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嶺秘境裡,那一處幽靜的山谷中,幾棟竹屋聳立在山谷一角。有一道籬笆,將幾棟竹屋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小院子。小院的地面青石鋪就,雖然略顯粗糙,卻非常乾淨整潔。
籬笆圍成的門前,有一條青石小道,前行一些之後分成了兩邊。
一邊,繞過小屋,通向一側的一片田地。此時,南嶺中正是盛夏,那田地裡的蔬果長勢喜人。特別是靠近小院一側的一片果林,茂密的枝葉連在一起,枝椏上的果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另一邊,則穿過了花海,往深處延伸着,直到一處小井。
那小井以碎石圍成一圈,頂上還立着一個棚子遮擋。溢出的井水,順着井口處一根竹筒,擊打在井口外的一處石板上,然後流進一旁的小溪裡。
這一派祥和的景緻,美則美矣,卻是少了些許人氣。
賀蘭雪頭頂上包着一塊粗布方巾,身上穿着一套粗布襦裙,腳下踩着布鞋。老遠看去,還真像是個農家婦人。不過,即便穿着簡樸,也難掩她那絕色的容姿。
秘境近百年的歲月,她的身體長開了許多,更加豐潤了一些。但是臉上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她的樣貌依然年輕,看着就像雙十年華的年輕女子。唯一的變化,或許是眼中的神光,更加深邃了,褪去了以往的稚氣,更加內斂,更加成熟了。
此時她衣袖挽起,挽着一隻竹籃,漫步在青石小道上。竹籃裡是還泛着水光的蔬果,清脆欲滴,看着就讓人很有食慾。
她剛洗了菜回來,準備回家做飯。
山谷裡的花海,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着,飄散的花絮紛紛揚揚,混雜着泥土氣息的花香,充斥着整個山谷。
看到那微風帶起的飄絮漫天飛舞,賀蘭雪有些陶醉的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歪着頭,賀蘭雪想象着和安寧手牽着手,漫步在回家的路上,而後不由有些癡了。
或許,一左一右,再牽着兩個孩子,那就更美好了!
“噗……我這是想什麼呢……”賀蘭雪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覺得自己這舉動好像有點幼稚了,趕緊往竹屋方向走。
關於生孩子這事,她也不是不想,可惜安寧似乎有什麼顧慮,每每氣氛正濃,他就慫了。
賀蘭雪猜測,這或許與他的前世那妻子有些關聯。或許,安寧還在想着在今世遇到的那個虛天宮的天之嬌女,也或許,安寧的心裡有着他的幾個師姐。
對此賀蘭雪倒是挺大度,安寧的心裡有着別人,她看開了。只要他心裡也有她,她就滿足了。
要是安寧想三妻四妾,她一定支持。甚至她不止一次的提到,讓安寧把他那幾個美女師姐給收了。可惜,即便以開玩笑的方式去說,安寧也不接茬,落荒而逃的時候更多。
哼着小曲,賀蘭雪沒一會就回到了院門口,推開簡易的籬笆門,賀蘭雪邁步走進小院。
竹屋看起來有些老舊了,那一顆顆排在一起構成小屋牆壁的竹子,已經開始發黃,甚至泛着黑。
賀蘭雪走到其中一棟竹屋前,推開門探頭往裡面看了看,而後縮回了頭,無奈的撇了撇嘴。安寧還沒有回來,估計還在地裡忙活。
轉到另一間作爲廚房的竹屋,賀蘭雪動作熟練的生火淘米,開始做飯。
一百年的時間,對於人族的普通人來說,已經是一輩子了。即便對壽元更長的妖族來說,時間也過去了大半輩子。這麼長的時間,足夠賀蘭雪學會很多東西。
不一會,那竹屋裡,就有絲絲炊煙緩緩升起。
…………
在小道通往的另一頭,那一片果林之後,有一片菜地。
安寧也一樣穿着一身粗布短衣,挽着褲腿,赤着腳站在一塊菜地裡。他的衣袖也挽着,手裡拿着一把鋤頭,不斷的在菜地裡搗弄着。
百年的時間,安寧的變化要比賀蘭雪大一些,皮膚的顏色更深了一些,臉上的線條也更顯剛毅。特別是下巴上那唏噓的鬍渣,讓他看起來較之以往那種俊俏,少了許多娘氣,多了男人該有的陽剛之氣。
安寧的身子微微的動着,腳步以一種奇異的韻律移動着。他手裡的鋤頭輕輕揮動,明明是在給菜地裡的蔬菜除草,給人的感覺卻彷彿在舞劍。
有一絲奇異的波動,自安寧身上升起,彌散四周。那不是靈力波動,而是一種玄之又玄的力量,修士們稱之爲規則之力。
