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月,江寧終於迎來了第一場雨。
整整一晚上,窗外都是雨滴搭在樹葉上的沙沙聲。如春蠶咀嚼桑葉的聲音一般,輕柔而又舒緩。
清晨的時候,雨已經停了。打開門的那一刻,雨後清新的空氣,帶着淡雅的草木香氣迎面而來。院落中,石子兒路旁的被雨滋潤了整晚的花朵,花瓣上帶着晶瑩的露水嗎,更顯的嬌媚。
西廂房旁邊的廚房,已經升起了炊煙。半掩的房門裡,柳青青站在鍋竈邊,正在做着早飯。
洗漱完的呂恆,推開門見到這一幕後,便直接朝着廚房而去。
“早!”
正忙活着的柳青青,見門口站着的叔叔,淺淺一笑。
“早!”呂恆笑了笑,便走到鍋竈邊,準備蹲下幫忙拉風匣子,添柴火。
“叔叔還是出去吧,馬上就要好了呢!”柳青青將呂恆擋在身後,淡淡的說道。
見呂恆還是站在原地,柳青青轉過了頭,像是生氣了一樣,美眸帶着嗔怒,氣惱的盯着呂恆。
一句話也沒有說,卻讓呂恆感覺自己像是犯了什麼罪一樣,心中充滿了內疚。
“呃,好吧!”無奈與對方的執着,呂恆只好點頭答應,就此退出了廚房。
將桌椅擺好後,柳青青也將早飯端了出來。叔嫂二人便圍坐在桌子旁邊,靜靜的吃着早餐。
“叔叔聽說了吧?”吃飯的間隙,柳青青小口吹着稀飯,輕聲問了一句。
呂恆倒是被這句話問的有些摸不着頭腦,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不解的問道:“呃,聽說什麼?”
柳青青低着頭,輕聲說:“再過兩日,便是江寧一年一度的秦淮詩會了!叔叔不知道?”
柳青青擡起頭,看着呂恆,美眸中滿是不解之色。
“秦淮詩會?”呂恆端着碗愣了下,細細想了想,還是沒聽說過啊。
“哦,妾身倒是忘了。以往叔叔都是對這些事情不關心的!說那些人都是附庸風雅呢!”柳青青像是想起了什麼,低着頭抿嘴偷笑。
呂恆呵呵笑了笑,倒是沒有說什麼。
柳青青說的隱晦,但呂恆還是聽出了些內容。想必以往,身體的前主人本身才能不夠,怕去參加這等事情,會鬧得灰頭灰臉的。於是便招出這麼個藉口,來回避秦淮詩會。
不過,這傢伙肯定裝的特高雅,還特有內涵。
看到柳青青小臉藏在碗後,偷笑不已。呂恆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道:“哦,那,今年的秦淮詩會,青青嫂子如果想去的話,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柳青青雖然說已經嫁做人妻,不過也纔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兒。自然會對外面的熱鬧事情,有些憧憬的。
呂恆倒是也想起來了,前些時日,和張文山和武寧遠聊天的時候。兩位老頭也說起過這秦淮詩會,並且當時還邀請呂恆一起去。只是當時,因爲看到了從自己家裡出來的柳家馬車,心思不在這上面,當時就婉拒了。
今日聽嫂子再次說起這事,呂恆想了想,便痛痛快快的答應了下來。
左右無事,去看看熱鬧也挺好。
吃過飯,呂恆回屋收拾了一下東西。便朝着秦淮河邊而去。
身後,身穿着一身粉紅色長裙的柳青青站在門口,一直目送着呂恆走遠後。輕輕合上扉門,轉身回到了屋子裡。
雨後的秦淮河,垂柳依依,清新雅緻。清粼粼的江面上,微微吹來的風,帶着春日清新雋永的氣息迎面而來。微微起伏的花船像是經過春雨的洗滌一樣,光澤鮮亮。
走過亭臺的時候,呂恆看到了坐在裡面,詩興大發的兩個老頭正一邊煮酒,一邊對着清澈明淨的秦淮河,搖頭晃腦的吟誦着詩歌。
呂恆看着這兩個老頭,那風騷無比的樣子。心裡好笑,搖搖頭,便繼續沿着秦淮岸邊的獅子二路繼續朝前走去。
米還沒有買呢!
