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餐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沈嘉攸。
沈嘉攸放下手中的碗筷,擡起頭來,說:“昨昨天晚上是有看到二哥,只是說了兩句話,是說在這裡住一晚上。”
他頓了頓,“也有可能臨時改變主意了吧。”、
一時間,飯桌上沒有聲音,有些壓抑。
玉明秀眉間微簇,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
沈嘉攸主動說:“今天下午公司的例會我應該會缺席,拂曉的外婆從老家過來,我要去機場接她老人家。”
沈洲擡起頭來,“楊拂曉的外婆?”
“是的,”沈嘉攸說,“她外婆身體不好,一個人在老家那邊不放心,之前拂曉也跟我商量了,我這才決定把外婆接過來的。”
沈洲沒有說什麼,便是默認了。
吃過飯,人散了,沈洲帶着沈管家上了樓去書房,轉過來問他:“昨天晚上顧青城不是走了麼?”
沈管家道:“後來又回來了,在小姐那邊的院子裡住下。”
這件事情沒有必要瞞着沈洲,所以,就算是沈嘉佳刻意提起來也沒有什麼關係,只不過就是怕玉明秀會追根究底地去查。
沈管家看着沈洲的臉色,小心翼翼道:“老爺,用不用把小姐重新送回到山上去避一段時間?”
沈洲沉吟片刻,說:“不用。”
天氣已經冷了,再說還有兩個月就過年了,哪裡能讓沈晚君這樣來回奔波。
沈管家說:“那夫人她……”
“不用擔心她,”沈洲說,“她不會找過去的。”
他之所以把沈晚君安排在那個院子裡,也就是爲了提防玉明秀找過去,不過,那個院子,或者說沈家後宅那邊曾經鬧過鬼,玉明秀對於鬼神有畏懼,當時還請了道士過來作法,之後幾年時間都沒有再接近後面偏僻的院落了。
在樓下,沈嘉佳拉住沈嘉攸,將他拉到一邊,避開前面正在收拾餐桌的傭人,問:“你還真的這麼能忍着?”
沈嘉攸微微一笑:“忍着什麼?”
沈嘉佳說:“忍着顧青城啊,現在顧青城擁有的一切,本來都應該是你的,結果你現在就拱手讓人了?他本就不是沈家的人,也不知廉恥地霸佔着咱們沈家的家產,MSC的股份,他比我們兩個人的都要多。”
沈嘉攸看了一眼貼着白色瓷磚的牆面,說:“那也是爸的意思。”
“呵,你知道老頭子爲什麼這麼看重顧青城麼?”沈嘉佳說,“就是因爲那是沈晚君的兒子……”
不過,沈嘉佳有一點也不大明白。
說沈洲對沈晚君的兒子好,的確是,在MSC集團內部扶他上位,還給他安排可以幫助他在事業上升的合適聯姻者。但是,說他對顧青城不好,也顯而易見,一個成年人誰願意整天被人壓制着呢?
而且可以看得出來,顧青城對於沈洲的臣服,是被逼的,都只是因爲沈晚君的存在,要不然顧青城翻身出去,沈洲就算是如來佛也抓不住,更何況沈洲也不是如來佛。
沈嘉攸的眼睛裡飛快的閃過一道亮光,他的手機鈴聲劃破了這種談話的氛圍,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大姐,我還要去機場,先走了。”
沈嘉佳都沒有來得及叫住沈嘉攸,他就已經擡步走了。
她冷哼了一聲,總有一天,這些該她得到的東西,她都要得到,她這次回來,也正是要拿回原本就屬於她的那一份。
沈嘉佳看着沈嘉攸的背影,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但是,這個沈嘉攸真的就如同表面上看的這樣與世無爭麼?
他都知道把楊拂曉的外婆從小縣城裡接過來用來當威脅楊拂曉最後的籌碼,可能這麼簡單麼。
………………
蘇煙因爲顧青城的事情,和劇組的導演請了假。
不過當天下午來客串的藍萱一直以來的御用化妝師便是蘇煙,蘇煙便趕到劇組去了。
“緹娜姐,外面有人找。”
蘇煙正在幫藍萱做面部妝容的最後處理,直接眼皮都沒有擡,說:“稍等一下。”
陸離站在靠近門邊的走廊上,看着來來往往的劇務人員,拿着手機看了一眼。
蘇煙走出來,問剛剛來叫她的工作人員:“你剛纔說是誰……”
一句話沒有說完,就看見了靠着牆邊站着的陸離了。
陸離將手機收起來,對蘇煙說:“顧青城已經把楊拂曉轉移了。”
蘇煙從昨天晚上就知道,那個別墅已經不再安全了,昨天晚上是最後一個截止點。
“我知道。”
陸離問:“在哪裡?”
