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村大清早的,五點不到,可是此刻卻完全亂了套。昨日的一場大雨,整整下了六個小時,如同從天上倒下來的一般。
六個小時不停歇的下,勝利村的農田完全浸泡在水中,齊腰深的水!這六個小時還不知道要下多少雨水。當然,這雨絕不會僅僅在勝利村下下就算了。
在勝利村的東邊,有一條河,叫清流河。這條河是自然河,但是因爲常年的淤積,河牀已經變的很高。而每年到了夏天雨水又特別的多,所以,這河堤就免不了的用人工加高了。
人工加高的河堤能有多穩固?
“嘎子,別發愣了,快點,再遲就來不及了,河堤有好幾處已經開始向外滲水,出現裂縫了。快,村裡的爺們都去了,現在應該還來得及。”
那位大叔說完就抗着鐵鍬走了。
“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陳二嘠提臀,收腹,深呼吸。情緒總算穩定了點。
那清流河的河堤至少也有七八米高,這昨天下了一天的雨,現在水位還不知道要漲到個什麼程度。這要是一崩開了,那還了得?別說農田了,估計就是村莊也得全部給淹了。
糧食沒了,可以再種,房子沒了可以再建,可這人要是沒了,咋辦?總不能說再生吧?
陳二嘠渾身一激靈,“媽的,不行,得先轉移村民!”二嘎趕緊發動車子,直奔村部。油門緊踩,一路狂飆,三分鐘就趕到了村部。
拿起話筒!
村裡的大喇叭響了起來。
“各位鄉親,河堤現在很危險,村裡的所有老人,孩子,婦女趕快轉移到安全地方,往高地跑。快!”
陳二嘠連說了三遍。這才趕緊衝出村部,駕車回家。扛着鐵鍬,就要往奔河堤跑去。
陳詩文一把拉住二嘎,“嘎子,你幹什麼去?”
“幹什麼去?你說我幹什麼去?”陳二嘠心急火燎,說起話來也是衝的不行。
陳詩文臉色很黑,“嘎子,你不能去!”
嘎子氣息一窒,“爸,你說什麼呢?這都什麼時候了?我怎麼就不能去了?”
“不能去就是不能去,全村誰都能去,唯獨你不能去!”
“陳詩文,你個老混蛋,你他媽的想幹什麼?這河堤現在要是崩了,全村都沒了。甚至還能死人。別人都去了,我陳二嘠不去,我還是人嘛?”陳二嘠憤怒了,根本就顧陳詩文的身份,說起話來也很野。
“啪!”陳詩文狠狠一個耳刮子抽在二嘎臉上,扯着脖子厚道,“老子說你不能去就不能去。你他媽的忘了你自己的情況了嘛?當年那個算命的先生就警告過你,五行缺水,遇水則有生命危險。我不能讓你去,我是你老子,我他媽的能眼睜睜的看着你有危險嗎?”
陳二嘠一愣,心中升起濃濃的感動。二嘎抿了抿嘴,“爸,有危險我也得去。我現在是村幹部,現在鄉親們有危險,大家都不顧生命安全,跑去加固大壩了,我怎麼能因爲貪生怕死就窩在家裡?”
“爸,你聽我說,那東方老頭雖然說有危險,但僅僅是危險,就一定會危及生命嘛?”
陳詩文心裡難受,其實他也很爲難。如果他今天不讓自己的兒子去,那等這事過後,村裡人肯定要在陳詩文背後說三道四。而且從良心上去,陳詩文也想陳二嘠在這節骨眼上爲鄉親們出點力。雖然嘎子去了,未必就能將阻止河堤崩掉。但力量是凝聚起來的,積少成多,只要全村的人抱成團,還是能產生很大的作用。
但他也是個父親,陳二嘠是他的骨肉,他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往海里跳嘛?不能!人都有私心。但這種父親對兒子的私心的偉大的。就算陳詩文不讓自己的兒子去河堤,也是情有可原。
“嘎子,我,我真怕你發生個什麼意外啊。我這兩天眼皮子跳的厲害。就擔心發生個什麼不好的事。不是我自私,但我是你老子,我們陳家就你一個獨苗苗,你說我能怎麼辦?”陳詩文雙眼早已溼潤,老臉上佈滿了淚痕。
陳二嘠看得心痛,真想留下來,陪着陳詩文。但是嘎子知道,不能留下來,絕對不能。
“爸,你還記得小時候你都是怎麼教育我的嘛?那時候對你的話我不屑一顧,可現在我不這麼認爲了。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做人也好,做事也罷,首先要對得起的自己的良心。我陳二嘠不是什麼好鳥,但是我也不是啥壞人,現在鄉親們都趕到河堤上了,隨時都可能有危險,但是他們卻不顧危險,爲了村子的安危在河堤上拼命,而我陳二嘠卻要在這裡龜縮着,你說我這良心上過的去嘛!”
