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開始，睡時已然沒有了安全感，會突然驚醒，然後腦袋一片空白，甚至懷疑自己還存活在這個世上；當看到周圍熟悉的擺設之後，彷彿一切都塵埃落定，這時候，夜兮從牀上爬起來，走到銅鏡前端詳自己。
“咯吱——”天拂曉，婢女端着水盆推門而入，夜兮循聲望去，一見是月桔，不由得訝然問道：“月桔，你怎麼……你休息好了嗎？就這樣出現，我擔心丹娥她們還是不會放過你。”
月桔坦然笑了笑，將水盆擱在一旁，對着夜兮說：“小姐，丹娥不會再威脅我們了……再說了，她終究是個奴才，怎麼可能欺負到小姐頭上。”
夜兮走到水盆旁邊，洗了洗手臉，說道：“昨晚上我見到她了……”
“是嗎？她這麼快就知道小姐的一舉一動，可見王宮裡還是有不少素姑大人的眼線。”月桔蹙眉說道。
“我知道她一定會出現。”夜兮擦拭手掌，轉身說道：“因爲她心虛，知道我祭拜翠兒，就會旁敲側擊地打聽你的下落，或者試探我會怎麼做。”
“還是小姐聰明，洞察一切。”
“我已經明白地告訴她，我不會把翠兒的事情在王上面前告他一狀，但是我也警告她，下一次絕不會手軟。”夜兮堅定地道：“我對付了丹娥，只怕後患無窮，素姑大人回宮勢必又會興風作浪。”
“素姑大人處處爲難小姐，真是可惡。”月桔氣憤不已。
夜兮反倒釋懷一笑，安撫地說：“我們行得端坐得正，不必怕她。”
“王……王上……”連公公緊張地吞了吞唾液，不敢再問下去；反而是冰姬從臥榻上站起來，朝着連公公走去，嬌滴滴地問：“這麼說來，丹娥宮女的死不那麼簡單？”
連公公點了點頭，跪着回道：“丹娥的屍體從明湖撈上來時，腹部插了一把刀，可見應該是有人蓄意謀殺……”
“謀殺？”冰姬轉了轉眼珠子，側過身偷瞄一眼躺在榻上一動不動的皇甫桀，繼而又煽風點火地說：“看來沒有素姑大人在，王宮裡的確不安寧……”
“並且……”連公公見王上並未阻止自己說下去，於是繼續說道：“並且有宮女知道爲什麼丹娥會大半夜地去明湖，說是，要見夜兮姑娘。”
冰姬饒有興致地問道：“你說什麼？丹娥昨晚上與夜兮姑娘在明湖相約？這麼說來，最後一個見丹娥的人便是夜兮？”
“應該如此。”連公公頷首回答。
皇甫桀緊蹙眉頭，坐起來怒問：“夜兮這麼晚了約見丹娥做什麼？”
“這個……”連公公一時頓住，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冰姬狡黠一笑，轉身走過去跪在皇甫桀腿邊，似笑非笑地道：“王上，連公公只是因人而分析，怎麼可能知道夜兮要做什麼，如若王上想知道，不如自己親自去問，這宮裡有人看到她是最後一個見丹娥的，無論怎麼說，夜兮嫌疑最大……唉，死了一個宮女其實倒也沒什麼，只是後宮不正，怕是給別人落下話柄啊。”
皇甫桀冷掃一眼冰姬，嚇得她趕緊閉嘴，不過該說的都說了，反正這一次
夜兮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果然，皇甫桀更衣之後趕去牡丹苑的錦若軒，其實丹娥的死訊也是剛剛纔傳到錦若軒夜兮這邊，同樣震驚得不知所措的夜兮沒有料到王上會馬不停蹄地趕來，只道是這一連串的事故，連給她喘氣的機會都沒有。
“夜兮給王上請安，王上吉祥。”夜兮欠了欠身，決定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冰姬自然不想錯過看熱鬧的好時機，她一路跟隨皇甫桀來到了錦若軒，見夜兮氣定神閒的樣子，心裡其實恨得咬牙切齒；皇甫桀一見到夜兮，整顆心都不受控制地坍塌了，不過他不允許自己變成優柔寡斷的君王，更加不允許自己因爲夜兮而再一次陷入旋窩。
“丹娥死了，你可知道？”皇甫桀板着臉，故意冷眼質問。
“夜兮也是剛剛纔聽說。”夜兮一五一十地說：“夜兮斗膽問一句，王上帶着這麼多人浩浩蕩蕩地闖入錦若軒，是不是打算將夜兮治罪？”
皇甫桀知道夜兮夠聰明，在他面前從不掩飾自己的情感；她似乎習慣了咄咄逼人，被她質問得好像無理取鬧的人正是他皇甫桀。
“夜兮，你殺了人倒顯得如此理直氣壯，哼，真是令我甘拜下風啊。”冰姬見王上猶豫不決，便忍不住走上前。
“夜兮不敢，夜兮只是不喜歡拐彎抹角，既然王上帶着這麼多人來治我的罪，好像我說什麼都是多餘了。”夜兮聳了聳肩，注視皇甫桀，又問：“王上，夜兮不明白，爲什麼你會認爲是我殺了丹娥。”
