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地方?”小六子一邊啃着碩大的雞腿,一邊含糊不清的問道。
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爲雞腿了,這腿是從那毛文殛抓回的靈獸黑雉雞身上撕下來的,黑雉雞雖然也是雞屬,可身子卻是大得出奇,光這一條雞腿,就要比小六子的胳膊還要長,想他小六子也是餓得急了,也不管自己抓不抓的住,只雙手環抱着黑雉雞的雞腿瘋狂撕扯,直如餓狼也似。
那白髮女子見小六子這般模樣,微微皺了皺眉哼聲道:“一點兒吃相也無……這裡是哪兒卻不重要,我倒要問問你,你這小子是從何處到得此間的?”
小六子吃的起勁兒,哪有功夫回答女子的話?可正這時,小六子只覺兩道煞氣十足的眼神猛地朝自己電射而來,他擡頭一看,原來是正在一旁翻烤着黑雉雞的毛文殛與那採果歸來的卓廣安見自己未有答話,正對着自己怒目相向。
小六子與他二人眼神相交,頓覺一陣寒戰,渾身汗毛乍豎,不寒而慄,便鬆了鬆手裡雞腿,對着那白髮女子道:“我也不知道,我記得我本來在京城家中後院,奔跑的時候不知被誰推了一把,掉到了井裡,醒來就到了這片樹林中,後來又遇到那個白……白什麼的,才把我抓到這兒來。”
白髮女子聽罷側頭想了片刻,臉色不甚好,像是有些失望,又緩緩點頭道:“這麼說,你是偶然掉到了那井裡,纔將你送到這兒來的?”
小六子不知白髮女子爲何揪着這事兒不放,但仍是點頭道:“沒錯,這裡不是京城了嗎?”
女子答道:“京城?那京城據我們早已是十萬八千里了。你便是想回,那也是回不去的。”說完忽而展顏一笑道:“不過你既然已經到了這裡,也就不要想着回去了……”
小六子瞳孔一陣收縮,一把撇了雞腿,向那女子湊了湊歪反問道:“十萬八千里?那是有多遠?”接着又左右環視一圈兒,入眼的僅是些幽深的樹林與幾間破草房,便再沒有其他物什了。於是回過頭來衝着女子道:“我不要在這裡呆着,這裡什麼都沒有啊,連人都沒有幾個,我要回家!”
小六子言罷,便伸手進了衣領,在懷裡一陣掏弄,口中接道:“我我有錢,我給你們錢,只求你們把我送回京城就好!”可摸了半天,連半個子兒也沒有摸到,他驀然想到,他當日從胡歆嫣三姐妹手裡得的那些賞錢,還有平日裡一點一滴積攢下來的銀錢,全都被那白什麼的兇獸給搶走了去,哪裡還有錢了呢?
小六子想及此,忽然一屁股坐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啊——一文錢都沒有了啊——我做不成富家翁,也討不到媳婦兒了啊——這可叫我怎麼活啊——”。
小六子在那兒哭天抹地,哭的淚人兒也似,卻叫周圍諸人不禁遐邇,只聽那粗獷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孃的哭什麼哭?來了島上還想着討媳婦兒?老子都他媽幾萬歲了,這婆娘是個什麼滋味還不知道吶!”。
毛文殛此言一出,衆人皆是捧腹大笑,便連那兩個長得一模一樣兒的大光頭,也是忍俊不禁,嘴角憋笑,兩張臉脹得通紅。
別看他小六子平日裡傻愣愣的,今日卻是聽到了這話中重點,伸手往臉上一抹,擦去淚痕仰頭衝着毛文殛問道:“島?什麼島?”
毛文殛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子,見女子未有吭聲,只是微微點頭,這纔開口道:“這是四季島,莫說什麼京城,便是中仙大陸,那也是夠不到的,此間離中仙大陸百萬餘里,
非修仙之士騰雲駕霧而不可及,又有南界相隔,縱使你本領通玄,法力通天,到得南界,也消被阻在裡頭,今生恐怕也是回不去的了。”
小六子聽得雲裡霧裡,什麼中仙大陸,什麼騰雲駕霧,什麼南界相隔,根本就不解其意,只有一句話聽得通透,那便是窮盡一生,再也回不了京城了。
小六子聽罷,小臉兒立時陰鬱下來,滿面灰暗,呆滯在地,便是連倒在一旁的雞腿兒也無暇顧及了。
見得小六子這般模樣,那女子好似責怪般白了毛文殛一眼,溫言勸道:“小朋友,既來之則安之,我等都不是壞人,你便留與島上,和我做個伴兒,聊度餘生吧。”
小六子聽完更悲,想他滿腔的“豪情壯志”,竟然一夜之間便煙消雲散了,心頭一陣絕望,擡起頭來,一時有些無所適從,他看向女子,又問道:“真的回不去了嗎?”
