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克堅果然信守承諾,次日中午便親自押着送物資抵達了白家莊,不但如約而至物資也翻着倍的償還,金銀細軟、糧油等物拉來了滿滿十掛馬車。
楊克堅率領的一干嘍囉全部被安排在後宅休息,楊克堅與妹妹楊九妹一前一後被請進正廳,兄妹後面跟着親隨半斤和八兩,二人是一對孿生兄弟,相貌大致相同,一起入夥砣子山,跟隨楊克堅左右多年,對他們的大當家的忠心耿耿。
衆人分賓主落座,半斤八兩在楊克堅左右垂手站立,楊克堅連連向身爲莊主的白展屏白老爺子致歉,雖然楊克堅是個粗人又是鬍子出身,但在長輩面前言行舉止上還算收斂。
楊克堅大口飲盡一盞濃茶,將茶碗放在桌子上,抱腕道:“莊主爺爺俺是特意來謝罪的,媽拉巴子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袁大虎,膽大包天掃了白家莊,還請您老人家恕罪啊!”
白展屏笑着道:“俺已聽說楊大當家的已經親手將袁大虎處決,俺還能說個啥呢?事情就這麼過去吧!本來你我毗鄰一直盟好,日後更要好上加好啊!”
老爺子心想你楊克堅是鬍子,能把吃進嘴裡的肥肉再吐出來,那就已經是給足了俺老頭子的面子了,如今更是加倍奉還,這個“義匪”二字果然擔得。
世界上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好人,反之也沒有完全的壞人,只不過有好事與壞事之分,有的人壞事做多了一些,所以被定義爲壞人,但不證明他就沒做過一件好事,有的人好事做的多一些,因此被定義爲好人,但也不見得他就不曾做過一件半件的壞事,世間所有的人和事都是相對的,相對的好與壞;相對的美與醜。
山裡豹子楊克堅也並非天生就是個鬍子頭子,想當年楊克艱家資殷實,稱得上是個名門貴族,楊克堅是名副其實的名門之後。
他的父親楊長善本是武舉人出身,三歲習武,十二歲便獨自走遍大江南北尋訪名師,最終習得一身上乘武藝,二十歲高中武舉人,被皇帝親封四品帶刀御前護衛,一次護駕之中身負重傷,古人云:“功高莫過救駕”,楊長善自此一步登天,官升二品,賞賜黃馬褂。
所謂高處不勝寒,由於他官位太高,難免有人羨慕有人恨,再者他是漢官,清朝漢人歷來受滿人擠壓欺凌。偏偏楊長善又生性耿直且不拘小節,只會做人;不懂爲官之道,一來二去得罪不少人,因圈子所致所得罪之人不是達官便爲顯要,沒有一個等閒之輩,終不敵重臣排擠引咎辭職,算是全身而退吧!
楊長善帶着家小回到祖籍奉天營盤子鎮楊家堡子村,置辦房產良田,過起了田園生活,楊長善先後娶了三任夫人,算是一妻二妾。大夫人牟氏生有長子楊克堅,三年後又爲楊家誕下次子楊克難,不幸的是大夫人生產楊克難時因血崩而亡。
楊長善家大業大,聞得他中年喪偶,提親的自然不少,一天到晚媒婆差點踏破了楊家的門檻,楊長善千挑萬選續絃二夫人董氏,二夫人育有一女楊九妹,此九妹非楊家將的八姐九妹,但這個九妹自幼習武也是巾幗不讓鬚眉的主,如同一門英烈的楊九妹附體一般。
楊長善把一生所學傾囊傳授給長子楊克堅,楊克堅手握兵器兵鐵飛鐮堪稱天下一絕,分分鐘取敵項上人頭從未失手。次子楊克難自幼體弱多病,練不得武藝,只能從文,楊家二子算一文一武。
話說,這一天楊長善閒來無事,獨自騎着高頭大馬來營盤子鎮散心,正巧這天鎮上是一、四、七縫集之日,集市擺攤做買賣的全是來自周邊村屯的農人,所賣之物或是自家產的,或是由別處低買高賣的,總之都在地上擺着地攤招呼往來集客,叫買的叫賣的聲音吵吵嚷嚷不絕於耳,來來往往買東西看東西的人也是烏央烏央絡繹不絕。
楊長善牽着馬匹穿行人羣之中,邊走邊瞧着地攤之物,楊老爺買東西是假打發時間是真。
這時耳邊忽聞見戲班子唱二人轉的聲響,樂器是吹吹打打,唱的是咿咿呀呀!唱的正是《大西廂選段》這小嗓子一下就把他吸引了過去,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楊長善土生土長的東北人,他跟大多數東北人一樣也特別喜歡看二人轉,他順着聲音走了過去,戲臺子被圍得水泄不通,雖然說不上人山人海,但裡三層外三層人數也是不少。
自古廟會,或擺攤唱戲之處多生枝節,因人多便會魚龍混雜,分三六九等,有的人專心看戲,也不乏有小偷小摸的賊人混在其中,還有個別好色之徒在人羣中擠來擠去的,專找機會佔一些有點姿色女人的便宜。