陳二嘠拍了拍陳詩文的肩膀,轉身走了。留下陳詩文一個人傻傻的發呆。
這段路陳二嘠走的很艱難,望着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心中害怕。這種恐慌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昨天下了一天的雨,村裡的石子路早就被淹了,要不是路兩旁有樹,根本都看不到路在哪。
陳二嘠淌着齊腰深的水,想河堤趕去。村裡大部分的男人都已經上河堤了,河堤上到處都是人。還有一些人正往河堤上趕。
花了足足二十分鐘,陳二嘠才爬上河堤,朝河裡一看,後背直冒冷汗,身子篩糠般的抖了起來。眼前的情景如果不是危及村子的安全,完全可以用壯觀來形容。百米寬的河道白茫茫的一片,水流湍急,這水勢太大了。水位已經漲到了河沿。站在河堤上,彎腰伸手便能夠得着河裡的水。
“嘎子,快走。那……那裡快不行了!”旁邊一個男人說道,說完提着鐵鍬,扛着跟大木頭便匆匆的跑了過去。
陳二嘠內心恐慌的不行。“媽的,我怎麼會害怕呢。到底在怕什麼?”嘎子咬咬牙,跟着那位大哥朝那邊跑去。
走近能才能看到險情是什麼樣的。這一塊的河堤出現了幾道裂縫,不大,很小很小,最多比麻繩粗那麼一點點,大概幾米長,裂縫並未貫穿整個河堤。如果貫穿了的話,那就得趕緊跑了。
但就是這麼點大的裂縫卻是最要命的。現在清流河水位太高,高出地面就有七米多,水壓太大,光是這水壓就足以都河堤造成致命的威脅。再加上河中流水速度太快,不斷的衝擊河堤,隨時都有可能將河堤沖垮。
沒有人說話,配合很默契,拿蛇皮袋罐土的,釘木樁的,拉草繩的,不斷的加固河堤。好在這裡有十幾人,終於將這處的險情給擺平了。
忽然有人在河堤上喊了起來。
“快,快過來,這裡快要崩了,他媽的都楞什麼?快點!”也不知道是誰在喉,聽聲音情況很緊急。
陳二嘠哪敢耽誤半刻,提着鐵鍬,拔腿就往那裡跑。一看,完了!
這裂縫足有大拇指寬,河堤的另一面已經開始往外噴水了。陳二嘠心裡恐慌,不知道這河堤還能不能保得住啊。
朱大鵬跟陸玉明也在這!兩人也沒往日見了面的那樣尷尬,倒是如同多年的戰友般奮力的填土,灌樁!
沒有人會去想河堤能不能保得住,也沒人會去想會不會有危險,河堤要是崩了怎麼辦?這二十多人只是拼了命的將木樁往河堤上釘。不斷地填土,夯河堤。陳二嘠抗了一個巨大的木柱子,橫在河堤中。這木柱子很粗很大。
嗤……一聲輕響,將忙碌的衆人從拼命的狀態中拉了回來。衆人如同走了魂般,陡然驚醒。
不好,要挺不住了!陳二嘠臉色蒼白,接着猛然怒吼道。
“跑,快跑,所有的人全都他媽的給我跑……”
所有人撒了腳丫子開始向河堤兩旁跑去。
陳二嘠一看,心中如同沉入了無底深淵,完了,所有人全跑不掉了。能清晰的感覺到腳底下的河堤在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