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面對鍾奎的指責,心中有愧,默不作聲。天魔女此刻卻有些忍不住了,俏臉薄怒,伸手指向鍾氏父子三人,喝斥道:“鍾妍妹子待阿風情深義重,這份恩情我夫婦二人銘記在心,永世不忘。不過,逝者已矣,生者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這並非是阿風負心薄情,他已經爲鍾妍妹子傷心難過了兩百多年,難不成,你們非要讓他孤獨一生,愧疚一世方纔甘心嗎?”
她的話宛若利箭,字字刺在鍾氏父子三人的心上。的確,正如對方所言,他們指責凌風負心薄情,在道理上有些牽強。況且,凌風百年前孤身殺入南荒聖地,爲的是什麼?除了爲他親人報仇,也是爲逝去的愛人鍾妍報仇。以一人之力對抗南荒十二異族,試問這世上,有幾人能夠做到?
想到此處,鍾氏父子三人心中對凌風的怨意也消減不少,臉上怒容也緩和下來。卻在此時,一個充滿悲憤的男子聲音從廳堂外傳來。
“若不是他,我姐姐怎會施展‘輪迴血祭’之術,落得形神俱滅的悲慘下場?”
只見一個身穿黑色祭袍的年輕男子從廳堂外大步走了進來。他徑直來到衆人面前,充滿悲憤的目光死死盯着凌風,大聲喝道:“薩洛蒙最多隻算是害死我姐姐的幫兇,你凌風纔是害死我姐姐的真正凶手。真難爲你,竟然還敢帶着自己的姘頭前來黎山拜祭我姐姐。我呸!”
不用說也知道。這個年輕男子就是鍾百濤最小的兒子鍾離,也是鍾妍的親弟弟。鍾百濤的妻子在產下鍾離不久,便撒手人寰過世。鍾離打記事的時候,就沒見過自己的孃親,故而,他最得到哥哥姐姐們的疼愛,尤其是鍾妍,最心疼自己這個弟弟。而鍾離,對唯一的九姐感情也是最深。
鍾妍遭遇不幸的時候,鍾離歲數還小。不太懂事。他只是聽哥哥們偶爾提及,九姐是因爲一個名叫凌風的人,纔會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不知不覺,他心中對凌風已經埋下怨恨的種子。這麼多年來。他苦心修煉,成爲魂族最年輕的大祭司,所做一切都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夠親手教訓那個害得自己九姐慘死的男人。在凌風和天魔女進入南荒境內的時候,楚黒先一步得到消息,隨後鍾離也得到這個消息,立刻從黑石城動身,前來找凌風麻煩。
鍾離晚到了一步,凌風等人已經前往黎山。他得知之後,立刻追了過來。因此。在凌風等人前腳進了黎山,他後腳就跟了過來。
此刻,面對鍾離的喝責,他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像尖刺一般紮在凌風心上,讓他心如刀絞般疼痛,臉色蒼白,眼眸中盡是痛苦之意。
楚黒夫婦在一旁見狀,連忙準備勸慰鍾離。無需說這些過激的言語。卻不料,鍾離過火的言語,特別是那‘姘頭’兩個字,已經深深激怒了天魔女。
“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口出污言。找死!”
一聲厲喝。但見天魔女俏臉含煞,美目圓睜。體內驟然散出一股磅礴無比的威壓氣機,向四周蔓延散去。廳堂上除了凌風之外,所有人在這股龐大威壓氣機衝擊下,身形不穩,腳步‘蹬蹬’連連後退。特別是鍾離,他整個人好似是這股氣機重點攻擊鎖定的目標,凌厲森冷的氣機宛若潮水般向他涌去,令他只感覺自己就像大海中的一葉孤舟,隨時都有顛覆沉沒的可能。
絕美無雙的容顏上,此刻除了充滿怒火,還有無窮殺意。天魔女的眉心位置突兀出現一道寸餘長的黑色裂痕,瞬息間,裂痕慢慢擴大,變成一隻黑色豎眼,泛出妖異光芒,讓人看了心中發怵!
就在她準備將面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小輩碎屍萬段的時候,卻見一個高大的人影擋在她面前。
“百靈,不要!”
