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進了人羣中,倪兒說砍手便砍手。她手中的兩把刀就如是打麥子的棍棒,打得一隻只斷手帶着鮮血不斷掉落。
衝進了人羣中,莫小九繼續砍着頭。他自然是收起了縱劍,但手中單刀依然勢如破竹,拋起一顆顆頭顱,灑起一片片熱血。
才一來,顧公子便看見了寒鳶被淹沒的身影,所以他臉色頓時深寒,所以他眼中冷光一閃便高高躍起俯衝而下。人還未至,手中闊劍之上便是一道濃烈的劍芒掠出,轟然於人羣中斬落,瞬間斬出了一條十幾丈長的缺口,斬出了殘肢斷臂伴隨着慘叫紛飛,斬出了鮮血如水。
緊接着,他於半空跨步走落在地,不急不緩的前行,捲動的衣角擊碎着飛濺的血滴,背後耀眼的六道靈輪更是使得那些喊殺着準備圍殺而來的士兵恐懼着紛紛後退,如向兩側倒涌的潮水一般,生生分開了一條路。
似因憤怒,他劍脣緊抿,齶側青筋隱有墳起的沿着自動分開的人羣向着寒鳶的所在走去,肩後的長髮在充斥了涼意的夜風中飛揚。他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持着闊劍斜指着地面,泛着寒光的劍尖劃過橫七豎八的屍體、粘稠流動的積血,划起了衆人的恐懼。他的腳步踏破血水,聲音很輕,卻猶如踏在每個人的心臟上,使得看見之人聽見之人臉色一陣陣蒼白。
那方喊殺聲和刀光劍影依舊,這方卻逐漸安靜。莫小九和倪兒很快就發現了這變化,那頭的寒鳶很快便發現了顧公子的身影。
寒鳶蒼白的臉上泛起欣喜,雙手提着染血的裙襬快步從分開的人羣中跑來。兩側士兵本能的想要阻攔,但兵器才一揚起卻又急忙的收了回來,因爲遠處顧公子眼中的冷光讓他們不敢有任何妄動。
莫小九想要做人情,自然也跟了上來。他盪開周圍幾名士兵手中如是定格在半空的刀劍快步跟上,卻下意識的將頭壓低了一些。雖然如今已易了容,但心中則不免有些擔心被認出。他抹掉臉上血漬,提着染血的長刀,悄然將目光落在了兩側的房頂上,心想這顧公子已來,那麼聶伏尹又會在何時出現?
他思緒才落,右方遠處的一幢高樓上,忽有一黑影掠上了半空,負手身後如收翅之鷹向着巷道俯衝而來,狂亂捲動的衣角撕裂着空氣,正是聶伏尹。
聶伏尹臨近之後身形急速下墜,因爲無盡憤怒的緣故,雙腳轟然踩碎了地面,踩出了一片蜘蛛網狀的裂痕,踩出了一片碎石亂飛。那一塊塊細小的石塊攜裹着怒火,帶着呼嘯,快如箭一般射進了周圍士兵的身體,噗噗之聲伴隨着慘叫不絕於耳。
聶伏尹站在人羣中分開的道路中,身形彷如一堵牆阻斷了莫小九三人去路,阻斷了顧公子的來路。他臉色如冰眼神如刀,齶側青筋明顯暴露,腰間的長刀似感覺到了來自主人體內的殺意,一陣劇烈嗡鳴,如已等不及要出鞘飲血。
另一頭的顧公子止步站定,手中闊劍因涌入的星輝之故,閃爍出了一片寒光,劍身變得更亮更冷。他劍眉微收,目光穿透周遭火靈石散發出的光亮,如兩道鋒利的箭落在聶伏尹的身上。他知道聶伏尹就在暗中,所以並不意外,意外的是之前感應到的那道強者氣息竟不是從眼前之人身上散發,還依然停留在某處的夜色之中。
感受着他的目光,聶伏尹並沒有開口,也沒有擡頭相看,而是將視線落在了側方遠處的夜色之中,尋找着那道在此城中本不該存在的強者氣息。但過了良久也絲毫未得所獲,於是不由得逐漸皺起了眉頭,反覆猜測着暗中之人的身份來歷,以及目的,可依然是沒有任何頭緒。
見他眼中思索之色,顧公子便知道那暗中之人並非是其同夥,心中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他沉着神,看了一眼遠處的寒鳶,一步跨前踏破積血,握着闊劍的五指微微一鬆,劍尖便叮的一聲抵住了地面,抿成線的薄脣冷啓道:“你是想威脅我?”
聶伏尹回過頭,目光掠過他腳下濺起飛落的血珠,掠過他手中的闊劍,最後停在他的臉上,冷笑出聲道:“她雖然與常人有異,能長久存活,但卻並無修爲,而沒有修爲便不能成爲你的左膀右臂,既然不能成爲你的助力,那麼想來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並不會太高,至少及不上鑰匙重要,所以估計不能成爲威脅的籌碼,所以老夫不打算將她作爲人質,所以,老夫準備殺了她,準備讓你怒讓你痛,讓你真正的成爲孤寡之人!”
