一秒突然雙目囧囧有神,兩束極囧光線射向柳閒歌。
真相只有一個!
柳閒歌!
你!你這個腹黑男!!
你早知道白翦瞳要召開武林大會,所以將計就計,故意利用姓白的名義召集天下英雄,再把我推倒刀鋒浪尖上讓我無路可退,配合你演戲!!!
如此一來我們就是全武林公認的COUPLE了……
啊啊啊!你這個史上最腹黑的腹黑男!
柳閒歌發現了我的目光,垂眸對上我出離憤怒的眼睛。
閒歌空然一笑,漫天楊花輕揚如舞。
我頓時蔫了……
不行,柳大師你太妖嬈了,師太我酥麻了。
栽在這樣的人間妖孽手裡,我栽得暗爽啊……
“這樣的事……叫我們怎麼說得出口。子衿本打算隱姓埋名從此自江湖隱退,卻不想……”柳閒歌說到這裡,三分無奈三分哀嘆,目光若絲,飄向白翦瞳。
此時,天下各路英豪囧然大悟!
——哎呀呀,這白翦瞳對柳閒歌可是覬覦已久。原來是心上人被人搶了,所以要栽贓嫁禍,借刀殺人啊!
頓時,各種鄙視蔑視藐視無視的目光,化作刀槍棍棒,一陣刀光劍影飛向白翦瞳。
白翦瞳氣得面色灰白,緊握的雙手在袖底微微顫抖。
十長老嘰嘰咕咕熱烈討論了一陣,很快得出了一致的結論。
坐在中央的老爺爺咳嗽了兩聲,然後開口,“柳堡主你說自己是爲了一己私利而去剿滅魔教,其實也不然。拜月魔教危害中原武林已久,要剷除魔教,維護武林正義一直乃我們的夙願,此次,有柳堡主和天下堡的聲譽,振臂一呼,才能得到武林正道們的一致響應,同仇敵愾,共對大敵。自此剷除了魔教,也算是功德一件。”
柳閒歌頷首垂眸,十足謙遜的樣子。
通情達理的老爺爺繼續說,“柳堡主和夏姑娘也不必在自責了,江湖有江湖的規矩,也有江湖的道義情誼,世人定能諒解二位的良苦用心。二位歷經劫難,終得以相守,英雄佳人,可謂是江湖一段美談。”
“誠蒙上天厚愛,蒙諸位武林同道不棄……”
柳閒歌輕輕嘆了一聲,嘴角漾起一抹疲憊的笑,長身而拜。
隨着他的動作,瀑布般的三千青絲順着肩頭滑下,在微暗的光線下泛出淡淡的光澤,如若星振珠光鋪滿一片錦繡。
那一刻,他美得如幻非真。
——萌得呦,臺下一片女俠無法自持當場暈厥。
專情。
這絕對是給男人大大加分的要素。
尤其。
如果這個男人一直以精明和腹黑著稱於世。
於是,柳閒歌他變得更加搶手了……
本來嘛,事情到此就可以結束了。
我和柳閒歌在天下武林豪傑面前光明正大手牽着手從高臺上走下去,好一對璧人,郎貌女才,羨煞旁人。
我和柳閒歌一走下高臺,天下堡諸位護衛立刻極其專業得,在我們周圍形成一道堅實的人牆,將各種蜂擁而來的八卦人士堵在牆外。嗯,非常大牌,我覺得我還缺一副大墨鏡。
“武林大會結束了嗎?”我問。
“沒有,”柳閒歌笑一隻手攬着我的肩膀,另一隻手輕輕點我的腦袋,“傻丫頭,你以爲幾百號人不遠萬里跑到醉華都就是爲了看我們的苦情戲麼?”
“也對……”我沉吟,古代交通極度不便,集合起來多費勁吶。但是……忽然我擡頭,特天真問,“但是,他們不會瞬移嗎?”
“……真沒文化,那是輕功的一種,叫千里不留痕。消耗內力極大,你以爲誰都會啊?”在一旁的韓涵忍不住插嘴。
我橫他一眼,“哼,老土名字。祛痘啊?還不留痕……看人家香帥輕功叫‘踏月留香不留痕’多意境!”
(妖某人插嘴:還不是“不留痕”……)
這廂,柳閒歌忽而蹙了眉,“香帥?”