目視凌風充滿悲傷的眼眸,天魔女心中怒火瞬間消散,眉心顯現的豎眼也隨之隱沒不見。廳堂上恢復平靜,一切都像沒有發生過。
鍾氏父子四人,雖然都察覺到天魔女道行高深不可測,可是,誰也沒想到,她的實力會強悍恐怖如斯。如今親眼見識到,心中除了震撼之外,還有說不出的驚懼。
楚黒夫婦也不例外。只不過,他們更多的是驚愕震撼,至於畏懼之意卻不存在。此刻,廳堂上誰也沒開口說話,氣氛說不出的尷尬僵硬。楚黒見狀,清了清嗓子,對鍾百濤說道:“鍾族長,阿風此來黎山並無冒犯之意。他一是拜會鍾族長,感謝你當年多次相助之恩;二來想趁此機會,拜祭一下鍾妍妹子。楚某也知道,鍾妍妹子的離世,對鍾族長一家打擊很大。可是你們卻沒想過,整件事最受傷害的人,還是阿風。他盡心盡力爲宗族辦事,到頭來卻落得一個叛徒的下場。他的父母,楚某的姨夫姨母慘遭被害,他的妹子凌芸,被廢去獸魂趕出南荒,還有,他最心愛的人,爲了救他而犧牲自己的生命。這一切一切,換做是你們任何一人,能承受這樣的打擊嗎?”
話說到此處,楚黒頓了一下,目光轉向鍾離,語重心長的道:“鍾妍妹子爲了救阿風犧牲自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若是因此,你們怪罪阿風,楚某相信,若是鍾妍妹子在天有靈,看到這一切,她定然會很難過,很傷心!”
鍾離聽後默不做聲。鍾百濤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女兒臨去之前的話,在此刻不停迴盪在他的耳邊。至於鍾奎,此刻情緒也冷靜下來,腦海中出現一幕景象,自己的妹妹倚在潛龍居門口,日夜翹盼心上人的到來……
“以前的事。大家都別再提了!”一聲長嘆。鍾百濤率先開口表態。他那充滿五味雜陳的目光,看向凌風的時候,逐漸變得清澈,篤定。
“來者是客。老二,快讓人奉茶!”鍾奎此刻臉上也泛出淡淡笑容,目光從凌風楚黒臉上掃過,最後落在鐘鼎身上,吩咐了一句。身爲長子,他最瞭解父親現在心意。
鐘鼎應了一聲,也沒多說。轉身吩咐下人去備茶奉客。
“殿主大人,都坐吧!”鍾百濤此刻伸手對楚黒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表面上他是在招呼楚黒一人,實則,話也是對凌風等人說的。
對方已經釋出善意。凌風等人客氣一聲,隨後紛紛落座。天魔女此刻早無半點先前煞氣,溫柔地伴在凌風身旁做了下來。至於鍾離,他看了這貌似天仙的女子一眼,臉上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走到鍾百濤身後站立。
論及實力地位,他如今是魂族大祭司,比鍾百濤要高出不少。可是在父親面前,他永遠都不敢擺出強者的架子,乖巧地站在一旁。
待下人奉上黎山獨有的上好野茶之後。鍾百濤目光直接落在凌風身上。緩緩問道:“你此次前來南荒,不會是特意前來黎山拜會老夫的吧?”
“晚輩這次主要是準備前往聖地,挑戰巫殿聖者,了結跟薩洛蒙之間的恩怨!”凌風沒有隱瞞,直言答道。以他現在的修爲,比起鍾百濤已經不知高出多少倍,可是,在這位老人面前,他永遠都會執晚輩之禮,恭敬有加。
“你可有戰勝聖者大人的把握?”鍾百濤沉思片刻。忽然問出這一句。
凌風聽後愣了一下,直白的說道:“巫殿聖者修爲高深莫測,晚輩雖有諸般神通妙法,卻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大體上,若是鬥起來。勝負當是五五之分!”
“也就是說,你有一半的機會能夠取勝!”鍾百濤聽後眼神一亮。充滿溝壑的老臉上竟然泛出欣喜的笑容。凌風看了,不明白他爲何有如此反應?
“凌風,若你真的念及當年老夫對你有過些許好處,還有妍兒對你的恩情,你就答應老夫一件事,無論如何,你也要想盡辦法戰勝聖者大人!”
