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越來越長,練武室內的木質地板卻是受力不住,裂開了大大小小的坑窪,露出下面的水泥地板。但兩人依然是打得難分難解,每次拳掌交接,都炸出沉悶的爆響聲。
外面圍着的弟子聽着,都面面相覷,裘仁教訓他們的時候,可沒有這麼誇張,但他們都覺得很狠了,現在裡面竟然傳出爆響聲,更讓他們頭皮發麻,總算知道原來師傅平時下手算輕了。同時也暗暗汗顏,看人家一個小夥子,和師傅打得虎虎生風,半斤八兩,而他們則……唉,說起來都羞愧!
練武室內,裘仁有點急了,事實上,什麼越老越能打之類的話簡直是屁話,除非功力遠勝別人好幾級,否則只要是同一級,都是越老就越吃虧!現在他就面臨這個問題,韓衍和他都是半斤八兩,一拳一掌之間拼得難解難分。現在他和韓衍都還沒出現疲態,但時間一長,年輕而精力充沛的韓衍肯定會稍占上風,而自己則落入下風!
念及此,裘仁把心一橫,乾脆豁出去了,在韓衍雙掌平拍出來的時候,也立刻變拳爲掌,和韓衍對轟個正着,“砰”的一聲爆響,震出來的內力將兩人腳下幾米的木板都震成碎屑,但這次兩人卻沒再分開,四隻手掌像粘了膠水一樣鐵掌,一對火紅,另一對沒什麼特別,但在炙熱的氣息下,沒什麼特別正是特別之處!
裘仁催動內力,洶涌地逼向韓衍的動心,這已經是純粹的比拼內力,誰的內力更精純,誰就佔上風!這是裘仁唯一有點把握能戰勝韓衍的法子了,雖說韓衍的功夫跟他半斤八兩,但自己練了幾十年,好歹也比他更加精純,也雄渾上那麼一丁點吧?
韓衍一下子就明白了裘仁所想,實際上他就算不明白也不能隨便撤掌了,否則一強一弱的情況下,他肯定要受傷!當然,這是建立在他只打通了兩條經脈的情況下的!換言之,就是他現在只使出了三分之一的實力來跟裘仁對打!
裘仁的內功,比其他依然大大不如。
不過韓衍也不急着暴露出比裘仁更強的實力,而是催動內力到掌心,和裘仁互相比拼起來。內力的比拼可不比普通的武功比拼,武功比拼只要不傷及性命,大多數都是受外傷,能夠治癒,而內力比拼就不同了,一個不小心,傷到的就是筋骨經脈,受一次內傷,三五半個月都未必能恢復過來,如果是內傷嚴重,更有可能一輩子都落下後遺症,或者直接斃命!
其實裘仁也不想走到比拼內力這一步,不過他自恃內力肯定要比韓衍精純、渾厚一點,關鍵時刻即使撤掌,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他注意力高度留意着。
外面的形意門弟子聽了一會,發現練武室內前一刻還“砰砰”作響,下一刻居然一丁點的聲響都沒有了,靜的幾乎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到,都懵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尤其是怕他們師傅受傷,心裡焦急得很!有弟子忍耐不住,朝大師兄譚名羣提醒道:“大師兄,裡面沒有聲音了,不會是出什麼問題了吧?”
譚名羣眉頭緊鎖,旁邊的分館館主莫勝也是一籌莫展,爲了尊重客人的隱私,他們武館並沒有在各個練武室安裝攝像頭,眼下要探查裡面的情況,只能推開門,但誰也不敢這麼做,誰知道里面正在發生什麼呢?