腳下不停,手上也不停,安寧沉寂於這樣的狀態,彷彿忘記了周遭的一切。不知不覺間,那一塊菜地已經到了邊界。
感覺到後腳跟觸到了地坎上,安寧這才恍神。緩緩舒了口氣,安寧將鋤頭撐在地上,兩手搭在上邊,微微擡頭看了一眼天上。
南嶺的天,好似和神州沒多大區別。對這種天圓地方的存在,安寧依然不能理解,所以倒是沒有再往深處想。他只是想看看什麼時間了,該回去了沒有。
進入南嶺,已經過了多久,安寧和賀蘭雪已經沒辦法精準的測算了。
自從秘境的天地元氣耗盡,他和賀蘭雪爲了保證修爲不至於倒退,在平常能夠不用靈力就不用。因爲使用了之後,如果長時間得不到補充,修爲很容易出現倒退。可是這樣一來,少了靈力的輔助,很多手段施展不開,對時間也就開始有些摸不準了。
安寧大致估算了一下,賀蘭雪和他在秘境裡,應該已經呆滿了百年。可是,南嶺依然平靜,空間依然還沒有把他們甩出去。這讓安寧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錯誤了,有可能,兩人尚未呆滿一百年。
眼看日頭正冉冉升起,尚未置中,微微搖了搖頭,安寧抹了一把額頭並不存在的汗,側頭看了一眼樹林那頭。透過樹林的枝頭,依稀可見縷縷炊煙扶搖直上。
嘴角泛起一絲微笑,安寧再次將鋤頭拿起,走向另一邊的一塊菜地。
這種田園生活,是他前世從未體驗過的。可是真正體驗之後,安寧卻發現,心緒會變得非常平穩、寧靜。這種狀態,讓他在感悟劍道的時候,受益匪淺。
如今,安寧的修爲依然停留在洞玄境六品。但是對劍道的感悟,卻達到了一種新的高度。安寧有種感覺,如果現在讓他對上水晴兒,以當初在九寶山山頂水晴兒爆發的那種實力來說,應該是可以拼鬥一下的。
再次忙碌起來,安寧這次倒是沒有進入那種感悟的狀態,認真的給菜地裡的蔬菜鬆土,除草。
“相公,吃飯啦!”
又過了許久,突然有一聲呼喊自果林那處傳來。
安寧忙碌的動作微微一停,擡頭就看到賀蘭雪站在果樹下,朝自己招手。
“就來啦!”安寧趕緊收拾了一下,將鋤頭扛在了肩上。
賀蘭雪不知道是從哪一年開始,就這麼稱呼安寧了,安寧也沒有拒絕這個稱呼,久而久之,兩人倒是都習慣了。
快步走到賀蘭雪邊上,安寧衝她微微一笑。
“走,回家吃飯!”
安寧順手牽住了賀蘭雪的手,動作自然而又熟練。
賀蘭雪甜甜一笑,靠近了一些,也不在意安寧身上沾染的塵土,將身子擠在了他邊上。
兩個人手牽着手,穿過果林裡的小道,順着那一大片花海,悠然漫步。
微風徐徐,花海搖曳着,飄飛的花絮,不斷的自兩人的身周飛過。這一刻,飛舞的花絮,手牽着手前行的男女背影,彷彿凝成了一幅畫,將至永恆。
…………
夜晚,月朗星稀。小院裡,擺着一張大躺椅。躺椅上,已經洗漱完畢,換上乾爽綢布衣服的男女,相擁着,靜靜無聲。
安寧躺在躺椅上,看着頭頂的天空,愣愣出神。
賀蘭雪微微側着身,將頭靠在安寧的肩膀上,微微眯着眼,臉上的笑容甜的彷彿化不開。他在看天空,她在看他。
看着看着,賀蘭雪突然微微伸頭,在安寧的脣上啄了一口,然後又退回原處,依然目不轉睛的看着安寧,眼睛裡亮晶晶的。
安寧被她這傻樣逗笑了,微微側頭,用下巴抵住她的額頭,而後微微晃動腦袋。
“哎呀,相公不要,鬍渣子好扎,好癢……哈哈哈……”
賀蘭雪晃着頭躲避,兩隻毛茸茸的狐耳不斷的煽動着,不斷的發出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良久,鬧騰了一下,安寧又換回了先前的動作,看着天空愣愣出聲。
賀蘭雪也看了一眼天上,突然出聲道:“相公,你說,是不是時間快到了啊,我們要出去了麼?”
她的語氣裡,帶着絲絲失落。回到神州,她就要肩負起她的責任。以後,恐怕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兩個人這樣悠然自得的在一起了。
安寧微微嘆了口氣,安慰道:“總是要出去的,這裡也不可能待一輩子。以後的時日長着呢,我會在你身邊的,別擔心了。”
賀蘭雪沒有接話,將額頭貼在安寧的臉頰,身體往安寧這邊微微又挪了一挪,靠得更緊了。
她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秘境之行快要結束了。而安寧,有可能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