鍾百濤的話繼續響起。凌風聽後沒有半點猶豫,點頭答應下來。就算鍾百濤不提這個請求,他也會拼盡全力戰勝巫殿聖者,解決薩洛蒙這個老賊。
鍾百濤見凌風幾乎沒有考慮,就答應自己的請求,老臉上欣慰的笑容更甚。他停頓了一下,幽幽問出一句:“妍兒的‘紫虛琉璃珠’可在你身上?”
這件吞噬愛人生命,爲自己打開空間之門的魂族聖器,凌風一直隨身攜帶。他聽見鍾百濤此話後,立刻從儲物戒指內將‘紫虛琉璃珠’取出來,雙手奉給鍾百濤。
鍾百濤接過後,擅抖着手輕撫這枚拳頭大小的黑色晶珠,臉上充滿悲傷,禁不住老淚縱橫。在他的手輕撫‘紫虛琉璃珠’的時候,珠體表面竟然泛出幽幽的光芒,還有莫名的悲傷氣息。
見到老人如此,鍾奎三兄弟也是滿臉黯然。凌風更是心中難受,禁不住鼻頭髮酸,眼泛淚光。天魔女見狀,伸出她溫軟的柔荑,握住凌風的手,眼眸中充滿了柔情蜜意。
“凌風,這‘紫虛琉璃珠’是妍兒留在世上唯一的遺物,你且妥當收好吧!”
半響過後,卻見老人止住悲傷,將手中‘紫虛琉璃珠’又交還給了凌風。凌風愣了一下,沒有伸手去接,口中道:“此物是魂族聖器,還是由交給鍾伯父妥當些!”
“讓你拿着,你便拿着。男子漢大丈夫做事別這麼婆婆媽媽的好不好!”鍾百濤右手一顛,紫虛琉璃珠從他掌心脫離而出,冉冉飛向凌風。
鍾奎三兄弟見狀,臉上稍有猶豫神色,想要開口,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對方盛情,凌風不好回拒,只有接受了下來。
“你打算何時前往聖地?”鍾百濤見他收下紫虛琉璃珠之後,又問出一句。
“等拜祭了妍兒之後,晚輩立刻就動身前往。”
凌風說出此話後,卻見鍾百濤父子四人臉色有些異常。還以爲他們心中仍然對自己有芥蒂。不肯讓自己前去拜祭鍾妍的衣冠冢。正待再次誠懇請求,卻聽鍾百濤緩緩說道:“拜祭妍兒就不必了。實話不瞞你,老夫根本就不曾爲妍兒立冢,連靈位牌也沒有!”
這番話說出後,不僅凌風滿臉驚愕不解,楚黒夫婦更是如此。甚至連鍾氏兄弟臉上,也露出費解的神情。在這件事上,他們始終不明白,爲何父親不允許鍾氏任何一人,給鍾妍立冢祭祀?
看出凌風等人臉上流露出的費解驚愕表情。鍾百濤沒有過多解釋,只是淡淡說了一句:“這其中有老夫不得已的理由,現在也不方便告知你等。”
凌風聽後,臉上盡是失望之意。前來黎山。只想拜祭一下愛人的墳冢,在她的墳冢前傾訴自己的思念之情。
如今,這個願望落空了。不知怎地,凌風只感覺自己心裡空空的,就像一具沒有魂魄的軀殼,宛若行屍走肉般活在這世上……
………………………
迷霧森林,廣袤無邊。其內濃林密佈,蔓藤虯結,到處覆蓋莽莽森林,遮天蔽日。常有妖獸出沒,數不勝數。其上空常年籠罩一層濃厚灰霧,迷迷濛濛,經年不散。不管人或是妖獸,若是御空飛行不慎進入濃霧之中,會宛如進入混沌之境,不辨方向!
來到這片陰暗的叢林中,仔細聆聽,高大的樹冠上,不知名的鳥兒站立枝頭啾啾鳴叫。還有密林深處不時傳來一陣陣獸吼咆哮聲,兩相呼應,使得這片原始森林到處充滿一股神秘莫測的氣息!