顧公子瞳孔一縮,心中已因這句話而怒,在他心中寒鳶確實不及鑰匙重要,因爲鑰匙乃關係到九荒鏡像幻境,關係到顧家以後的延續,但,寒鳶畢竟是他相伴多年的愛人,雖還比不上生命,可也是不願割捨的一部分,所以脣間如雷的冷哼陡然蕩散了開來,說道:“今日定讓你血灑此地,讓你父子在黃泉相聚!”
被提及連完屍都未曾留下的親子,聶伏尹臉色驟然變得森冷,身上的星輝更是如潮一般狂涌,捲動着鬚髮皆張、衣角獵獵作響。他腰間衣衫下的肌肉一震,鞘中長刀鏘的一聲飛出,落在了擡起的右手中,隨即持刀向後一揮、刀尖哧然在地面劃出一條深深的刀痕中腳尖一點,轉身向着莫小九幾人的方向急掠,直取寒鳶。
顧公子一聲暴喝,身形一掠十數丈,落地砰然踩碎地面濺起積血,手上闊劍一揚便是劍芒疾飛,帶着駭人的聲勢直衝而出。
莫小九則是大急,拉住寒鳶攜着倪兒便準備逃竄,可剛一轉身,入眼卻滿是刀光劍影,人影如牆,卻是那些見到聶伏尹來出現後的士兵壓下了心中的擔心恐懼,紛紛合圍了上來。
莫小九和倪兒揮刀急擋,不斷盪開滿天襲來的兵器,不斷斬殺身前的人影,可兩人不過兩三道靈輪,又如何在這幾個呼吸的時間衝出一條血路?再則,就即便是得以從如蟻遍地的人羣中突圍,可聶伏尹乃是王境修爲,又如何能從其手下逃脫?他焦急驟涌的回頭後看,只見那該死的聶老賊已經舉起了長刀,劈出了一道刀芒。
刀芒爲弧形凝結如實質,其速度之快,眨眼便至,根本不給幾人反應的時間。其聲勢之浩大,撕風裂夜,所過之處人羣難立兵器難握,兩側房屋之上更是屋瓦翻飛破碎。這一刀竟然強悍如斯,想必那聶伏尹是下定了決心要讓寒鳶在此一擊之下命歸黃泉,且絕不留全屍。
刀芒還在一丈之外,莫小九便被其上難以形容的勁風扯得長髮筆直衣角欲斷,皮膚更是一陣收緊,其上猶如扎進了密密麻麻的無形鋼針,涌起了一片疼痛。他身後,那些無修爲,和修爲只有一道靈輪的士兵開始丟棄兵器恐懼的四散,混亂的踩踏聲和驚叫聲連成一片,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聶伏尹居然是絲毫不顧他們的死活。
莫小九瞳孔幾近縮至了針眼般大小,恐懼如漲涌的潮水一般卷席了全身,同時,心如鼓皮跳動之際開始咒罵顧公子,咒罵聶伏尹,咒罵那還不出手相助的關雪。但他卻再顧不得多想,一咬牙一轉身,拉過倪兒塞進了寒鳶懷中,繼而一傾身撲在了寒鳶背上。
寒鳶發間雖然沾染了許多血水裹了不少灰塵,但髮香還依然醉人,不過他沒有一絲閒心深嗅,將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了玄海,將所有的星輝都聚集在了體外,弓着背埋着頭,準備迎接那即將到來的奪命一擊。心想這人情之計是真真走錯了,如今不但沒達到目的,還極有可能葬送在此。
但,就在他後悔萬分之際,忽有低而尖銳的聲音傳來。巷道一側的屋頂之上,兩名弓箭手之間的空隙之中,一束手指粗細,手臂長短的金光乍現,帶着閃電之速射來,不到彈指的時間就奔至了那道刀芒之側,瞬間與之相撞。下一刻,原本不該出現的巨響卻傳遍了周遭,原本不該被擋下的刀芒卻被生生擋了下來。
只見那束金光與刀芒相撞,轟然巨響中同時爆炸了開來,白光中夾雜着密密麻麻的金色,狂亂的蕩散向四面八方,將屋瓦卷碎成屑揚滿了半空,將地面積血卷碎成滴飛濺四周,更是將周圍人羣卷翻在地,卷裂了他們的衣衫與皮膚,卷出了一片刺目殷紅。
莫小九充斥了星輝的衣衫堅硬如甲冑,但依然逃不過被撕碎的命運,那由刀芒破碎形成的一道道細碎白光就猶如一把把的鋒利的刀在他的身上縱橫劈砍,帶起一捧蓬血霧。白光之中,更有一根根髮絲粗細,寸餘長短的金色密集瀉落,深深的扎進了皮膚卡在了肌肉之中,帶起劇烈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