蘇煙說:“不知道。”
陸離哂笑了一聲:“蘇煙,憑藉你的聰明才智,你不會忘了在楊拂曉身上裝上定位儀的,要不然下一次找就是大海撈針,你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被動之中。”
“哦,多謝你的誇獎了,”蘇煙擡笑道:“我覺得我們之間的同盟關係已經破裂了,陸離,經過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你以爲我還會告訴你麼?”
陸離跳了跳眉:“我不太懂。”
“是的,你應該不是太懂的,”蘇煙說,“我很是奇怪,爲什麼昨天早上我們才確定了楊拂曉的住處,然後當天晚上沈嘉佳就得到了確切的情報,然後找過來了?”
她注意到昨天沈嘉佳的話語中,說是絕對可靠的情報。
如果不是蘇煙親眼看到別墅中的人,她都不會說絕對可靠,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性,現在和沈嘉佳是特殊關係的陸離,說出了楊拂曉的藏身之處。
陸離反問:“這只是你自己的臆想,證據呢?”
蘇煙一時啞然。
前面有一個推車隆隆推過,陸離將蘇煙向後拉了一下,扣着她手腕的手直接將她拉到了一邊,“走吧。”
蘇煙急着去掙脫陸離的手,“去哪裡?”
“去找顧青城。”
蘇煙的力氣總歸是抵不過男人的力氣,被強制性地塞進車裡,在她還沒有來得及下去的時候,車門就被反鎖了。
“我壓根就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兒,你現在強制性帶上我算是怎麼回事?”蘇煙有點生氣了,“昨天晚上,我該說的話都已經給楊拂曉說過了,之後怎樣做就是她自己事情了,我們沒有必要插一腳。”
“那顧青城呢?如果就此消失了,怎麼辦?”
陸離的話讓蘇煙咯噔了一下,無力反駁。
蘇煙將已經解開的安全帶又重新系上,“開車吧,我跟你一起去。”
………………
許慕珩帶着楊拂曉來到的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小城市。
從牀上醒來,第一抹入目的就是從窗口投射進來的金色陽光,灑在地面上,好像是鋪了一層金光。
小城市的酒店房間勉強可以說的上是乾淨整齊,很簡單的線條和顏色。
楊拂曉轉過來,第二眼就看見開了門從外面進來的許慕珩。
許慕珩拎着一個外賣袋子,“你醒了啊?我買了一些吃的。”
當許慕珩打開外賣的袋子,楊拂曉就聞到了一陣撲鼻的香味,直接從牀上跳了下來,到桌邊,“好香啊。”
楊拂曉伸手就要捏一個丸子,卻被許慕珩打了一下子手:“去刷牙洗臉。”
楊拂曉咧開嘴笑了一下,把手縮回來,“我去洗手。”
等到楊拂曉在衛浴間洗過手出來,許慕珩已經把外賣的盒子都盛盤擺好了,許慕珩還記得楊拂曉的口味,買的都是她喜歡吃的。
許慕珩看着楊拂曉喜歡,心裡也是異常高興。
“這是個小地方,”許慕珩笑着,因爲楊拂曉兩隻手上有油漬,沒有紮起來的頭髮垂落下來擋住了兩邊的面龐,他便伸手將楊拂曉的頭髮給紮了起來,“待會兒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或者是所有的男人在爲女人扎頭髮的時候都是一件難事,不管是女朋友老婆還是女兒。
許慕珩將頭髮給楊拂曉隨手紮起來,梳了三次,紮了兩次,還有一次手中的皮筋還沒有靠近頭髮就從手指尖跳脫掉了。
楊拂曉看着許慕珩這種笨拙的手勢,抽出溼巾來擦了手,“讓我自己來吧。”
許慕珩擋住了楊拂曉的手,咬住了皮筋的一端,說:“我就不信了。”
楊拂曉忍不住向上勾起脣角。
其實,不管是許慕珩還是顧青城,終歸是一個人,雖然性格不同,但是核心點卻是一樣的,都有一顆堅韌的心。
許慕珩給楊拂曉梳頭髮的時候十分小心,不會揪着頭髮牽扯到頭皮,最終一個辮子在腦後紮好,還特別夾着一個水晶的髮卡。
“大功告成。”
楊拂曉側頭看了一眼鏡子,辮子低低的扎着,黑髮中一個亮閃閃的水晶髮卡,真的是很好看。
許慕珩讓楊拂曉穿上厚實的羽絨服,然後拉着她下了樓。
上了一輛出租車,許慕珩拿出一張字條來給前面的司機看了一眼,車輛開動。
楊拂曉有些狐疑:“這是要去哪裡?”