嗖嗖嗖……
一陣異響聲從密林深處傳來,但見一道道人影宛若閃電般迅疾在叢林蔓藤間穿梭而行,其速飛快。加上密林枝葉蔓藤遮擋,根本無法看清他們的容貌身形。直到行至一條貫穿森林的大河前方。這一行人才停下了腳步。
一眼看去,他們共有五人,三男兩女。領頭的一人是個身穿青色長袍的年輕人,他那清秀的臉龐,深邃如星辰般的眼眸,配上飄逸灑落的氣質,卻不正是凌風!
其餘四人,除了他的妻子天魔女白靈,以及楚黒雲凝夫婦,還有一人,竟然是白髮蒼蒼的黎山部落族長鍾百濤。
在得知黎山鍾氏並未給自己逝去的愛人鍾妍立下墳冢靈位,凌風也不想多做逗留,當下跟鍾百濤告辭拜別。卻不料,鍾百濤一反常態,竟然提出要跟他們一起前往聖地。對此,凌風沒有異議,點頭答應了下來。
一行五人立刻動身出發。費了數十天工夫,便來到迷霧森林。由於迷霧森林上空常年籠罩一層濃厚灰霧,迷迷濛濛,不論人獸飛入其中,都會宛若進入混沌之境,難以辨明方向。因此,衆人落下身形,展開身法進入迷霧森林,一路朝聖殿方向繼續前行。
有楚黒和鍾百濤相伴同行,一路上要省卻不少麻煩。除了剛開始碰上護殿四族的人馬盤問,之後,便再也沒有遇上阻擾。
“阿風,越過長河之後,只要繼續先前行走萬里,就能抵達聖殿了!”楚黒飛身躍上一棵巨樹樹冠上,辨明瞭一下方向,隨後落下身形,對凌風說道。
凌風點了點頭,“我們動身吧!”話音未落,只見他伸手拉住天魔女,帶上愛妻展開身法,便朝河對岸凌空飛去。
楚黒夫婦、鍾百濤也在同時展開身法,緊隨其後而去。
…………………………………
巨大的圓形祭壇,橫亙在迷霧森林正中心位置。在祭壇的中央,聳立着高大雄偉的殿堂,呈現出寶塔形狀,共有九層,每高一層,就比下一層小了一半左右,每一層看上去都有十丈之高。
遠遠望去,這座聳立在祭壇上高大雄偉的殿堂,簡直就像一柄鋒銳的黑色長矛,直刺蒼穹。若有人站立在祭壇之下,幾乎如螻蟻一般,渺小之極。
在祭壇下方,一片寬闊的廣場上,十二尊高達三丈的石像,分作兩排聳立。石像形態各異,或獸首人身,或人身蛇尾,無一相同。每尊石像表面隨處可見被歲月磨礪的痕跡,蒼勁的刻痕緩緩延伸着,訴說着歲月的滄桑,透露出一絲悲涼。
兩個人影,站立在石像中心位置。其中一人,身穿灰色長袍,臉上帶着金色面具,讓人看不清他的面目容貌。可是他的身上,卻隱散出浩瀚如海的氣息,縱然是周遭十二尊高達三丈的石像,在他的面前都彷彿無形中變得渺小,黯然無光。
灰衣人身後,恭敬站立一個身穿黑色祭袍的老人。若是凌風在此,定能一眼看出此人就是他恨之入骨的大仇人薩洛蒙。
“算算時間,距離上次已經過去了將近一百二十年,他這次前來,也不知會否給老夫帶來些許驚喜?”淡淡的話語聲,從灰衣人臉上的金色面具後面傳了出來。
薩洛蒙聽後臉泛苦笑,身體微微前傾,小心翼翼問出一句:“聖者大人,您老人家該不會真的將晚輩交給凌風那叛……交給他處置吧?”
灰衣人轉過頭來,他臉上所戴的面具,在眼部位置有兩個小洞,其深邃宛若浩瀚星辰的眼眸,透過面具上的小洞看向薩洛蒙,淡淡說出一句:“若他真有勝過老夫的本事,老夫就算不想將你交給他處置,能行嗎?”
薩洛蒙聽後老臉揪成一團,眼眸中止不住透出驚懼的神色。
灰衣人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去,目光直視前往遼闊無際的森林,悠悠說道:”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