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站起來,引領邱鵬來到後堂,穿過一道有幫衆把守的陰暗迴廊,來到一間房間。房間頗大,有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一張簡陋的牀。四周牆壁上陳列着一些兵器,鎧甲,甚至還有一個形狀奇特的巨型頭骨。看起來應該是宋思明私人的書房兼會客室。
宋思明請邱鵬就座。邱鵬卻頗有興趣的望着周圍的陳設,慢悠悠的在房間裡順着牆壁度過去。
宋思明只好陪着邱鵬一路看過去。心中卻味道頗爲複雜。有點懊惱,有點輕鬆,有點敬畏,有羼雜着一點點嫉妒。
懊惱是因爲邱鵬輕易的看穿並破去了自己的佈置——這一點他現在纔回過味來。輕鬆是剛纔的緊張之後的放鬆吧。但是敬畏呢?是因爲宋思明突然想到,邱鵬不動聲色的輕鬆掌握主動,那種履險如夷,泰然自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手法和氣勢,就彷彿是戰場上的作戰的手法佈置一般。
這種作風如果在戰場上會是什麼樣子呢?不動聲色,談笑間克敵制勝?宋思明無法推測,但他隱隱感覺,如果在戰場上相遇,自己很可能不是邱鵬的對手。這一絲敬畏是由此而來吧。
至於嫉妒,奇怪的是,宋思明嫉妒的不是邱鵬比自己幸運,也不是邱鵬的武功和謀略,卻是邱鵬的年輕。
“這一柄長槍。”邱鵬的聲音突然傳來,驚醒了出神中的宋思明。
宋思明轉頭看去,見到邱鵬手中握着一柄長槍,作出虛刺的姿勢,說道:“看起來普通的很,在舵主的收藏之中算的是最不起眼的一件。不知道卻爲什麼舵主對它如此青眼,放在最現眼的位置?”
宋思明接過長槍,撫摸良久,槍桿的木質已經發黑,看起來年月頗久,宋思明感慨的說道:“這長槍乃是我二十年前加入肥城軍時候的第一件武器。”
邱鵬瞭然的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這槍上一定有很多故事吧。想來這滿室的精良裝備,在舵主的心中,卻比不上這一柄長槍罷。”
宋思明笑笑,說道:“大人見笑了。二十年前,我作爲凌雲閣第一屆學院畢業生參軍。因爲出身平民,所以儘管和我同時畢業的同學都出任各級頭領,我卻只能當一個最低級的見習幫衆。當時用的就是這柄槍。那時正值第三次抗擊虛擬科技公司侵略的衛閣戰爭,我所在的堂遭遇虛擬科技公司最精銳的天宇戰隊,激戰數日,最後整個堂隊損失過半,但是終於成功的將天宇戰隊拖住在通州以西的叢林中,使之無法衝入大平原,錯過了大決戰的機會。”
“那一役中,”宋思明沉浸在追懷緬想之中,“我用這柄長槍先後殺死十幾名天宇戰隊的精英。後來槍桿折斷,槍尖也挫損不堪,你看到的都是很多年後請能工巧匠修補完全後的樣子。”
邱鵬聽着宋思明的敘述,感覺到的卻是宋思明對過去的榮耀的留戀。
“原來每個人心中,都存留着一生最光榮的時刻。也許僅僅是一個片斷,卻可以支撐人一輩子的留戀。”
宋思明繼續道:“此次衛閣戰爭中,我前後參與十幾次大的戰役,積功升爲雷火堂的堂主。成爲當時最年輕的堂主級軍官。”
宋思明不無傲然之色的說道,但邱鵬卻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宋思明無疑在這場戰爭中表現極爲出色。否則不會晉升如此之快。
但是戰後近二十年,卻只升了半級,就是從雷火堂堂主升級到肥城軍副舵主,如此緩慢的升級,在凌雲閣論資排輩,熬時間升級的閣內實在是少見,唯一的解釋就是當年的他太出風頭,得罪了太多的人,又不夠圓滑,不會應對複雜的局勢,纔有這二十年的不得意吧。
