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所有圍觀的人都驚叫出來。
就是再鐵石心腸的人,看着三個人就要被那推車碾成肉餅都不會無動於衷。
此時推車的響動已經驚動了村裡的其他村民,只是村民們大多是老人,就算有心上來幫忙,那老腿又怎麼邁得動。
阿桂的臉上混合着一種奇怪的表情,大部分是興奮,更有一小部分是在等着推車前進時壓到人身上時的那種輕微的抖動。
他的眼裡只有古川,其他兩人他也完全不放在眼裡,大不了事發後找個替死鬼就行了。
然後推車突然發出一聲怪響,停了下來。
阿桂又推了一下推杆,推車發出一陣響,好像發動機進了東西似的,發出一種絞金屬棒的怪響。
阿桂狠狠一掌拍在控制檯上,罵道:“混帳,偏偏這個時候壞。”
圍觀的人這時纔出了一口長氣,眼看那鐵軲轆停在了古川的鼻尖,已經將他的身子蓋住了大半,只要再往前壓一下,就會把古川吞進車輪裡。
這時那些村民終於反應過來,一個個圍了過來,將推車邊上堵了起來,更有熱心的村民撿過石塊放在車輪下,怕那喪心病狂的駕駛員又把推車開起來。
陳林此時身上也出一身冷汗,以他的步法當然也可以逃的得開,但卻沒辦法做到像古川那樣鎮靜。
他的眼神銳利勝過常人許多,早在剛纔就看到古川站在推車前,手裡就拿了一塊石頭,現在手裡石頭不見了,多半是被他塞進了那個推車裡。真不知道他哪來的信心,自己塞進的石頭一定會起作用。
古川是沒信心的,他只是有信心在那推車壓過來之前逃掉,當然是拉着那個婆婆一起逃掉,至於陳林他自然是不擔心的。
這時他身上的汗也浸滿了整個後背,只是陳林看不出來而已。
這時那些村民都指着拆遷隊的人大罵起來。
老人們一輩子在村裡長的大,除了日常農活外,就是這罵街的本事煉得爐火純青,一個個底氣十足,唾沫星子飛到那拆遷隊的臉上,連擦都不敢擦。
而且都是一羣老頭老太太,要真的動起手來,一個不小心就鬧出人命來可就麻煩。
拆遷隊的人大多是混混,卻也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吵架可以,動手則要分對象。
像這樣的場面,就是上面下了命令,他們也不敢出手。
這時村口突然開過了幾輛車,車上走下一個女人,身着幹練的職業套裝,頭髮梳得短短的。還帶着一個話筒,身後跟了好幾個扛着攝影機的人,往這裡走過來。
阿桂此時剛纔從推車裡出來,正沒好氣地分開幾個上來要討說法的村民,看到那幾輛車上的大字,心裡一跳。
“京北電視臺”。
這是電視臺的流動採訪車,看爲首走過來的不正是那個楊小靜。
古川看到楊小靜走過來,長出一口氣,他最先迎了上去,低聲問道:“拍下來了嗎?”
楊小靜衝他眨眨眼,“嗯,早就拍下來了,那個人的臉也拍得一清二楚。”
楊小靜朝村裡一個角落努了努嘴。
古川回頭一看,卻看不出任何異樣,也佩服楊小靜安排的這個隱藏攝像機的巧妙。
剛纔他之所以這麼大費周章地做出一副寧死不退的樣子,就是爲了激到阿桂親自開車。
這樣證據抓在自己手裡,纔好有了和金家對抗的手段。
金家壞事做盡,但是明面上,世人卻對他們知之甚少。
自己這回把阿桂的行兇惡跡拍了下來,也是對付金家的第一步。
楊小靜臉色一正,轉身面對攝影機開始做開場白:“各位觀衆朋友,京北電視臺楊小靜記者爲你在白尾村帶來現場報道,……”
阿桂呆呆地看着楊小靜開始做起採訪,那個婆婆噙着淚用口音極重的普通話斷斷續續地說着事情的始末。
隨着楊小靜前來的還有其他幾個臺的記者,村民們都分成一團團的圍着一個記者,開始控訴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拆遷隊的惡跡。
那個頭頭被記者們圍住,想要走也走不了。
剛纔凶神惡煞的他,現在卻乖的像只綿羊,只能用安全帽低低的蓋住自己的眼睛,希望這樣上了鏡頭沒有多少人可以認出他來。
“曹土,請問你是否有拆遷隊的資質呢?聽說你的真實身份是靜寧物流的老闆。”一個記者問道。
曹土心頭一震,原本他是被阿桂叫過來衝數的,誰家被拆遷時還會問一下拆遷隊有無資質。
而且這個記者怎麼認出自己是靜寧物流的老闆。
什麼時候自己這麼有名了嗎?
接下來又有一個記者問道:“曹土,請爲這次拆遷有文件嗎?”