譚名羣想了一下,記起以前裘仁在不少時候曾經吩咐過他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準打擾他,很可能是在修煉內功,而現在這種情況修煉內功實在不太着調,但情況應該也跟內功有關,不好貿貿然打擾,便說道:“暫時不要理,師傅不會有事的,我們在這裡守着,千萬不要讓別人打擾到師傅。”
裘仁不在,譚名羣作爲大師兄,他說的話就是命令,更何況他的功夫也是最高的一個,大家心裡雖然焦急,但也只能聽他的話,默默等待。莫勝作爲館主,多想了一層,覺得這樣不太妥當,提議道:“這樣吧,我叫我師傅過來,看看是什麼情況。”
他的師傅,自然就是光雲武館的總館主白光雲,說功夫比不上裘仁,但對比他們這些弟子輩的,卻綽綽有餘。
譚名羣點了點頭,他對目前的情況其實也不是很有底,讓比他厲害多的白光雲來處理更爲合適。
練武室內,很快兩人的比拼就到了白熱化,頭頂簡直是一片奇景,青煙屢屢,好像是在桑拿一般。而原本臉色還是挺正常的裘仁這會兒也有了一點漲紅,不是被炙熱的氣息給燙的,而是內力催動到極致的體現。
表面上裘仁還一臉的鎮定,其實心裡一驚亂起來了,比拼內力之後,他才愕然發現,才二十出頭的韓衍根本沒他想象中那樣,內力不比他精純、渾厚,反而和他的內力不相上下!他實在想不明白,比自己小了起碼四十年的韓衍,怎麼會修煉出這麼精純的內力,但轉念一想,人家才二十出頭就打通了兩道經脈,資質簡直要飛起來,內力和他的內力一樣精純其實也算不上奇怪……
裘仁只能苦笑了,現在已經有點騎虎難下,內力比拼到緊要關頭,誰先撤掌,誰就要受傷,只能繼續催動內力,咬牙堅持下去。不過這會兒他是沒有任何的勝算了,就算勝,也是慘勝,兩敗俱傷,實在不是什麼幸事。
兩人一動不動,頭頂的青煙越冒越濃郁,就好像着火一樣,額上也是佈滿了豆大的汗珠,而因爲內力的膠着、摩擦導致溫度升高,將旁邊的木屑都給燃燒出了火星!兩人旁邊,儼然有種仙霧雲騰的感覺——如果不是有刺鼻的氣味的話。
又過了幾分鐘,裘仁將內力催動到了極致,而和韓衍卻依然是半斤八兩,他忍不住了,不想看到雙方都受重傷的局面,咬牙道:“小夥子,你內功深厚,大家都是半斤八兩,我看就到這裡吧,再拼下去,可就兇險了。”
其實現在撤掌,他必定也要受傷,畢竟形意拳是極爲剛烈的拳法,講究的是以硬拼硬,這一撤掌,幾乎是等於反其道而行之,氣血上涌,傷到經脈!當然也不會很重,大約一個月左右就能恢復,只是這一個月內,他的實力都發揮不出來,只能發揮出五成左右。
當然,如果先再怕受傷不及時撤掌,再拼下去,也只會受更重的傷而已,兩者一對比,越早撤掌受的傷就越輕!
韓衍一直都在等裘仁說話,他是扮豬,自然不怕受傷,但他就是想看看這個裘仁能撐到什麼時候,是拼着兩敗俱傷都要鬥下去還是商議一起撤掌。結果裘仁最終還是忍不住要撤掌了,他倒是沒有什麼鄙視之心,因爲鬧到要比拼內力已經很沒必要,如果還要受重傷,那完全是閒得蛋疼,沒事找事!裘仁這麼做很正常,誰也不想練了一輩子的內功到老來卻受個能不能恢復都堪憂的重傷。
點了點頭,韓衍說道:“好,不過現在撤掌的話,你難免要受傷,等會我收內力,你再將內力打出來吧。”
“什麼?”
裘仁一驚!不可思議地望着韓衍,心想不可能啊,這小子難道不知道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他的內力雖然很強,但自己也不賴啊!提醒道:“你可別逞能,你收內力,我再打過去,你非受重傷不可!小夥子,我們沒什麼深仇大恨,不必要弄到這麼個地步!”
說起這裡裘仁也鬱悶,他只是因爲弟子被打了想找回個面子,畢竟在江湖上頗有名氣的形意門弟子被打了,自己這個做師傅的卻什麼都不做,也太丟份了點。沒想到這是爲了找面子,最終卻演化到這種兇險的地步,實在得不償失!