許慕珩說:“去溫泉館。”
楊拂曉記得,昨天來的時候,許慕珩是開着一輛車的,“你的車呢?”
許慕珩說:“車丟在酒店的停車場了,車不要了,只要帶着人就好。”
楊拂曉向上彎了彎脣角,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闔上了眼瞼,只留下一條細細的縫隙能夠看着車窗外的自然光。
就當成這是彼此的最後一天一樣努力的度過。
許慕珩所說的溫泉館是在半山上,裡面的泉水是從地底下引流,是天然的活泉水。
楊拂曉在路上睡了一覺,等到下了車,才發現竟然飄起來小雪。
許慕珩將自己脖子上的一條灰色的圍巾直接給楊拂曉系在了脖子上,“冷麼?”
冷風將飄落的雪花吹的凌亂,彷彿在天地間都織就了一張細密的大網。
楊拂曉搖了搖頭,摸了一下脖子上的圍巾,“你還戴圍巾了啊,感覺好稀罕。”
許慕珩笑了笑不語。
外面大雪紛飛,但是以進入這個溫泉館裡,就能感覺到一陣撲面而來的熱氣,楊拂曉將帽子取下來,已經有工作人員過來帶着兩人辦了入住手續,開了一間房。
每一個房間外面都有一個小池子,裡面是汩汩流動的溫泉水。
楊拂曉蹲下來用手撩了一下水,是溫熱的。
許慕珩在後面站着:“先出去去雪場,還是泡溫泉?”
楊拂曉轉過去,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去雪場。”
滑雪場是在半山腰上,要比溫泉館高一個海拔。
兩人坐着纜車上山,纜車平緩的滑行,楊拂曉從玻璃窗向下看着漫山遍野的白茫茫一片,一隻手牢牢地抓住許慕珩的手。
雪地中有一個黑色的點,正在飛速的移動着,楊拂曉叫了一聲拉着許慕珩看,許慕珩湊過來,看了一眼,說:“是一隻鹿,應該是從附近的動物園裡跑出來的。”
“不會被凍死吧?”
“不會的,”許慕珩說,“我打個電話,給附近的動物保護協會。”
楊拂曉坐在攔車上,看着許慕珩拿出手機來撥了一個號碼,簡單的寥寥數語,就已經把情況告知了。
不過,兩個人都忽略了一個問題,楊拂曉現在懷孕了,根本就不能摔跤,滑雪實在是太過於危險的一項運動了,包括狗拉雪橇都不能坐。
楊拂曉有點遺憾,一隻手扶着自己的小腹。
前面滑雪場的工作人員問:“你們還要不要坐了?”
許慕珩擺了擺手:“我不滑了。”
楊拂曉打斷了許慕珩的話:“滑啊,你幹嘛不滑啊,你又沒懷孕。”
許慕珩:“……”
最後,在楊拂曉的堅持下,還是讓工作人員給許慕珩穿上了滑雪板。
楊拂曉靠着欄杆站在一邊,呼出的都是白濛濛的一片霧氣,雪片紛飛。
許慕珩戴上了手套,看向楊拂曉:“你是不是就打算看我出醜呢?”