邱鵬注目宋思明手上的長槍良久,說道:“凌雲閣承平二十年,雖說東西兩線戰事不斷,但一直沒有危及閣內和肥城,所以也一直用不到肥城軍出戰。宋舵主因此閒居二十年,想必有髀肉復生的感慨吧。二十年的承平歲月,對普通人而言,是福,對舵主而言,卻只是消磨壯志而已。”
邱鵬接過宋思明手中長槍,審視着槍上的紋路,說道:“倘若是凌雲閣處於危機關頭的年代,以舵主的兵法韜略,自是可以出人頭地,從衆多庸人之中脫穎而出,成一世之功業,可惜生不逢時,所以只好任由豎子欺凌,壯志難伸,實在是讓人感慨不已。”
宋思明搖頭嘆氣,卻窩心不已,覺得邱鵬實在是說道了自己心眼裡去了。
邱鵬又道:“人與人的本領是不同的。舵主的本領在於領兵打仗,行軍佈陣,卻不會象那些小人一般拍馬逢迎,攀附構陷,所以倘若處於凌雲閣危急之時,可以成爲閣之棟樑,但是承平之時,遭小人白眼,不得不有英雄末路之感慨吧。”
說道這裡邱鵬加重語氣道:“但是,象宋舵主這種胸有韜略,又有氣節的英雄人物,卻正是子軒平生最爲佩服的。”
宋思明覺得邱鵬彷彿把自己的心裡話,都說出來了,這些年的鬱悶和不平,從未有人知道,此刻都有人完全瞭解,宋思明此刻覺得熱血上涌,心中激動不已,呆了半晌,方說道:“厲兄弟,你知道我。”
這話頗有引爲知己的味道。
倘若換一個人來說這番推崇的話,未必有這般的效果,主要是宋思明知道邱鵬也是有名的出色將領,落日山一戰成名,是誰都不敢小覷的。何況宋思明內心之中對於邱鵬還是有點佩服的,所以這樣的一個人的推崇和理解格外能給人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邱鵬點點頭,卻把槍放回原處,轉身回去坐到椅子上,嘆了口氣,說道:“不過舵主本來早有機會升任舵主,如今錯失機會,實在令人惋惜。”
宋思明點頭道:“我知道。倘若不是大公子他們從中作梗,二公子早就爲我爭到舵主的位置了。”
邱鵬搖頭不語,臉上露出不以爲然的神態。
宋思明奇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邱鵬搖頭微笑。
這一來更是讓宋思明心癢難搔,宋思明急切的問道:“厲兄弟何妨直言?”
邱鵬說道:“說出來,只怕舵主不信,子軒只是枉作小人而已。”
宋思明懇切的說道:“厲兄弟,你我一見如故,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兄弟幾十歲的人了,好歹還不知道嗎,厲兄弟的話,我宋思明決不會有絲毫懷疑。”
邱鵬這才勉強道:“舵主真的以爲無法升任總舵主,主因乃是大公子的阻撓?”
宋思明疑惑道:“難道不是嗎?二公子告訴我每次提議,都是被大公子一夥激烈反對才作罷的。難道二公子.........”
邱鵬微笑,說道:“宋舵主,不是兄弟自大,說起閣內的隱秘,你未必有我知道的多。”
宋思明點頭,說道:“那是。厲兄弟是閣主前面親信的紅人,自然比兄弟強的多。”
邱鵬也不否認,說道:“實情表面上的確如二公子所說,二公子每次建議任命總舵主,大公子一方都會激烈反對。但是根本問題不在大公子,而在閣主。”
“閣主?”宋思明琢磨着邱鵬話中的意思。
邱鵬繼續道:“正是。你想,大公子再抗議,但拍板的權力還是在閣主那裡。這個任命,還不是閣主一句話的事麼?”
宋思明有些迷惑的問道:“那閣主那裡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