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如火源,瞬間將衆人怒火點燃,十字路口的四條巷道內人羣開始向前涌動,強行推擠着最前面的人跨過了壘砌的屍體,推擠着他們不斷接近了刀鋒劍刃,自然也把他們最先推向了死亡。
兩把丈餘的長刀應是很重,卻在一雙小手中被揮舞如風。倪兒身形掠動間衣衫裹紅,背後如瀑的長髮灑血,雙刀左劈右砍便又有兩三顆頭顱滾落,她看了一眼寒鳶周圍因縱劍急速環繞而形成的白色龍捲颶風,將目光落在了其旁側的莫小九臉上,鼻間冷哼了一聲道:“你那把斷劍可以隔空斬人頭,你還有黑弓可以隔空殺人,你又是男人,有什麼不公平的?!”
莫小九以縱劍護住了寒鳶,便只能用左手中的黑刀殺敵,他一心二用持刀向上斜撩,刀刃蕩斷了一把劈來的長劍,斬過了持劍之人的頸子,看了一眼那頸骨斷裂後拋落的人頭和泉涌的鮮血,然後手臂一振,出鞘聲響起中黑殺九式第一式‘出鞘’使出,一道半透明的刀芒翻轉飛出,掃斷了一排密密麻麻的兵器後穿透了另一人的胸膛。
他一步橫移,躲過撲面濺來的一片血水看了一眼在人羣中游走有餘的倪兒,剛欲開口卻因分心所致被一把從背後揚起劈下的刀砍中了肩頭,不過好在他反應夠快,在千鈞之際向前跨出了一步,才使得只被刀尖劃破了衣衫劃破了皮膚,並沒造成重傷,不過饒是如此也是有着一片鮮血被帶了出來,越過半空灑在了地面的積血中,彷彿墜落的雨點打在水面,打出了一片凌亂的淺淺浪紋。
他眼角肌肉因疼痛而微有跳動的向左轉身,左手中五指一動,黑刀刀柄貼着掌心旋轉,由正握變成了反握,然後出鞘聲響起,刀尖處半透明的弧形刀芒奔出,翻轉着撕裂了空氣向後疾飛,貼着那把因慣性繼續向着地面砍下的刀掠過,細微聲音中穿過了持刀人的胸膛,於其後背透出,切出了一條橫向的長長口子,揚起了一片在空中不斷破碎的血紅。
寒鳶站在場中,站在如風龍捲的白光之中,周遭面部猙獰的士兵進不來,她也出不去,倒是暫且安全,但看着那一少一幼在人海中左衝右突,在人海中不斷挑起頭顱和殘肢斷臂,看着那番鮮血如潑的血腥殘忍畫面,卻是臉色蒼白心中顫抖。她與顧公子在一起的時間幾乎是從未經歷過這般,因爲顧公子乃是六道靈輪,已然達到了鏡像天下中所能修煉到的最高境界,所以不可能出現這般慘烈的廝殺。
人羣中,一顆顆頭顱如熟落的果實接連墜地,滾在屍體上滾在鮮血中,長刀與縱劍所過之處不多時便遍佈了密密麻麻的一片,不用細數就能猜測出約有上百之數。那一顆顆或圓睜着眼,或張大着嘴,或臉上爬滿恐懼染着無盡紅色,在無數雙不斷踩踏的腳下,在不斷掉落的刀劍下開始破碎,流出紅白相間之物,有的則被踢得更遠,隱沒在瞭如潮的人影中。
倪兒因爲不用護着寒鳶,所以衝得較遠,片刻間便只能隱隱看見一絲影子和那頻繁舉起斬下的丈餘長刀。見此,莫小九心中一急,身上星輝狂涌中震退了圍攏而來的士兵和刀劍,而後右手向前一指,縱劍驟然在半空一停,緊接着一陣嗡鳴急速掠出,呼嘯聲中撞斷了無數的兵器,穿透了無數的手臂追了上去。
與此同時他腳步後撤,第一時間來到了寒鳶的右方,左手護住其後背,盪開一把又一把襲來的兵器,右手則操控着縱劍護在倪兒身邊,助她殺敵。他眼分兩路,以寒鳶的身體爲界線,分別注意着其後方和倪兒的方向,所以後背便頓時大空,暴露於了一干怒目狂睜的士兵眼中,所以只是眨眼時間便有數刀劈在了他的身上,傳出了似刀斬樹的沉悶聲響。
倪兒正揮刀間忽見身側白光一閃,定眼一看發現竟是縱劍,於是心中一緊臉色一變,急忙轉頭看去,然後就看見了那數刀加身揚起鮮血亂飛的一幕,然後她便憤怒的轉身回沖,手中雙刀以全力橫掃,仿似斬草一般斬殺着敵人,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兩條巷道交叉形成的十字路口,返回了莫小九的身邊。
她修爲在三道靈輪,遠遠超過周圍士兵,所以環着兩人奔跑中,雙刀橫劈間便再度掃出了一片空地。
而莫小九也及時的將縱劍招了回來,於空地中再度繞動飛轉形成了一道如風的龍捲白色光幕將三人護在了其中。他在寒鳶的攙扶下穩住身形,用盡全力咆哮一聲如雷,暫且驚得圍攏而來的衆人動作一頓,換得了少許的喘息時間。
他吐掉嘴角的殘血,喘着粗氣帶着冷笑的環視所有人,說道:“小爺我到此時殺了兩百來個人,斬了其中百十個人頭,誰要膽敢踏入這丈餘之地,那麼小爺的刀劍之下便會再增幾顆新鮮溫熱的頭顱!”
