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煙寥寥，水雲別院中卻春意盎然，一衆女子香汗淋漓，嬌喝着、演練着。
葉心與師傅師兄聊了一會，便第一個想到去看葉雨悠，結果卻不盡人意。迎出門的唯有意料之外的一人，柳嫣。
“好久不見，你現在的名聲可不小啊！”柳嫣微微一笑，純粹的問候，不帶半點諷刺。
“師姐說笑了！”葉心客氣的回道，火燒血月盟，畢竟最後還是靠了神農谷的幾位高手，才得意擊斃那些當家頭目，不然自己也難以安全退走，這些因由也懶得解釋，隨即問道：“雨悠怎麼不出來？”
“呵！那丫頭正生氣呢！說你騙了她。”柳嫣雖然對葉心的態度有了很大好轉，不過這也是難得的一次，情不自禁笑出聲來，眼中莫名劃過一絲羨慕。
葉心一愣，隨即恍然大悟，自己當初謊稱回家幾日，結果一去便有兩月，還險些無命歸來，也難怪妹妹鬧彆扭。
“讓師姐看笑話了！”葉心尷尬說道，心裡反而浮動絲絲溫馨，自己妹妹怎麼也不會真生氣，過兩日道個歉消了氣就沒事了。
柳嫣搖搖頭，或許羨慕着他們之間的親情，說道：“她也不全是氣你，不知道爲什麼，她沒有獲得年底天外樓的參賽資格，有些悶悶不樂。”
按照葉雨悠的資質和修爲，完全有資格參加，畢竟她的修爲還在葉心之上。
“這樣啊！”葉心只是有點小小意外，不過他一向認爲女孩子不參與打打殺殺也是好的，有自己護着，妹妹沒必要那麼辛苦。想到或許是柳紅袖另有人選吧！
“看來柳師姐你是肯定會參加了？”葉心輕聲問道。
柳嫣的修爲也算水雲別院裡數一數二的，點點頭道：“到時候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哦！”
柳嫣這句話說，悠然間帶着些嚴肅認真，葉心代表靈藥園參賽的名額，看來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那我只能祈禱別與師姐成爲對手！”葉心自然聽懂她的意思是對着自己，平靜的說了句婉轉的言語，且不說自己是否有能力勝過對方，至少不能還未開始就認輸求饒吧！這般說道也讓柳嫣聽的舒坦。
“我就先回去了，麻煩師姐見到雨悠轉告一聲，母親讓我給她帶了些東西！”葉心說的倒是真話，子女在外，母親自然掛心，臨行前親手做了些糕點、衣衫。之所以沒有讓柳嫣代爲轉交，正是強迫葉雨悠出來見自己，水雲別院盡是女子，即使道歉，自己也不好闖進去。
院落裡，一道高傲冷冽的目光掃視過來，對着葉心不屑的哼了一聲，正是楊雲琴，葉心直接無視，這些仗着父母庇護的花朵，已經再沒有資格威脅到有了修爲的自己。
淒冷的冬夜，沒有半點蟲啼，死寂的山頂上，葉心已經爬了三遍天梯。
不時擡頭望着深邃的夜空，不時冷漠的掃視遠處樓閣，似乎等誰等的心急。
“固執的小子，看來老夫不來，你今晚是不打算離開了。”
蕭索的身影，突然閃落在面前，嘆息出一口溫熱的白氣。正是墨陽，似乎比之前見到時顯得更蒼老了些，皺起的眼角眯成一條線，靜靜看着氣喘吁吁的葉心。
連續爬了三次天梯，對現在的葉心來說，也僅僅顯得有些勞累並不難受。
“爲什麼？”葉心淡淡的語氣，冷眼看着墨陽，沒有不敬卻也未行禮問候。
墨陽看着其沒有往日那般禮貌，也知曉他問的是什麼，緊了緊衣襟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之所以不想來見你，就是知道你會問這個。”
葉心沒有再說什麼，擡眼靜候。
墨陽側頭望向東方夜空，沉思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想不到你們會遇到這麼大的劫難，也想不到那幾個孩子終究還是夭折了。”
“他們是爲我而死。”葉心冷冷的插了一句話。
“若不是老夫拜託他們以命護你，他們也不會如此選擇。”墨陽有些自責，不過他這年齡和修爲層次，對生死早已看的淡然了，悲傷而不哀念。
“爲何如此待我，我的命與他們一樣脆弱，沒有任何特殊。”葉心或許是怨自己，又或許怨墨陽幾分，乘着難受的心情所以態度一直冷漠。
“我們有過約定，所以你的命對天宗更多人來說，很珍貴。”墨陽依舊看着遠處，沒有解釋他的苦楚，而是說道：“十八年前，雲天城中，天宗數十人迎戰夏長天，活下來的只有老夫、天塵、紅袖，而那一戰城中死傷過了十萬人，驚濤他們三人，便是我從死人堆裡尋出來的。”
葉心眉角一蹙，死去的三位師兄身世大致如此，不過對墨陽的答非所問有些不滿道：“那個魔頭的故事我沒興趣，也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呵呵！魔頭？”墨陽低聲呢喃道：“是啊！我現在跟他說這些做什麼，太心急了。”