“喂,那小子!”
四月了,才下雨。今年的糧價搞不好會很高。自己要不要先大規模的囤積一些,然後放些風聲出去。等着糧價上揚,然後小賺一筆。
就在呂恆想着這些亂七八糟事情的時候,大老遠就聽到亭臺裡的那老頭,在大呼小叫的吆喝着自己。
停下腳步,轉過身去。只見,輕霧纏身的亭臺裡,那個衣着華貴的老頭,正怒目瞪着自己,花白鬍子隨風飄揚,很有氣勢的樣子。
“叫我?”呂恆伸手指着鼻子,笑着問道。
華服老者很是不爽的翻了個白眼,大聲呵斥道:“這不廢話嗎?你周圍還有其他人嗎?快些過來。”
呂恆笑着搖搖頭,拎着米袋,轉身朝着亭臺走去。
“你這小子,見了我們也不問個好。就這麼直挺挺的走過去了。簡直就是目無尊長!簡直豈有此理!”華府老者嗓門大的驚人,一席話不光震得呂恆耳朵嗡嗡作響,就連小亭子旁邊樹上棲息的鳥雀都驚飛了一羣。
旁邊正品嚐着美酒的張文山,笑眯眯的看着呂恆,然後摸摸鬍子,煞有其事的點頭道:“我看,今日春光明媚,我看永正又是滿面春風的,不知是去會那家的小姐了,是吧,永恆小友?”
“對對對,沒錯,就是這樣。你這小子,簡直就是,就是,那什麼,文山,這小子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武寧遠哈哈大笑了一聲,坐下來後,擠眉弄眼的對張文山道。
張文山低頭沉思了片刻,捋着花白的鬍鬚,想了想後到:“重色輕友!”
“對,就是重色輕友!”武寧遠鄭重其事的點頭贊同。
看着這倆老頭,一陣胡言亂語。呂恆心中極度無語。
坐下來,自斟了一杯黃酒,品了一口後。笑罵道:“你這老頭,這不是憑白無人清白嗎?”
將酒杯放下,呂恆將手中的米袋揚起,笑着說:“原本是想去買些米的,沒想到會碰到二位。剛剛看到輕霧繚繞中,兩位像是仙人一般悠閒的吟詩作對。怕打擾二位的雅興,這纔沒有過來的。哪有你們兩個老頭說的那般難聽!”
聽呂恆說的有趣,兩個老頭頓時哈哈大笑。
武寧遠笑過之後,便招手將上次和呂恆說過話的那個孔武有力的漢子叫了過來。吩咐了一句後。那漢子便接過了呂恆的米袋,讓一個武士去替呂恆買米去了。
三人一邊飲酒,一邊說些最近江寧的趣事。當然也聊起了過些時日的秦淮詩會。
“秦淮詩會是我大周堪比東京詩會的頂級盛會,永正如果時間有隙,倒不妨去看看!”張文山給三人填滿酒,放下酒壺後,笑眯眯的看着呂恆說道。
“是啊,你小子雖然才學不怎麼樣,不過,還是有些歪才的。去看看也無妨!”寧王爺笑着將杯中酒飲盡,伸手拍着呂恆的肩膀哈哈大笑着慫恿。
呂恆笑笑,點頭道:“應該是會去的!”
“哦?你前些時日不是說家中有事,恐怕過不去嗎?”寧王爺略感詫異的問道。
呂恆點點頭,然後端着酒杯笑着看了一眼二老道:“之前是有些事情,不過,事情差不多快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