楊拂曉連忙擺手,“怎麼可能啊,我是想要看你滑雪的颯爽英姿的。”
其實,她確實是想要看許慕珩出醜的。
不過,很明顯,當許慕珩雙手拿着滑雪杖然後一下子滑了十米遠,穩穩地停下來轉過來,眼睛從滑雪鏡後面看着楊拂曉,楊拂曉就知道,得了,下面就是許慕珩的個人專場時間了。
許慕珩身上穿着的是深藍色的滑雪服,戴着同色滑雪鏡,滑雪杖隨手在雪地上一撐,就是很遠的距離,從一個滑雪坡上直接俯衝下來,讓楊拂曉都爲他捏了一手的汗,但是這個高難度的動作他卻完成的非常好,空中轉體然後落下。
剛纔許慕珩在去滑雪之前,身上帶着的一個休閒包就丟給楊拂曉拿着。
楊拂曉從包裡翻出手機來,調整了角度,就在許慕珩上下滑雪的同時拍下了很多照片。
她頓時覺得自己是佔了便宜。
因爲不管是許慕珩還是顧青城,都不喜歡照相,現在總算是逮到機會照了個夠,雖然穿着這麼一身裝扮,基本上看不出原型是什麼。
風很大,就算是楊拂曉穿的厚實,這種情況下也不免的凍的打哆嗦。
一邊的工作人員讓她去屋裡等,喝一些熱飲,楊拂曉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屋內,擡頭看了看上面的介紹,有很多喝的飲品類,楊拂曉要了一杯熱可可,端着出去,纔想起來自己懷孕了,能不能喝熱可可呢?
貌似裡面含有咖啡因吧。
還是不要喝的好。
楊拂曉出去,許慕珩正在一邊脫去身上的滑雪服,取下來滑雪鏡向楊拂曉走過來。
楊拂曉擡手將熱巧克力給許慕珩遞過去,“喝點熱的東西吧,實在是太冷了。”
許慕珩直接攬着她的肩將她帶進了屋內,說:“要一杯熱牛奶。”
但是,楊拂曉聞到這種牛奶味,就乾嘔了一聲。
按理說她的孕吐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怎麼還會孕吐呢。
楊拂曉擺了擺手,示意許慕珩不用着急,沒什麼事兒,“就是一陣噁心,沒什麼……”
話還沒說完,楊拂曉就覺得胃裡真的是一陣翻江倒海,然後俯下身嘩啦的全都吐了,然後就感覺到腹脹。
許慕珩當即就帶着楊拂曉坐纜車下了山,打車去了醫院。
其實剛纔楊拂曉吐過之後,已經好多了,除了胃裡還有點難受,特別是那種噁心的感覺,有點頭暈。
顯示掛了胃腸科,又看了婦產科,最後的出來的結論是吃了太過於油膩的東西,而且不乾淨,所以纔會反胃噁心想吐。
楊拂曉一想,確實是在白天早些時候,吃了外賣。
“我早上是在外面吃的東西,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剛纔已經吐過了。”
醫生說:“都懷孕了,如果不能保證在外面吃的東西百分之百的乾淨衛生,還是在家裡自己做着吃,另外,不要太過於油膩。”
楊拂曉點了點頭,擡頭看許慕珩,臉龐被髮梢遮掩住,投下一片陰影。
雖然是小縣城的醫院,但是婦產科的B超彩超都是可以做的,楊拂曉也到了產檢的時候,腹中胎兒也三個多月了,楊拂曉想着距離上一次產檢的時間夠久了,便索性做了一個產檢。
這一次,許慕珩全程都拉着楊拂曉的手,之前在醫院一系列的項目都已經做過了,現在照常做了彩超,當許慕珩看見屏幕裡的影像,一下子攥緊了楊拂曉的手。
楊拂曉目光落在許慕珩臉上,微微向上彎了彎脣角。
她原本以爲,許慕珩會對這個孩子排斥的,但是,恰恰相反,他的表情告訴他,他很欣喜很開心。
拿了彩超照片,許慕珩看了許久,才收起來放在了口袋裡。
臨走前,許慕珩問這個女婦科醫生:“現在是不是可以聽得到胎動了?”