“我何嘗不是當他們幾個爲親子，我也難受，不過他們選擇了承受死亡，也是有血性有擔當的好孩子。”墨陽閉目輕吟，單薄的背影讓葉心也有些不忍責備。
葉心無力的捏了捏拳頭又鬆開，終於舒了口氣道：“是我太軟弱了，不該逃避責任，把他們的死遷怒到前輩身上，抱歉！”
“記着他們的好，他們就能一直活在我們心裡，老夫多少也是有責任的，有些事現在跟你解釋太多你也不會相信。”墨陽轉過臉來正色說道：“不想再有親人枉死在自己面前，那就好好提升實力。”
“以後不會再有親人爲我送命！”葉心緊緊拽起拳頭，與其目光相對。
墨陽搖搖頭，眼中暗藏思索道：“你還年輕，沒有足夠實力就不要輕易說大話。”
“你不信？”葉心目光堅定毫不避讓：“至少我可以選擇死在他們的前面。”
“你死了，你的敵人依舊會殺死他們，別人也只是比你晚死一刻，依舊是爲你送命。”墨陽簡潔的說道，有心教導過於衝動的後輩。
先死後死，果然毫無區別，葉心一時間無言以對。
“拿下天外樓的第一名，用實力證明給我看！光用嘴皮子說沒用。”墨陽漸漸誘導話題，終於說明了目的，不過沒有惡意，葉心也未擦覺掉進了圈子中。
“參加比賽難道不是爲了第一名而去？”葉心倒是不以爲然，說着理所當然的話。
“呵呵！也對，任何人都是這般想。”墨陽詫異，不過立馬潑了盆冷水：“不過參賽的弟子中，並不少丹武境四重的人，你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準備了。”
到達丹武境五重便有資格晉升師長教導往後的新收弟子，而超過五重修爲便不能參與天外樓的賽事。不過任何人，只要在作爲弟子的期間，在每年一次的賽事中取得名次，往後每年都可定期進入密地中得到好處。
“我想去赤陽堂。”葉心望着遠處山頂，平靜的說來，沒有接過墨陽的話。
“去吧！”墨陽知道他想做什麼，輕聲應許之後道：“最後提醒你一下，這次神農谷盡數將滅血月盟的功勞推給你，也送了些賞賜，不過並不是什麼好事。”
“嗯？”葉心一驚，他並不知這些日子其他人都做了些什麼。
“你以爲易孤鴻的本事，殺死蕭靖離很難嗎？他是不敢，所以故意放掉的。”墨陽難得的蹙其老眉：“蕭靖離有個哥哥，修爲了得，他們是怕被對方找麻煩。”
墨陽都說修爲了得，也難怪神農谷投鼠忌器。葉心親手了結了灰袍人蕭靖離，沒想到對方還有更大的後臺。
“不過那人已經好多年未顯蹤跡，不知生死。”墨陽拍拍葉心的肩頭道：“有老夫在，也不懼他。”
葉心自然不願意一直依賴別人的庇護，不過眼下也無它選，點點頭便朝着赤陽堂去了。
冰冷的風，清掃着滿地瘡痍。葉心未進赤陽堂，而是在一處外圍角落，用長劍慢慢挑出三個小坑，將帶回的幾掬血紅色泥土風別埋下。
“三位師兄，這裡也算是你們的家，就在這裡吧！”
沒有香燭，沒有屍骨，短小的三塊木牌刻上名字，幾個小土墳，是葉心唯一能報答的方式。第一次的生死經歷，對葉心未滿十八的心靈來說，過於悲傷了些。
抹掉眼角的淚紋，默默唸着：“你們死後，只有我一人爲你們落淚，不知將來又有幾人爲我落淚。”
真切的眼淚是昂貴無價的，人活百年，身死之後又怎能知道這個世上有幾人正爲自己落淚，正常情況下父母已故，唯剩親友子嗣。只是看到三位師兄孤兒身世，葉心一時感觸。
葉心離去之後，墨陽身影閃落，白髮蕩在風中，久久才道來：“你們值得老頭子流淚。”
清晨初至，陽光依舊不暖。
一陣哐啷聲，葉心從房中出來，正見天塵提着一小包裹站在門口。
“師傅早！”
葉心一夜忙碌，倒也神清氣爽，主要是心頭的壓抑少了許多舒坦了。
“這是神農谷那邊送來的獎勵，宗主說交給你。”
天塵將小包裹遞給葉心，不待他打開來查探繼續說道：“一個月後天外樓大賽開始，這段時間參賽弟子可以自由歷練，也可自由閱讀功法典籍，你想學什麼就去藏書樓，看不懂的就來找我。”
“你也不用擔心大賽上有人對你不利，爲師只要有一口氣，那幾個老傢伙的孫子、兒子就算被你打死了也不懼。”天塵說着，摸着胸口被天絕打傷的地方，有些來氣。
“都怪弟子魯莽，給師傅惹麻煩了。”葉心微微感動，誠懇的說着。
“我自己的弟子，我怎麼會不知道秉性，都是他們找事，身爲男兒就不能軟弱退讓。”
天塵說罷，笑呵呵的朝着張浩、駱璐璐房間去了，看來那二人痛苦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這樣一個師傅雖然爲老不尊，一副弟子殺人放火，他扛着慣着的語氣，不過所作所爲倒沒有半點有愧於心。
“果然是好東西，既然你們把事情推給我，我就收下了。”葉心翻看着神農谷給的獎勵，一陣激動，也不客氣，關了房門開始物盡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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