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詩雨彤幾人神情,林楓很是無奈。
人死如燈滅,趙帆慘死,乃不可更改的事實了。
況且,趙帆慘死,對他來說何嘗不是解脫呢,不必爲國事牽腸掛肚,不必整日提心吊膽,懼怕諸侯國進攻趙國。
然而,這些話林楓無法說出口,不然非但不能勸慰三人,多半會雪上加霜,讓她們情緒越發惡化。
輕輕拍了拍詩雨彤背部,林楓勸慰道:“你們想哭就哭吧,發泄出來就好了。”
他不會因爲詩雨彤三人留在他身邊,而阻止三人表達各自哀傷,畢竟,她們曾經與趙帆有及其親密關係。
詩雨彤擡頭望了眼他,又迅速低下頭去。大概猜出對方心思,林楓起身對拓跋玉兒道:“出去走走吧。”
拓跋玉兒討厭與林楓相處,總覺得對方骨子裡充滿陰謀詭計,不是個能夠交心的人。
待在寧武關期間,她寧願獨處,也不喜歡與林楓見面,有丁點親密接觸,避免遭受無妄之災。
此刻,詩雨彤等人陷入悲痛中,她留在大堂內極不合適,但瞧着滿肚子壞水的林楓,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走吧!”林楓神情的看了眼詩雨彤,向她催促道。
萬般無奈,拓跋玉兒擡頭瞥了眼林楓,非常不情願的起身,跟在林楓身後,向大堂外面走去。
外面天寒地凍,飄着稀稀落落的雪花,拓跋玉兒走出大堂,緊了緊身上衣物,雙臂抱在胸前,與林楓保持極遠的距離。
林楓餘光瞥見拓跋玉兒舉動,亦不曾言語,步伐逐漸變得緩慢,來到走廊拐彎時,林楓闊步前行,拐彎後,猛地轉身。
拓跋玉兒毫無準備,直接撞進林楓懷裡,一聲尖叫,急忙退後。
林楓倒也沒有伸手抓住她,或者做出其他舉動,直勾勾盯着拓跋玉兒,道:“再過兩三日,燕軍啓程,準備返回晉陽城,你繼續與我疏遠,對你沒有半點好處。”
言語很平和,沒有半點逼迫或警告,有的僅僅是善意提醒。
“林楓,你作爲燕國皇帝,欺負手無寸鐵的柔弱女子,算什麼本事?”拓跋玉兒警惕的盯着林楓,語氣不爽的道。
林楓輕笑,道:“在我知道的典故中,有人將對手七擒七縱,倘若你是匈奴首領,倘若我有時間,我可以與你玩玩,而今,大雪封山,燕軍在外征戰半年多急需東歸,所以,你不要抱有任何僥倖心理!”
頓了頓,林楓繼續道:“據我所知,匈奴被趙國及東胡擊敗後,退守極西之地,部落沒有多少將領,軍隊由你四哥率領,但你四哥已被燕軍生擒,七萬匈奴騎兵損失慘重,即使匈奴還有冬天準備,即使與趙國,東胡聯合,你覺得這些強弩之末,能夠對抗燕國鐵騎嗎?若想你的族人不再受戰火塗炭,還是識時務者爲俊傑。”
林楓言語中,如實道出匈奴當前處境,接下來,該怎麼抉擇,拓跋玉兒肯定有自己想法。
拓跋玉兒自然清楚部落處境,卻也清楚,部落併入燕國,處境將與戎族差不多,或許,還不如戎族呢。
戎族爲給部落爭取利益,將兩名公主全嫁給林楓,慕容柒嫣非等閒之輩,協助林楓治理燕國的同時,肯定也會給部落爭取更多利益,力爭戎族不被燕國人同化。
倘若她委屈嫁給林楓,卻未必能夠爲部落爭取更多利益,相反,部落併入燕國,或許,將會變成一場災難。
情不自禁下意識道:“不管你怎麼說,匈奴不會併入燕國,我匈奴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來年開春,燕軍敢西進,匈奴人定會死戰到底。”
“呵呵!”林楓拍拍手,沒有再言語,轉而向大堂內走去。
此刻,詩雨彤三人,想來哭也哭過,發泄也發泄了,即使難受,怕也不會向先前委屈自己了。
回到大堂內時,場景如他所料,詩雨彤等人神情不佳,卻停止了哭泣。
林楓走到趙靈兒身邊,拉着對方,又拉着趙旋兒,走到大堂上方詩雨彤所處位置。
輕拍着三人手掌,道:“人死不能復生,趙帆的事,希望你們不要耿耿於懷,至於趙士德,等榨乾他的價值,我會殺了他。”
趙靈兒溼潤的雙眸,盯着林楓道:“皇上,既然臣妾追隨皇上左右,定然不會再胡思亂想了,先前突聞趙帆處境,始料未及,才失了禮節。”
“呵呵,你我皆凡人,都有悲歡離合,愛離別,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不思量,自難忘,所以,靈兒,你說的不對,你難過證明你有血有肉,有情有義,倘若你獲得趙帆身死,攝於帝王顏面,而表現地無動於衷,相反,相公會看扁你。”