古川手高舉起來,手裡還捏着一張紙,叫道:“我這裡有他們的公文。”
曹土暗叫不好,剛纔把那公文給古川看了,居然忘了拿回來。這回讓那些記者曝光可就了不得了。
阿桂也知道其中厲害,金家產業向來不露出水面,低調行事,悶聲賺錢,自己這次暴露在鏡頭前,也無所謂,只要金家還在,就能把自己保下來,可要是那份草就的拆遷公文被曝光可就不得了了。
阿桂擠出人羣,就要把那公文搶過來。
一個年輕人突然擋在他身前。
阿桂根本就沒認出這個年輕人也是剛纔擋車前的那個人,他還以爲是一個普通的記者,用手一擋,就要把他推出去。
陳林卻一手摟過,一拳擊在阿桂的肋下,肋下那處沒有肌肉防護,神經密部,是打人最疼的地方。
陳林這一下放在平時,阿桂根本不可能被他擊中,這回卻疏於防範,被打得捂着肚子蹲了下來,痛得眼淚鼻涕流了一地。
那個記者也早早的把古川手裡的公文拿了過去,展在鏡頭前,一字一字地讀道:“金氏集團拆遷通告……”
阿桂此時還蹲在地上,他耳朵裡傳來了“金氏集團”四個字就知道大勢已去。
這時卻感到一個人蹲在他面前,“桂哥,這次拆遷事件,金氏集團在裡面扮演了什麼角色,你能說一下嗎?”
阿桂勉強擡起頭,發現楊小靜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把話筒遞了過來,伸到自己鼻子底下。
不知何時,阿桂的身邊清開了一個圓圈,所有人都離他遠遠的。
三臺攝影機都對準了他。
一貫習慣了躲在陰影中的阿桂一旦出現在鏡頭裡,竟連話也說不出來。
“我不是——不是什麼桂哥。”
楊小靜卻根本沒有理會,繼續問道:“桂哥,聽說這次金氏集團是買通了辦事人員,纔拿到這塊地的,而且據說沒有給李氏集團任何補償款是嗎?這次的拆遷也沒有任何部門的同意,對嗎?”
阿桂兩眼一翻,只想暈過去。
看着被一幫記者圍住,問得支支吳吳的阿桂,陳林也退了回來。打阿桂那一拳當然不夠,不過看他出醜也是一種享受。
陳林看到古川的笑容,這時才恍然大悟。
“你早就安排好了這一切,對嗎?”陳林問道。
“差不多,不過效果這麼好卻是沒想到。”古川原本的記劃是借用金家祖墳轉移金家的注意力,然後再將金家的事曝光於媒體。
他先去拜訪了楊小靜,得到了她的合作許可後,才跑到白尾村來。
當然後來看到金家祖墳居然是陀羅尼陣後,他又興起了破陣的想法,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古川深知對付金家這樣的龐然大物,僅靠自己一個人是不行的。只有借用媒體的力量才能將金家扳倒。
雖然這些採訪流出後,不一定能把金家連根拔起,至少也會讓他們頭疼一陣子吧。
“混賬!叫你去辦這麼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金範這時大爲火光,一把抓過阿桂來,差點有種把手裡的鋼筆插進他脖子裡的想法。
最後金範還是重重的把鋼筆放下,推開阿桂。
阿桂滿臉的惶恐,退了幾步,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古川利用,之後京北電視臺甚至撥出了他駕駛着推車推向古川、陳林、還有那個老太太的影象。
“還好我跟京北電視臺的臺長說了,關照下一年他臺裡的競標金額,足足上浮50%,否則現在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金範心疼地說起這事,一想到那50%的錢,他就覺得心疼。金家家大業大,可是歸根結底也只有他一個人撐着,這白白多出的50%不知道夠他好花上多少年的,都被眼前這個廢物還有古川給搞砸了。
“金爺,接下來怎麼辦呢?”阿桂雙手垂下,低着頭問道。
雖然他很不想說出這話,現在金範正在氣頭上,一個不好,又要扔過來什麼東西把自己砸個頭破血流。
“還能怎麼辦?拆遷的事暫且緩一下,把祖墳護牢。”金範咬着牙說出,他現在根本騰不出手來對付古川。
光是那影片的事,還有打通關節的事被曝光後,雖然只是中午非黃金時段播出,但是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金家做事固然低調,可也得罪了不少人,現在這些人看到機會,都紛紛攻擊起來。
這幾天,他忙着拜見各路大佬,還好有生前爸爸的交情在,這些大佬還能照拂一二,接下來怎麼做卻是誰也不知道。
只希望這件事能慢慢淡出公衆的視野。
一想到這裡,金範就不由自主地握緊鋼筆,幾乎要把鋼筆掰彎,“古川!”
等他從這件事中脫身後,他一定要把古川碎屍萬斷,才能稍解心頭的恨意。
“這回守祖墳的事,你一定不要辦砸了。多叫幾個人,阿紫也叫過去。”
“阿紫,——她現在正在醫院裡陪着李石。可能——”
“李石那個廢物,還花時間陪他幹什麼?叫他從醫院滾出去,金家不養廢物!”金範用力捶了一下桌子,想起那個被古川用計嚇瘋的李石就覺得更加生氣。
古川只是一個人,就把金家上下這麼多人玩弄於手掌之中!
阿桂不敢再多說話,低頭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