而韓衍現在提出的要求,則更加讓他驚訝,心裡也暗暗有點無語,這年頭的年輕人,實在太狂傲了點,在這種重要關頭,居然也敢逞能,拿自己的前途來開玩笑。
只是對自己知根知底的韓衍纔不是開玩笑啊!不就是打通兩條經脈的內功強者的全力一擊嘛,算得上什麼?更加肯定道:“我沒逞能,你全力打過來,放心,沒事的。”
裘仁搖了搖頭,皺着眉頭道:“小夥子,現在真不是逞能的時候,老夫不說有多厲害,但是全力一擊,可不是開玩笑!我喊一二三,一起撤掌吧,受點輕傷不算什麼。”
“不用,我真沒事。”
韓衍也是搖了搖頭,實在無奈,自己想做做好事,讓裘仁只是力竭,不至於受傷,怎麼就不給自己機會呢?當下不再多廢話,直接撤回了內力。
裘仁只覺得原本勢均力敵的內勁突然一鬆,自己的內力如同洪水般噴涌過去,頓時大驚,喊道:“小夥子,你——”但這會兒他再想收力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內勁擊向如潮水般退去內力的韓衍,眼裡閃過幾分不忍,被自己這麼全力一擊,韓衍必定要身受重傷,甚至一身修爲都可能從此戛然而止!
可惜了這麼好的一根苗子!
裘仁懊惱地咬了咬牙,不忍看到韓衍吐血倒飛而回的慘狀!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韓衍竟然輕輕鬆鬆地鬆開了手掌,然後就站穩了,別說什麼噴血、倒飛而回,壓根兒就臉不紅,身形一動不動,長長吐出一口氣之後,就像個沒事人一樣站着,好像先前和自己只是手掌貼着手掌比拼力氣,而不是比拼內力!
反觀自己,可就有些狼狽了!全力擊出,威力雖然厲害,但是內力也消耗一空,臉色蒼白是一定的,胸口也快速起伏,呼吸急促,渾身無力,儼然一個病秧子!
靠!
裘仁忍不住心裡怒喝了一聲,懷疑先前的一切都是幻覺,但自己體虛乏力,軟綿綿的,丹田之內空空如也,很顯然不是幻覺,但既然不是幻覺,那韓衍爲什麼會一點事都沒有?自己可是全力一擊啊!打通了兩道經脈的內功強者啊!威力就等於切豆腐?這不科學!
“裘掌門,你沒事吧?”
韓衍這會倒是假惺惺起來,事實上他還真有點不好意思,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他和裘仁走到比拼內力這一步,完全就是他一步一步逼出來的,如果一開始他就使盡全力,裘仁只怕早就被打退了,哪裡還有後面的事?更不會讓裘仁將內力都打得一絲不剩,空蕩蕩的像個病秧子。
“沒事。”
裘仁擺了擺手,舉起的手臂好像有幾十斤重,心裡苦笑,已經猜到了些什麼,卻不願意承認,那也太不可思議了了點!
嘿!一個內力充沛的人都弄成病怏怏的病號了,還是沒事,到底誰逞強?
韓衍心裡小小鄙視了一下,走到裘仁身後,伸手按住他的後背心,然後灌輸一道內力進去。有了內力的補充,裘仁的臉色總算好看了幾分,人也精神了不少,這下他總算可以確認了,人家先前是一直隱瞞實力來着!我就是他哪來的信心,居然敢接我全力一擊,原來如此!
“裘掌門,承讓了。”
走回到裘仁面前,韓衍隨意的拱了拱手,雖然裘仁的內功比不上他,但話說回來,海心市那一片武林世家都沒出一個內功強者、只有趙雅琴比較出衆,他裘仁六十多歲能打通兩道經脈,已經算是非常厲害了。當然,三大內家拳之一的形意拳本身就是一個厲害的拳種,而裘仁的形意拳,無疑就是最正宗的一脈,支脈可修煉不出內功。
裘仁臉色一紅,承讓這話他可擔當不起,很明顯的他病怏怏,而韓衍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呢,要說承讓也是自己說纔對!他懷疑韓衍是不是故意說這些話來寒磣他,不過看樣子也不像,如果是寒磣的話,早就讓自己重傷了,何必讓自己只是打空內力,只要幾天就能恢復過來?
