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國師長得無甚出奇,照樣是一個鼻子兩個眼,可這氣派那是一等一的,光身後隨從就有十數名,各個兒身着錦服,待得到了牢門口,只聽國師道:“行了,就到這兒吧,你們都在門口看着,蒼蠅也不許放進一隻來。”口氣雍容,盡顯其地位之顯赫。
國師進了徐上進所關押的“單間”,便叫人將門關上,待得房門關嚴,這才走向最裡面四肢被鎖着的徐上進,一面走一面打量着他。
同時,徐上進也在觀察國師,這國師五十歲上下,須長面白,身着五龍八卦袍,頭戴白玉紫金冠,腳踏飛麟靴,氣勢逼人。徐上進可不懂得這些,只知道來人是國師,這國師想必是皇上的老師吧,那官可大了去了,連忙求道:“國師大人,國師大人,小的就是一介草民,小的是被冤枉的啊!求求國師大人,放小的回去吧!”
這國師聽罷,眉頭一皺,仔細端詳了徐上進半晌,見徐上進表情不似作僞,這纔開口道:“你便是徐上進,他們口中的妖人?”
徐上進連忙道:“不不不,冤枉啊!小的是徐上進,但是小的不是妖人!”
徐上進說完,鼻頭一酸,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只聽國師道:“你說你是冤枉的,那好,你便將那日之事說與我聽,若是有一言不對,哼哼,小心你的腦袋!”
徐上進聽完,抹了把鼻涕,將當日之事娓娓道來。
國師聽罷,自己思索了一陣,又問道:“你此言當真,真有一女子曾在那被害的張鳴房中?”
徐上進道:“是真的,小的不敢欺騙國師大人,該說的我都說了,求求大人放了小的吧!”
國師道:“照你說來,那女子纔是妖人,我倒要問問,憑你一介凡人之軀,又是怎麼逃過妖人魔爪的?”
徐上進聽國師如此一問,想了想才道:“我也不知道,我就記得那天那女子躲過了我的攻擊,繞到了我的背後,突然就尖叫起來,然後就化作一陣煙霧,衝出房間不見了。”
徐上進怕國師不信,忙補充道:“我記得當時好像有金光出現,我身子也跟着一陣發軟,後來那女子就走了,興許是哪位神仙顯了靈了,將那妖人嚇走了。大人,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其他的小的是真不知道了。”
“金光?唔......”國師聽到金光,好像來了興趣,沉思不語。
徐上進就這麼默默的等着,半晌,國師才道:“小子,你且看好了。”
國師說完,袖子一掃,一陣“叮噹”聲過,徐上進身上的手銬腳鐐俱斷,徐上進見此,一個腦袋磕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邊磕邊道:“謝謝青天大老爺,謝謝國師大老爺!”
“莫要磕了,起來,到我身邊來。”國師不耐煩道。
徐上進聽話的站起身,走到國師身旁,自由的喜悅充斥着他的心,現在甭管國師說什麼,只要不把他再關起來,就是叫他學狗叫,學豬爬,他也會照做不誤。
國師見徐上進近前,便把手從那寬大袖袍中探了出來,伸手捏住徐上進的手腕,食指拇指揉捏了起來,揉完了手,又去摸他的脊椎骨和天靈蓋。
這一番摸索倒叫徐上進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直想:這國師不會有那龍陽之好吧!罷了罷了,想我徐上進這條命就是國師救下的,就是做做那兔兒爺又有何妨!
可他自己也沒想想,自己這張麪皮,做兔兒爺,又有誰看得上吶!
不一會兒,國師可算是摸完了,就聽他口中唸叨着:“嗯,
還算湊合,有兩分資質。”
徐上進聽國師唸叨,自己卻雲裡霧裡,完全聽不懂他口中之意。
接着,國師問道:“你叫徐上進是吧,我來問你,你可想隨我修道?”
徐上進問道:“修道?啥是修道?”
國師道:“修道之士,形神俱妙,與道合真,道之一事,博大精深,萬物皆是道,你我皆在道中。”
徐上進聽得直搖頭,他書都沒讀過,斗大的文字不識一個,更別提這些彎彎繞了。
國師解釋道:“簡單的來說,修道便是修仙,練到極致,可以成仙。”
徐上進見國師有如此一說,沒忍住還上了一句:“成仙?那不是志怪小說裡騙人的把戲嗎?”
國師聽完雙眼一瞪:“你懂得什麼!修道一事,小說可以百病不侵,延年益壽,大說可以呼風喚雨,移山填海,甚至成得仙道,榮登仙界,做一名逍遙的神仙!”