楊長善找了個拴馬樁,把馬繮繩系在了樁子上,他便騎在馬背上向戲臺上望去,坐的高望得遠小小的戲臺子一覽無餘,戲臺子非常簡陋,由幾根爛木頭做四樑八柱搭建而成,後面拉着紅色幕布,幕布年頭太久褪色顯得不那麼紅了,布上有幾處還打着花補丁,幕布燙着一副金字對聯,上聯:“寧舍一頓飯,”下聯:“不捨二人轉,”橫批:“劉家戲班。”臺前戳着一個大木牌子,牌子上紅紙黑字寫着七個大字:“當家花旦八歲紅。”
戲班子總計不過十五六個人,這也算得上是個大戲班子,班主老劉頭,藝名力巴劉,臺柱子是她的閨女劉雪兒藝名八歲紅,這八歲紅嗓子非一般的好,唱得一手好二人轉,據說八歲就大紅大紫名揚十里八鄉了,因而得名“八歲紅”。
八歲紅今年二八芳齡,出落得亭亭玉立,說是閉月羞花有點過,但長的的確有幾分姿色,論身段也是婀娜多姿,眉眼之間總是透着萬種風情,那年頭唱戲的都會演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吃的就是這碗開口飯。
此刻戲臺子上唱《大西廂》的這位姑娘正是八歲紅劉雪兒,一段精彩唱罷!八歲紅端着破銅鑼走下臺前求賞錢,有的人就往銅鑼裡扔幾個銅子,片刻銅鑼裡“叮噹”的就扔進去不少的銅板。
也有摳門的或真沒錢的,一見來要賞錢搖頭晃腦:“唱的不怎麼樣還要錢?回家關上門再練練吧!”說着不鹹不淡的嗑轉身擠出了人羣。
還有一部分人看熱鬧的也不論長短,要錢沒有但也不走,他們可能是真沒錢,還喜歡看戲,有這把子癮怎麼辦?就厚着臉皮悶着唄!反正又不是戲園子,大集的好處就是不用買票也讓看戲。
八歲紅收了一圈銅板後重回臺子上,看看銅鑼裡沒收上幾個大子,眉頭緊鎖非常惆悵。這時“當”的一聲一枚銀元飛落入銅鑼之中,她一愣神之際又是一枚銀元飛進了銅鑼裡,她心想出手如此闊綽這位爺是誰啊?她站在臺上杏眼圓睜向飛來銀元方向望去。
只見人羣外馬上端坐一人,此人隨手一連又拋來三枚銀元紛紛落入銅鑼之中,先後從臺下飛落進銅鑼裡的銀元共計五枚。
這五枚銀元皆出自一人兜囊之中,此人非別正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楊長善,楊長善見八歲紅唱的如此賣力,打賞的卻寥寥無幾,於是他人如其名,又來了善心,坐在馬背上隨手掏了五枚銀元,由於身在人羣外只得將袁大頭拋了出去,只見這第一塊袁大頭從衆人頭頂飛過,“當”伴着清脆的銀與銅兩種金屬撞擊聲紛紛落在銅鑼中間,接着他又連續拋出四枚,從楊長善的馬上飛錢,他的武藝可見一斑。
八歲紅站在臺子上看得真真的,她非常感激的連聲道謝!
戲班子本就是愛招惹麻煩的勾當,有的不但不給錢還反而想佔點便宜,或出言不遜,或動手動腳。更可惡的還有以收保護費的名義索取錢財,弄不好全盤掃走。
有很多地痞無賴就靠欺負人爲生,正所謂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山大了什麼獸都有,作爲行走江湖的草臺班子見怪不怪,早就習以爲常了。
在臺前就有幾個歪瓜裂棗的混混,這些人癩蛤蟆繃腳面子不咬人膈應人,一個個長得七歪八擰的;賊眉鼠眼,看着就非善類。
臺上八歲紅唱戲的時候,他們在下面或叫倒彩,或淫詞浪語,總之八百年沒刷過牙的臭嘴,說出來的話不如犬吠,一張嘴喘出來的氣比廁所都臭不可聞。
一個瘦子長的像個瘟猴子,扯着破鑼嗓子道:“小娘們兒唱的真好聽,明天給俺大哥娶回去,在牀上聽那纔夠味呢!”一句話惹得衆潑皮無賴們哈哈大笑。
無賴們見楊長善打賞了五枚銀元,看得他們的小眼睛都紅了,“嗖嗖”跳上臺子上五六個潑皮無賴。
瘟猴子不懷好意的對着八歲紅嘻嘻道:“哪來的戲班子在這兒收上錢了?你們初來乍到的也不拜拜碼頭就敢支場子?誰給你們的膽子啊?”
力巴劉見勢不妙立馬上前抱拳說道:“幾位大爺小的們就是混口飯吃,還請各位大爺高擡貴手讓小的們不至於餓死街頭。”
瘦子道:“不餓死也行,讓這小娘們陪俺大哥樂呵樂呵咋樣?大爺們樂呵夠了你們再混飯。”
瘟猴子口中的大哥是旁邊滿臉橫肉的胖子,這胖子姓袁都叫他袁胖子,袁胖子敞着懷,腆着跟扣着黑底鍋似的大草包肚子,胸口長着野豬鬃似的一片護胸毛,黑壓壓的好不噁心人。
據說長護胸毛的男人都心狠手辣,護胸毛越長心越狠,越黑手越辣,男人大多如此,至於女人長護胸毛的心狠手辣否?沒人說過也無證可查,當然正常女人沒有長護胸毛的,除非不是正常女人。
胖子不容分說向八歲紅走了過去,他伸出大黑手爪子就要摸八歲紅的小臉蛋兒,八歲紅自幼在戲班子也是練家子出身,雖然不算武藝高強,但也能比劃兩下子。不容分說她擡秀腿用腳給胖子來了一個大嘴巴子,平日裡只有袁胖子打人的,還沒有敢打他的,今天這個肥廝啞巴虧吃的這個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