許慕珩長得清秀白淨再加上儒雅溫潤,笑起來特別討喜,醫生說:“不現在還不行,到十八週以後纔可以。”
也許是許慕珩臉上失落的表情多餘明顯了,醫生也不捨了,說:“你現在也可以附耳在小腹上,也可能能聽到一些動靜。”
醫生就算是安慰這個年輕人,也算是用詞比較嚴謹了,用的是……可能。
從醫院回來,許慕珩先把楊拂曉送到溫泉館,然後又去了附近的超市,買了一些新鮮的水果蔬菜,借用了一下溫泉館老闆家的廚房,煮了飯,熬了湯。
許慕珩端着飯菜進來的時候,楊拂曉剛好穿着白色的睡袍,正在微微低着頭用乾燥的毛巾包溼漉漉的頭髮,聽見有人進來,便向他看過去。
許慕珩把飯菜放在桌上,剛好看見楊拂曉眼睛溼漉漉的看過來,直接按下了手機相機,當然,在翻照片的時候,也看到了楊拂曉在滑雪場給他拍的照片,當他從雪坡上飛躍的那一瞬間,楊拂曉拍了五連拍,雖然時間有些許錯後,但是效果還不錯。
在溫泉館裡拍的這張照片光線不錯,再加上背後的木製傢俱柚色的推拉門,許慕珩直接將楊拂曉的這張照片設置成了手機的屏保,然後調整了手機字體。
許慕珩做菜的手藝是不用質疑的,楊拂曉吃了很多,狼吞虎嚥。
許慕珩撐着下巴,“真這麼好吃?”他自己吃了一塊豆腐,也就是覺得這是豆腐而已,跟山珍海味也是差遠了,“不用這麼給我捧場吧?”
楊拂曉豎了豎大拇指。
當天,在溫泉館裡住了一天,許慕珩每頓飯必自己做,錢都是付給溫泉館的老闆的。
第二天,許慕珩帶着楊拂曉找到了一家農家樂,在農戶家裡住下了。
來到農家樂,在樓上的一間房裡,牀有點硬,不過好在乾淨,空氣清新,而且有地暖,進入就感到一股熱氣,楊拂曉便將身上的羽絨服給脫了。
口袋裡銀光一閃,一枚戒指掉落在地上。
楊拂曉反應過來便直接蹲下來去撿,結果許慕珩比她反應快,兩指一捏已經將戒指給撿了起來。
這一枚鋪鑲鑽石的戒指,已經在楊拂曉的口袋裡好好的保存了兩天了。
許慕珩拿在手中,擡眼看着楊拂曉。
楊拂曉聳了聳肩,“物歸原主咯,你可以不給我的,沒有關係。”
許慕珩笑了一聲,執起楊拂曉的右手就想要向手指上套,“本來就是送給你的,當時就想給你戴上,不過現在過了三年,不知道……”
在指尖接觸到這樣一抹戒指的涼意的同時,楊拂曉下意識地就蜷縮了一下手指,許慕珩的手頓了一下。
楊拂曉手指向前屈伸了一下,趁着許慕珩手指微微滯頓的同時,已經將戒指納在了掌心裡。
一瞬間,許慕珩的目光變得有點複雜了。
楊拂曉也是腦子裡空白了一下,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剛纔會有那樣的動作,“慕……”
許慕珩轉過身,將身後的雙肩揹包給取了下來,俯身放在一邊的沙發上不知道在翻找着什麼。
楊拂曉心裡抽搐似的疼了一下,動了動脣,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許慕珩從揹包裡拿出來一個天鵝絨的項鍊盒子,他眼睛裡有光,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條白金的項鍊,沒有墜子,款式簡單很漂亮。
他
將項鍊解開,從楊拂曉手中把戒指拿過串入項鍊,然後繞過楊拂曉的脖頸,給她戴在了脖子上。
楊拂曉擡頭看着許慕珩的眼睛,然後鬆了鬆領口,把掛着戒指的項鍊放在了衣服裡。
雖然沒有一句話,但是卻可以感受到彼此之間的情誼。
………………
在晚上臨入睡之前,許慕珩真的就學着醫生的話,附耳在楊拂曉的小腹上,想要聽胎動。
楊拂曉保持一個姿勢不動,腰都酸了,但是俯身的許慕珩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也不覺得腿麻。
忽然,一直趴着的許慕珩叫了一聲,昏昏欲睡的楊拂曉一下子被嚇醒了。
許慕珩說:“我聽見他動了。”
楊拂曉:“……”
剛纔動了麼?她這個母體本身都沒有感覺到,許慕珩是怎麼聽到的?