我自顧自還沉浸在唯美的輕功中,喃喃嘟囔,“還有什麼‘踏雪無痕’啦,‘迎風扶柳步’、‘踏雪無痕’‘凌波微步’……”
韓涵聽得一愣一愣的,“下次編寫《武功輯錄》的時候,應該讓你去起名字……”
旁邊,親暱摟着我的柳閒歌,目光斜四十五度向下,似乎在仔細回憶着什麼。
柳哥哥腹誹:香帥?沒聽過這號人啊……不行,挖地三尺要找出來……
(妖君【奸笑】:柳帥吃醋鳥~~~~扭動,好萌啊~~~~PS:香帥是楚留香,表說你們不知道……)
“你帶我去哪兒?”此刻,我已經被柳閒歌帶上一架四牳拉的華麗大馬車。
馬車馳過青石地板,車鈴叮咚。
“帶你一同去見碧華夫人。”
柳閒歌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別溫柔,聲音特別曖昧,我仰着一張呆面,特別迷茫。
我的臉突然變成一個“囧”字,“誰?”
撓頭。
沒印象啊,完全沒印象。
柳閒歌的臉,瞬間搖晃了一下,“你母親……碧華夫人。”
“誰?哦,我想起來了……”我做恍然大悟狀,原來是那個後媽……
柳哥哥瞬間,又搖晃了一下。
“可是……你爲什麼要去見我娘?”
柳閒歌擡起隻手,曲起食指和中指,寵溺得捏了捏我的鼻子。他眼睛彎彎的,裡面全是笑意,
“傻丫頭,你說呢?”
“呃……”我頓時又一陣意志動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最後還是說出來了,“那個,柳閒歌啊,我說,求親的事情能不能過段時間再說?”
柳閒歌眼睛裡毫不掩飾浮上一抹失望,但是隨即就被他一笑而帶過了。
“我不會強迫你。”
“我覺得我們這樣挺好的。”我很認真看着他,可憐兮兮眨巴眨巴眼睛,濃長的睫毛忽閃忽閃。
柳閒歌忽然目光閃爍了一下。
而後,他修長而溫暖的手指,輕輕挑起我的下巴。
下一刻,輕柔的呼吸,就近的只在眼前了。
我張大了眼睛,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臉。
柳閒歌只是耐心等着,不更進一步也不退卻,靜靜地等待,給我選擇的權力。
逃跑還是接受。
滿世界都是他的味道,玉體香肌,蘭薰桂馥,薰得人不由都醉了。
那一點點的距離,終於消弭。
我輕輕覆上他柔軟的脣,淺淺得吻了他。
蜻蜓點水一般的淺嘗輒止,有甜甜的味道。
終於,我張開眼睛,目光對上了那人清澈如水的眸子,卻看到了清俊的男子慌張得別開了頭,一隻手掩飾着支住了側臉,但是,沒有遮上眼角泛上了淡淡的桃緋色。
(三妖:嘖嘖嘖嘖!!柳帥的尺度啊,真是出乎意料的小~柳帥啊~~出於意料的純情啊~~~~
三妖繼續怨念:
昨夜,三更,有人託夢。夢中,那人面目猙獰,手握30CM大刀,咬牙切齒道‘明日風涯不出,你血濺當場!’
吾怕怕,顫聲‘一定出一定出’
於是,後面這場……風涯就把閒歌的戲份給擠了……
淚,本來是閒歌的……
柳閒歌:藉口。你分明是被他潛了。
妖某人:呃……被發現了……)
醉華都城之外,有通天鐵塔一座。
此塔聳構巍峨,高標巃嵸;重檐翼館,四闥霞敞。
登此塔,放眼而望,可坐窺井邑,俯拍雲煙。
人稱斯塔鎮西北之龍脈。
漫天揚塵,浮雲昏日之下,高塔塔頂,有一人一襲黑色大氅立於燕角屋檐之上。
長風舞袖,墨發飛揚。
“洛風涯你可想好了,你這樣貿然殺進去會是什麼後果。”屋檐下,一個女人的聲音幽眇得響起來。
原來,距離屋頂三米之下,還有一白衣女子,撐着一把二十四骨的紙傘,倚在欄杆邊站着。
洛驚寒見男子半晌也不迴應,冷冷哼了一聲,“拜月教那個爛攤子還等着你呢,別妄想着我會替你收拾。”
“驚寒,我是不是做錯了?”
忽然,一直沉默的男子開了口。
他的聲音和他的面容依舊是那麼冷,都結着一層寒涼的冰,但卻如同冰那麼脆弱,彷彿一碰就會碎了般。
洛驚寒微微蹙了眉,“你指什麼?如果你是指那日在月落天涯……”
“不該丟下她。”洛風涯如同自語一般,輕聲說。
“對啊,”洛驚寒愣了愣,再開口,涼涼的聲音裡全是諷刺,“尤其是不該把她丟給柳閒歌。”
“那時我太氣了。”
“那丫頭啊,一眼就能讓人看透,”洛驚寒輕輕嘆了口氣,不知是在嘆夏子衿,還是在嘆洛風涯。
“她和柳閒歌原本也定然不是那種關係。你就是太木訥了……真是個笨蛋……把那個姓夏的小姑娘領回來就行了,別再招惹那些中原的傢伙,我們麻煩夠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