徐上進聽得眼睛都直了,木訥問道:“國師大人,您說的都是真的?可小的什麼都不會啊!”
國師道:“你有常人所沒有的修道資質,不過資質不高,成仙那是不可能了,不過延上百十年陽壽還是可以的。”
徐上進半信半疑道:“我?那我該怎麼做?”
國師道:“你跟着我,我來引導你。你資質不行,但也不算太差,是以日後不要對自己抱有太大希望,添上些陽壽,便知足吧。”
徐上進聽國師說的信誓旦旦,不由信了幾分,心想反正伺候誰都是伺候,最起碼能混上碗飯吃,便跪下磕頭道:“小的願意追隨國師。”
國師點點頭,對着徐上進道:“我現在便還你自由之身,那妖人之事自有我出面向苦主解釋。”
徐上進一聽,這國師沒拿自己尋開心,是真的要放了自己,突然感覺幸福來的如此之快,叫自己一點兒準備都沒有,眼圈兒又泛起了紅。
“多謝主子大恩!”徐上進激動道。
國師不管徐上進如何做想,接着道:“你且記住,今後莫要叫我主子,可叫我老師,爲師道號武相,是玉蔥山陽清派五十三代弟子,今特賜你道號,做陽泰,取否極泰來之意。”
這陽清派弟子道號十代一更迭,武相一代是武字輩,到了徐上進這一代又交替回去,做陽字輩。
徐上進自顧自默唸了幾遍,將國師,就是現在的“師父”的名號來歷記住,又記住了自己的新名字——徐陽泰。他轉念一想,心覺好笑,自己從出生到現在,換過四個主子,自己的爹媽算一個,可最終拋棄自己而去;那“大善人”算一個,沒幾天便將自己轉給了別人;後來又跟隨張鳴,後張鳴被妖人害死,自己背了黑鍋下獄;這第四位便是國師,現今的師父武相了。不說換主子,這名字也是一換再換,同樣換了四次,第一個便是生來的名字,徐上進;而後被人取笑,得了個“三不喜”的名號;而後來了京城,又改回了徐上進;現在,自己叫做徐陽泰了。
真可謂好事多磨,徐上進,現今的徐陽泰心想:我總該安安穩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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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陽泰被國師帶去城外應天觀修道,算得上是邁上了一條嶄新的路,踏上了新的臺階。
如果說徐陽泰是幸運的,那麼眼下這位可以說是倒黴至極了。
還是那座晏陽樓,樓中後院小屋內,店小二小六子仍在美美的看着那兩本在別人眼中算是不學無術的怪書“中仙誌異”與“中仙百草”,樓裡客房住着,出手闊綽的三位漂亮姑娘尚未搬走。不同的是,平日裡一團和氣的三位姑娘現在都坐在桌旁,眉頭緊蹙,似是爭論着什麼。
只聽白衣女子道:“韋總管將我三姐妹請來京城,那是要對付那一位的,你怎的這麼沉不住氣!若是暴露了身份, 到時我等該如何行事?”
身旁青衣女子不喜說話,只是輕點其頭。
被白衣女子數落的紅衣女子道:“大姐,不是我不小心,這次真是栽的莫名其妙,想當夜那人手持木棍,本以爲他就是個普通練家子,沒將他放在眼裡,可誰成想,他竟有佛家寶光護體,我一時失察,突兀間被那寶光所傷,這才便宜了那小子。”
原來,這紅衣女子便是當日與宋通達師徒一前一後進得晏陽樓落腳的三姐妹之一,也是那夜夜會韋公公,應下了韋公公要求之事的人,亦是那夜將徐上進,如今的徐陽泰的少主子張鳴吸成人乾的“妖人”胡歆嫣!
“哼!來時我就提醒過你,這京城臥虎藏龍,我等這點微末道行,在京城就算不上什麼!這回失手不要緊,若真被人查了出來,我們三姐妹恐怕今後的日子要不好過了。”白衣女子無奈道。
胡歆嫣聽罷,心知自己的確莽撞,大姐曾經多次告誡自己,進了京城就安分守己,不要貪食誤事,可自己憋了幾天,終於忍耐不得,找那個富家的倒黴鬼開了葷,沒想到的是,竟然碰上了高人,扮豬吃虎,反讓自己受了不輕的傷。自己作爲一個妖物,見了佛光唯恐避之不及,哪裡還敢與其對抗,這回真正吃了虧,才長了記性,怯怯對自己大姐道:“大姐,我這回真的知錯了,以後絕不再犯了,這幾日我們就少露面吧,待得風聲一過,我們再去辦韋總管交代的事。”
白衣女子見自己小妹真摯道歉,也沒再說什麼,只得嘆了口氣,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