真是稀罕了。
許慕珩抱着楊拂曉,“真的聽到了。”
他也注意到了楊拂曉困頓的眉眼,一個吻落在楊拂曉的額上,“晚安。”
在聽到這一聲“晚安”的時候,她恍然間想起了顧青城,她看着許慕珩的眼睛,從他的眼睛裡,好像可以看到他的影子。
夜半十二點之後,楊拂曉陷入熟睡之中,一邊的男人卻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忽然,楊拂曉在睡夢中發出一聲叫喊,許慕珩即刻轉過來,“拂曉?”
楊拂曉尚且是在夢中,口中喃喃的好像是在說什麼,額上浸出了一層薄汗。
許慕珩安撫地拍了拍楊拂曉的背:“沒事兒啊。”
他靠近楊拂曉,聽見她口中喃喃出來一個名字。
過了一會兒,才最終安靜了下來,好像剛纔睡夢中的喃喃囈語,只是一種錯覺。
………………
林子陪着楊拂曉的外婆從小縣城來到C市,這是楊老太太第二次來到C市了,第一次是送外孫女過來,過去也已經有十幾年時間了。
在機場接楊老太太的是沈嘉攸,當看到沈嘉攸,而他身邊沒有楊拂曉的時候,楊老太太在心裡的疑問就更重了一些。
楊拂曉十分孝順楊老太太,就不說結婚這件事情不告訴她一聲,就算是去家鄉接她,也不能來到了C市都不露面吧。
林子其實也挺奇怪的,就算是楊拂曉懷孕了身體不好,也不至於連出門都沒法出門吧。
而且前兩天他已經給楊拂曉打了電話,卻每一次打都是同樣的聲音:已關機。
但是,沈嘉攸向林子保證,一定不會有事。
不過,林子看沈嘉攸的神色,想着應該也沒有什麼大事,難道這種豪門大家族就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特殊規定麼?
當然,在路上,楊老太太也問了林子一些問題,林子也當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您也知道顧青城啊?是MSC集團總裁,算起來的話,應該是和沈嘉攸是表兄弟,他母親是沈家的人。”
楊老太太皺着眉,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過之前有一次在劇組幫忙之後,就是沈少請我吃的飯,在吃飯的時候,能夠看得出來,他對拂曉挺好的,不是裝出來的……”
雖然,在沈家那種豪門之中,也可能分分鐘被吃的連渣子都不剩。
沈嘉攸接楊拂曉的外婆來到沈家,沈洲已經派了沈管家來迎接了,詢問是否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隨後,跟着玉明秀的林媽也來到院落之中,送來了一些水果,充分體會到了對楊老太太的重視。
楊老太太年紀也大了,雖然一直以來都在小地方住,沒有見過太大的場面,但是爲人沉穩。
將楊老太太安頓下來,沈嘉攸剛想要離開,就被她叫住了。
“小沈,你先等等。”
沈嘉攸笑着轉過身來,“外婆。”
“你過來坐,”楊老太太拍了拍身邊的沙發,讓沈嘉攸過來坐下,“曉曉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沈嘉攸說:“她就是去外地的療養院了,最多下個月就回來,她手機往家裡的,因爲那邊是在山那邊,空氣比較好,信號不大好。”
楊老太太明顯是不相信。
沈嘉攸說:“您要是還不信的話,再過兩天,我給她打個電話,您親自問問她,她之前也跟我說過想您了。”
楊老太太道:“好。”
………………
楊拂曉覺得很奇怪,在這個小城鎮裡,許慕珩已經陪着她兩天了。
在農家樂裡,這邊有一個日曆,是那種老式的日曆,一頁一頁翻過去,每天上面都寫着宜什麼忌什麼禁什麼,還有當天的陰曆節氣。
楊拂曉恍然間才發現,還有三天,這一年就要過去了。
許慕珩去樓下的廚房煮吃的,楊拂曉看着外面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的雪花,覺得心裡都好像是這漫漫雪原一樣,純白無暇,空曠悠遠。
楊拂曉走到窗邊,推開了窗,夾雜着雪絲的凜冽北風颳進來。
側耳聽到一陣歡快的手機鈴聲。
楊拂曉將窗戶關上,轉過身來,看見了在牀頭亮起來的手機屏幕。
是蘇煙打來的。
這一次,楊拂曉真的是猶豫了一下,然而,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顧青城,讓他給我說,我想要看看他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緹娜姐,”楊拂曉說,“是我。”
………………
蘇煙的手機是開的外放,一邊開車的陸離也能夠聽得到聲音。
“噢,拂曉,是你就好辦了,我問你,這兩天跟你在一起的是誰?”