略一回想,多年來也不少和別人比武的裘仁就明白了,人家這是給自己臺階下呢,想當年,自己也是這樣給別人臺階下,沒想到倒轉過來,竟然不適應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啊!心裡大嘆,裘仁順着臺階就下來了,感概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夥子,你也很不錯,日後的成就肯定遠超我這個糟老頭子。”
聽到這話,韓衍不由得心裡暗笑,我現在就遠超你了,還用得着日後?擺了擺手,道:“不敢當,我只是佔了年輕力壯的便宜而已。”
裘仁也是在說出話之後才察覺到不對,臉色又漲紅了幾分,幸好韓衍沒說出揶揄的話來,給了他更大的一個臺階,不敢再託大了,道:“別這麼說,我可是虛長了這麼多歲。”
“謙虛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寒暄着,韓衍忽然察覺到練武室裡面的火星是越來越盛了,隱隱有燃燒起來的跡象,便伸手連拍,除了鐵砂掌之外,他還學了“冽冰掌”,是爲了夫人特意學的,顧名思義,冽冰掌能使周圍的空氣變得寒冷,甚至出現冰晶,對付這些火星是最好不過。
剛把火星冷熄,練武室的門就被推開了,一衆的形意門弟子擠了進來,臉色焦急,原來是問道練武室裡面傳出刺鼻的煙味,擔心出什麼意外,才決心闖進來。見到練武室裡面的坑坑窪窪,像被挖掘機破壞過一樣,不由得大吃一驚,這才直觀地意識到先前兩人的比拼是有多激烈!不過可惜,這會兒兩人都站定了,他們沒那等眼福。
只是看到韓衍還好端端的站着,他們更加驚訝!怎麼可能,連師傅出馬都沒能將他收拾?譚名羣畢竟是大師兄,卻聰明的沒有提比武的事,而是解釋道:“師傅,我們問道有燒焦的味道,所以才擅自闖進來。”
見大師兄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其他弟子都急得抓頭搔耳,他們想知道的,都是結果!但他們也沒敢出聲發問,怕觸怒裘仁,眼前的韓衍明顯沒事,師傅應該會很生氣,對他們來說,後果很嚴重。
“沒事。”
裘仁擺了擺手,臉色恢復了幾分紅潤的他暗暗慶幸,幸好韓衍灌輸了一道內力進來,不然以自己病怏怏的狀態,肯定在一幫徒弟面前丟臉了。對韓衍的感激不由得又深了幾分,道:“正好我們也切磋完了,韓衍的功夫很強,你們要以他爲榜樣,多多向人家學習。”
此話一出,形意門的弟子無不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就算師傅和韓衍不分上下,也不用對他稱讚吧?他打了咱們門派的人,還向他學習,難道要我們自相殘殺?
裘仁見他們一臉的發懵,起就不打一處來,怒道:“我平時怎麼教導你們的?見賢思齊焉!韓衍年紀輕輕,功夫遠超你們,你們就應該向他家看齊!”
一幫弟子不敢再造次了,兩次質疑裘仁?他們可沒這個膽,唯唯諾諾。韓衍也不多說話,他可不想當人家師傅,要是讓他們順着話來不恥上問,那就煩人了。
裘仁是決心化敵爲友了,隨後又邀請韓衍回他們門派聚一下,倒是被韓衍拒絕了,他下午真有事,和美女總裁約好了呢,有美女不陪跑去陪一個糟老頭子,這不是找不自在麼?寒暄幾句之後,他就匆匆走了。至於練武室的賠償問題,反正他裘仁和館主白光雲是朋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跟自己可沒多大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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