女子嘆了口氣,點點頭道:“若是能夠回中仙大陸,我等早就離開此地了。想我四季島萬年都沒有新人了,唉……你也莫要太過傷心,適才我安排白芨引你入得那地魂陣,便是要考校你的心性資質,但見你天性質樸淳然,這腦筋卻是有些慢了,但也不失爲一個良才,正合留在此處,與我等做伴。”
小六子茫然搖頭,也不答話。
女子忽而衝着卓廣安打了個眼色,那卓廣安立時意會,一把抓起了小六子的肩膀,將小六子提了起來,運功開眼,一面摸着小六子的手腕,想看看小六子有無靈根,這一運功可不得了,卓廣安只覺一股無可匹敵的吸力從小六子丹田傳來,這吸力來的蹊蹺,一股腦兒的將卓廣安打入小六子體內的真氣吞噬殆盡,一絲不留,又一路不停,順着小六子的經脈逆流而上,通過小六子的手腕傳到了卓廣安的手臂上,卓廣安大驚失色,當即虎吼一聲,連忙運功使了個巧勁兒,另一隻手掌化掌爲指,飛速的在自己被吸住的手臂上點了幾下,封住了自己的穴道,又一掌拍下,這才脫離了那可怕的吸力。
剛脫難的卓廣安趕忙退後幾步,驚魂未定的看着小六子,一張嘴就那麼張着,滿臉的不可思議。這也是多虧這卓廣安本領高強,功力極深,臨陣經驗豐富,如若不然,恐怕就要似那日晏陽樓中的修仙小輩一樣兒,全身功力散盡,難逃一劫了。
那女子與毛文殛不清楚卓廣安與小六子內裡發生了什麼事兒,只是疑惑的看着卓廣安,等着他開口。
待得卓廣安反應過來,臉色一變,馬上衝着小六子厲聲大喝道:“小賊敢爾!我好心好意招待與你,你卻反來吸我功力!?”話一說完,便一副如臨大敵,劍拔弩張的態勢,一改往日倜儻的模樣,怒目圓睜,這幅樣子卻同那毛文殛有幾分神似。
幾人見卓廣安翻臉,那女子當先便跳了出來,擋在小六子前面,對着卓廣安問道:“你這是何意?爲何要對一個小孩子動手?”
那卓廣安見女子爲這小子出頭,急急開口道:“你快快讓了,莫要被其外表所矇蔽,這小子定不是什麼好東西,本當他毫無根基,也未有入道,未成想他竟有這般手段,可使丹田吸人真氣!”
“什麼!?”一言既出,滿座皆驚。不止是周圍諸人,連那女子也霎時間轉了個身,退後幾步,謹慎的打量着小六子,嘴上道:“你確定?看他在那地魂陣中的表現,像個凡人也似,怎的會是修仙者?”
那卓廣安一臉陰沉:“扮豬吃虎,端的是好心計,便看他這一手魔功,能引動我元嬰中的靈力,哪裡是凡人所能企及的?依我看,恐怕他卜一上島便已知我等存在,這是有意入了套中,將計就計,藉此尋得來路,欲將我等一網打盡!”
便說這卓廣安是推理的清楚明白,三言兩語間直將小六子刻畫成了心計如海的絕世大魔, 可小六子本人卻是聽得雲山霧罩,他本來還在傷心難過,但此事一出,立時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不能走的悲傷之情還真是淡去了一些,只心道:小賊?是在叫我麼?他們這是在做什麼?怎得都這般看我?
這一幕,與他當日在晏陽樓中與一衆修士對峙之時極爲相似,不過兩日光景,同樣的戲碼卻上演了兩次,真叫人不知說什麼好。
女子聽得卓廣安這般說項,也是心生戒備,衝着小六子問道:“你究竟是何人,爲何到此?你若不將話說清楚,小心你的腦袋了!”
這話還真嚇到了小六子,他陡然一聽到“腦袋”二字,立時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唯唯諾諾的道:“我是京城晏陽樓打雜的小廝,前陣子太后過壽,店裡太忙,就叫我到前店幫手,招呼客人,就在昨天,店裡突然來了一夥子大爺,嘴裡談到的都是什麼妖魔鬼怪之事,又稱自己是仙人,我見有一人說起一匹什麼水馬的,言中有誤,就出言更正了他幾句,他就急了,要出手打我,可他打到我身上卻根本不疼……”
小六子突然一板一眼的絮叨起來,似是在陳言前事,可這話叫其餘諸人聽去,都覺不敢相信,想卓廣安嘴裡的絕世老魔,怎的會這般天真爛漫?難不成又是戲耍自己吶?
那卓廣安吃了虧,不敢當先出頭,只是滿臉陰霾的隱在後面,可那急性子的毛文殛卻是一聲大吼道:“你莫要在此妖言惑衆,看我收了你這小魔頭!”言罷就待動手。
正此時,只聽“且慢!”,那白髮女子秀手一揮道:“且聽他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