楊拂曉說:“許慕珩。”
蘇煙問:“顧青城一直以來都沒有出現過,對麼?”
“是的,沒有。”
蘇煙皺了皺眉,將手機向陸離的方向移動了一下,陸離問:“顧青城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
這一次,楊拂曉沒有立即回答,過了大約有十秒鐘,纔回答:“沒有。”
蘇煙和陸離對視了一眼,已經覺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明明顧青城可以將這個衍生出來的許慕珩壓制住的,但是現在卻故意這麼做,他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此時此刻的對話,就好像是一場例行的調查問卷,在電話另外一端詢問,楊拂曉這邊回答,這樣一問一答讓她心裡有一種牴觸感,就好像在她身邊的是一個異類,要接受別人的調查一樣。
陸離說:“拂曉,你現在聽着,這種情況很危險,在沈家到處都在找你的情況,還有不知名的危險靠近,我知道許慕珩的世界裡只有你,但是他在這種面對外界環境裡,根本就不堪一擊。”
楊拂曉發覺自己的嗓子眼裡有點阻塞了。
“你和他都是這個社會上的人,想要做到脫離所有人然後肚子去外面生活,除非真的有世外桃源,”陸離說,“但是,很明顯,不可能,所以,你就必須要離開許慕珩。”
過了一會兒,楊拂曉才從嗓子眼裡吐出一個“嗯”。
“你覺得,不管是顧青城還是許慕珩,就這麼跟着你在別的小城市裡,東躲西藏,就這樣庸庸碌碌的度過這一生麼?”陸離說,“這樣的話,他就不是顧青城了,拂曉,家養的狼還會有在山林雪原中奔跑的犀利麼?”
楊拂曉沒有回答。
“別忘了,你就算是和沈嘉攸沒有夫妻之實,也有夫妻之名了,”陸離說,“就算是現在許慕珩回來了,你也要爲你之前做出過的決定付出相應的責任。”
聽着陸離說出這樣的話,蘇煙皺了皺眉。
她不知道陸離爲什麼要說出這樣的話,這不就是擺明了要把楊拂曉往沈嘉攸的身邊推麼?
聽筒內,楊拂曉緩緩道:“……我知道。”
這是她的選擇,不管當初的選擇是對是錯,都要堅定的走下去。
陸離說的對,該是她的責任,該是她的選擇。
蘇煙說:“你現在的準確位置,告訴我。”
楊拂曉將農家樂的位置報出來,蘇煙說:“今天晚上我就去接你,你到時候找一個藉口出來,我把你接出來,然後陸離會去和顧青城談。”
聽筒內沒有聲音。
蘇煙對着話筒叫了兩聲:“拂曉,你還在聽麼?”
“嗯,我在。”
楊拂曉頓了頓,目光落在牆上的日曆上,“緹娜姐,再過兩天吧,我到時候會用他的手機,給你打電話……他上來了,我先掛斷電話了。”
“誒,拂曉……”
還沒有說完,就已經剩下滴滴滴的忙音。
蘇煙將手機放下來,轉過臉看陸離:“現在你準備怎麼辦?”
“去楊拂曉說的那家農家樂。”陸離已經發動了車子,說,“等到到了見到楊拂曉再說。”
車子平穩的行駛了一段距離,在一個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陸離轉過來,“那你覺得她會怎麼選擇?”
蘇煙搖了搖頭:“我又不是楊拂曉,我怎麼知道該怎麼選擇。”
陸離說:“那假設你是楊拂曉呢?A心裡只有你,他的世界裡就只有你一個人,而B纔是真正生活在這個社會中人際關係網中的一個人,你會選誰?”
蘇煙說:“如果是爲了我自己,我會選A,如果是爲了對方,我會選B而拋棄A。”
這個答案,應該也是楊拂曉內心的答案。
蘇煙過去看窗外的風景,“不過,人都是有私心的。”
如果能讓一個人的世界裡只有我一個人,我寧願選擇這個人。
陸離說:“但是,也要看她內心一個天平,到底是傾向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