倪兒渾身鮮紅的站在寒鳶左側,發間和衣衫上盡是血淋淋一片,漆黑的刀身上更是有血水流動,匯於刀格處墜落在地,發出啪啪之聲。她胸膛明顯可見的起伏,細眉上也掛着許多細密血珠,緊緊的抿了抿染着血漬的嘴脣道:“你輸了,我殺了兩百三十七個,斬了其中兩百三十六個的人頭。”
這淡聲冷語說出的話卻讓聽見的人紛紛心生恐懼,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看她剛纔所經過的地方,略微一觀,果然見那如小溪流淌的血水上滿地屍體皆無頭,其中唯有一人項上還完整,但那人之死狀卻更爲恐怖,只見他從左肩處開始,一直斜下至右腰被一刀分割了開來,整個胸膛被破開,其中心臟和肺葉都完全暴露出來。
見此狀,凡是得見的人身上都升起了一陣冰涼,不只是因爲這兩百三十六個人被斬了頭顱,也不是這一個人被分屍兩段,更多是因爲這兩百三十七個人是死於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之手。眼前這小女孩若是收起了兩把丈餘長刀,再洗漱一番換上乾淨衣衫,那麼人人都會覺得她是一個美女胚子一個陶瓷般的娃娃,可誰曾想卻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莫小九直了直身體,卻不小心牽動了傷口,不禁疼得咬了咬牙,他甩了甩沿着掌心流於指間的血水,說道:“要不是要護着寒鳶姑娘,我又豈會才斬這麼幾個人頭,丫頭你可別得意,待得少爺喘上兩口氣再比過怎樣?”
倪兒斜揚起頭看他,目光從臉側幾縷染血的髮絲間穿過,說道:“比就比,這次我們比砍手。”
聞言,衆人心中發緊之餘很有想拿頭撞牆的衝動,心想眼前這小丫頭到底該是有多殘忍冷血?這個年紀階段,說到砍手斬頭竟如此淡然,就彷彿是簡單到了切菜劈柴一般。而莫小九的眼角也不由得跳動了幾下,直覺得身邊小魔女是越來越變態了,殺了這麼多人不但手不顫刀不抖,且看勢還要繼續殺下去。
想到此,他眉頭深皺的擡頭環顧兩側屋頂,視線一一從屋脊後的弓箭手身上劃過,心想那該死的顧公子和關雪等人不來,恐怕自己兩人不想繼續殺下去都不行了,可他們爲什麼遲遲不來呢?還有那聶伏尹。難不成這三個死對頭今日都摒棄了前嫌,約在一起喝茶聊天了?又或者是在暗處靜靜的欣賞着這一場流血漂杵的廝殺?
如他所想,關雪早已來了,之所以不現身,是還不想過早暴露。
如他所想,聶伏尹早已來了,之所以不現身,是因爲隱隱感覺到了關雪的存在,他認爲她是顧公子,所以顧公子不現身他自然不會提前現身。
非他所想,顧公子還未來,但也已相隔不遠,只不過再需要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就會趕至,不過想必他也不會直接現身,因爲不用猜測也知道聶伏尹定然在暗中某處。
莫小九將視線從屋頂上收回,然後似想到了什麼,示意倪兒將兩把丈餘長的黑刀收了起來,繼而用腳將兩把躺在地上血水中的大刀踢了過去。他之所以如此,是要更好的掩飾身份,因在機關城時顧公子見過倪兒的兵器,若在此再次被看見,那麼只需一眼就會被認出。反之,只要不露原有兵器,那麼自己兩人雖然身形沒又改變但對方必然不能肯定。
倪兒並沒有詢問莫小九讓他收起兵器的原因,一伸手便抓住兩把飛來的銀亮大刀,用力一甩便將其上沾染的血漬甩了個乾淨。她掂了掂雙刀重量,雖然覺得沒有黑刀順手,但想來並不妨礙殺人,並不妨礙斬眼前這些人的人頭,更不會妨礙砍這些人的手。
莫小九也還刀入了鞘,收進了戒指中,然後同樣是撿起了一把從死去士兵手中掉落的長刀作爲了新兵器。他以爲顧公子還沒來,所以認爲顧公子還沒有看見他與倪兒的原有兵器。事實也是如此,顧公子確實還沒有來,而過得片刻待得他從遠處悄然感至時,目光落下後就只看見那戰場中心處的人影如潮一涌,瞬間將兩人淹沒不見,自然,還有寒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