林楓言語很樸實,說了那麼多,只爲告訴趙靈兒三人,做回自我,無需顧及外人眼光。
“嗯!”趙靈兒點點頭,即便內心依舊微微難過,卻也有絲絲甜蜜。
不論外人怎麼看待林楓,她自邯鄲宮內與林楓相遇,卻對林楓怪目相看,她和姐姐與林楓相處,三人之間平靜卻很溫馨,張弛有度,言語不多卻交心。
“好了,過會兒,你們收拾收拾,咱們準備返回燕國。”林楓把趙靈兒抱在懷裡,感受着女子特有的溫柔,提醒道。
這時,詩雨彤也靠近林楓,攬着他手臂,神情疑惑的問道:“相公,寧武關距離晉陽城有月餘路程,待咱們去晉陽城,距離年關將沒有多長時間,年關之後不久,北方偏南地方解凍,月餘時間,戰馬便可行動。臣妾斗膽詢問,此舉,勞心勞力,長途跋涉多會貽誤戰機,相公舉動,臣妾甚是不解。”
林楓盯着詩雨彤,笑道:“在外征戰半年多,將士們均沒有返回過燕國,我們的家人,妻兒,親朋全在燕國,燕國數十萬軍隊在外,年關時,若不回國,將意味着有百萬人家難得團圓。極東之地,燕國百姓沒有多少,若數十萬人家難以團員,想來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詩雨彤與趙靈兒,從未料想到林楓會給出這樣的答案,竟然不是爲征戰,也不是爲權勢,而在考慮燕軍子弟,考慮燕國百姓考慮。
此事,簡直不可思議,至少,她覺得不能理解。
依照她對林楓瞭解,征戰期間林楓不擇手段,幾乎沒有準則,此事卻有點不合情理。
豈料,林楓繼續道:“況且,我的妻兒也在晉陽城,常年征戰,我對他們也是牽腸掛肚。”
從前林楓在執行任務,逢年過節,根本不能與家人團聚,而今來到這裡,與家人團聚成爲他不多的念想。
所以,若有機會,他會盡可能與系那韓雪箋等團聚。
聞言,詩雨彤只覺得,這一刻,她才真的瞭解林楓,懂得他的內心。
林楓拍了拍詩雨彤手掌,道:“我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麼好,早點收拾東西,咱們早點啓程。”
此刻,拓跋玉兒完完整整聽到林楓與詩雨彤言語,只覺得林楓這個狡詐卑鄙的傢伙,絕不懂鐵血柔情之事。
只是若林楓不懂柔情,詩雨彤又爲何對他極其依賴呢,事情有點古怪。
。。。。。。。。
數日後,林楓將寧武關之事,全部交給白易生與趙俊,刀鋒戰士枕戈待旦,全軍準備踏上東歸之路。
攜帶足夠穿越塞外草原的糧草後,燕軍揹着同伴骨灰。終於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離開寧武關了。
沒有落下刀鋒戰士骨灰,主意出自林楓,這些人爲燕國征戰,卻戰死他鄉,對燕軍,對燕國,對他們家人皆是難以彌補的損失,情況允許時,林楓絕不讓燕國男兒埋骨他鄉。
塞外氣候極其寒冷,林楓等人啓程返回燕國時,燕軍穿梭在塞外草原,茫茫雪地中,形成遠比想象中緩慢許多。
抵達黑旗關時,已在十餘日後,此前,從塞外返回的趙鴻儒,侯銘封,馮石虎,張羽等將領皆齊聚黑旗關內。
早早獲悉林楓準備東歸之事,他們也提前安排妥當,大軍準備東歸。
在黑旗關內修整兩日,向黃埔玄交代守關事情後,數十萬燕軍,浩浩蕩蕩南下。
相較塞外寒冷的氣候,燕國氣候雖寒冷,卻不曾降雪,行軍速度快了許多。
獲悉燕軍得勝歸來,大軍穿州過郡時,百姓夾道歡迎,情緒之高漲,遠遠超過林楓預料之外。
高興之餘,林楓心裡也很不舒服,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一年,燕軍東征西討,領土財富迅速擴展,卻也有不少燕國男人戰死沙場,不能享受勝利的喜悅。
瞧見林楓情緒不高漲,距離晉陽城有五郡路程時,張羽接近林楓,悄悄問道:“皇上,百姓夾道歡迎,爲何越靠近晉陽城,皇上情緒看起來越來越差?”
林楓扭頭,瞥了眼燕軍,向張羽道:“開春時,多少燕國健兒,隨咱們離開燕國,冬日歸來時,卻只剩下一捧黃土,朕心中有虧欠啊,只覺得對不起失去孩子的父母,失去丈夫的女人,失去父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