“這還說王上回答嗎？”冰姬搶先怒喝：“有宮女看到你昨晚上和丹娥在明湖約見……不但如此，還有人說你夜兮姑娘在明湖旁邊鬼鬼祟祟，不知道燒些什麼東西，許是被丹娥撞見你見不得人的事情，你一怒之下，下了毒手。”
“比起冰姬姑娘，恐怕我夜兮望塵莫及。”夜兮端着身子，毫不畏懼地質問：“就因爲看到我和丹娥都出現在明湖，所以你懷疑我？那請問，有人看到我手持匕首殺了她嗎？有人親眼看到是我把丹娥宮女推入明湖嗎？”
夜兮一步步上前，把冰姬逼得不得不後退；夜兮的憤怒發泄在冰姬身上，嚇得冰姬嬌喘吁吁，跺腳罵道：“你衝着我幹什麼……”
“我沒有針對任何人。”夜兮轉而又瞪視皇甫桀。
皇甫桀把冰姬拉開，而後湊過去居高臨下地看着夜兮，面色冷峻地問：“你在明湖旁邊做什麼？”
“做什麼？”夜兮冷笑一聲，啐道：“實話告訴你們，我的確在明湖旁邊做見不得人的事情……因爲我燒的都是一些冥紙，是死人才用的紙錢……難不成這樣的事情還需要在大白天光明正大地在錦若軒燒嗎？”
“你沒事燒那些玩意兒幹什麼？”冰姬嘟囔一句，不屑地罵道：“真是晦氣。”
夜兮往前踏一步，仰着頭冷冷地道：“我給我娘燒的……我擔心她一個人在地府無依無靠，什麼都沒有……不可以嗎？王上，請問這麼做是不是也讓你生氣？好，如果你覺得生氣，現在就把我扔到地牢裡關起來，或者像殺我娘那樣殺了我……給你的劍當祭品，反正我早晚都是你的刀
下魂。”
皇甫桀閉上眼長吁一口氣，然後推開夜兮，扭頭朝着連公公怒吼：“把那些說夜兮是殺了丹娥的宮女全都抓起來，凡是在王宮造謠犯口舌之人，一律重罰。”
“是。”
“王上，夜兮再說一遍。”夜兮凜然說道：“夜兮沒有殺丹娥，你就算用這種方式堵上悠悠之口，可是你心裡還有大家的心裡都還是會認定我就是殺人兇手。”
皇甫桀倨傲地說道：“本王不會信錯人。”這句話像是定心丸落在了夜兮心裡，她癡癡地望着皇甫桀，直到對方離開了她的視線。
月桔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夜兮，不禁嘆道：“丹娥怎麼也會……真是令人費解。”
夜兮被月桔的疑問驚醒，她側過身來，凝重地問：“月桔，我看事情越來越複雜，說不定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那素姑大人那邊怎麼辦？就算王上相信小姐也於事無補啊。”
“素姑大人在王上面前舉足輕重，丹娥是她身邊的心腹，現在慘死明湖，只怕到時候素姑大人會找我麻煩。”夜兮憂慮說道：“我看我得想個辦法應對纔好。”
“小姐，你說你相不相信鬼魂索命？”月桔心裡一顫，小心翼翼地問。
“鬼魂索命？”夜兮驚訝地道：“月桔，此話可不能亂說啊！”
“連公公，請留步。”冰姬嚷了一聲，將連公公喚住；連公公從傾玥宮退出來，正打算上御膳房準備王上的午膳，豈料冰姬靠近，面露微笑，看似有事相求。
“冰姬姑娘……”連公公心中知曉冰姬臉上的訊息定當不簡單，但憑藉他在王宮裡的手腕，向來也能隱藏很好；於是見到冰姬諂媚的笑靨，連公公反倒是泰然處之，俯首問道：“不知找奴才有何事啊？”
冰姬迅速地瞟了一眼傾玥宮，又笑着問：“王上今日心情如何？”
“呵呵，冰姬姑娘真是有心了，王上並沒有因爲丹娥宮女的事情所影響，一直在傾玥宮看奏章呢。”連公公故意輕鬆地說。
冰姬咬着脣，又更湊近些，小聲地說：“王上就沒有別的想法？”
連公公不解地問：“王上還應該有什麼想法？”
冰姬頓了頓，繼而又問：“素姑大人出宮前不是把鳳印又交給王上了嗎？”
“的確有此事。”連公公心裡盤算着。
“國不可一日無君……”冰姬扭動自己的身子，得意地笑了笑，說道：“後宮更是不能一日無主啊……連公公，冰姬說到這份上，難道你還不知？我可是給公公指了一條明路，就看公公願不願意了。”
連公公恍然大悟，乾笑兩聲，頷首說道：“多謝冰姬姑娘提點，可奴才始終是奴才，這種事情……”
冰姬一揮手，先制止了連公公的託詞，立刻說道：“不必你幫多大的忙，只需要公公穿針引線即可，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能勝任。”
連公公瞄了一眼冰姬，心裡暗忖：看來素姑大人一走，整個王宮都不安分了！哼，也不掂量掂量，鳳印這東西是你這樣的人有本事拿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