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將軍?少將軍?傅少鴻……你醒醒!”芙蕖無力的喊着,仰頭望着高高的懸崖,看不到頂峰。若不是掉下來的時候,有身邊這棵百米高的參天古木。也許他們都沒命了。
推開身旁被壓斷落下的枝椏,她只覺得雙腿疼得厲害。血跡早已乾涸,褲管被刮開一道口子,芙蕖小心翼翼的查看自己的傷口。
傷口很深,因爲沒有及時處理,如今已經紅腫流水。
傅少鴻還在暈厥,現在下着小雨。
她不住地他傷着哪兒了,只能咬着牙將傅少鴻拖到樹底下,而後撿了樹丫架起一個棚子,免得雨水打溼傅少鴻。
但這樣也不是辦法。必須找個可以躲藏的地方。
拖着疼痛難忍的腿,芙蕖咬着牙在四處走動。
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藏身的山洞。
回去的時候,傅少鴻睜着眼睛。極爲虛弱的吐着氣。
“你醒了?”芙蕖驚喜萬分,急忙大葉子上的水遞上去,“喝口水,我帶你去那頭的山洞。你能走嗎?”
清水下肚,傅少鴻纔算清醒了幾分,“這是哪裡?”
“我們摔下了懸崖。”芙蕖仰頭望着高高的懸崖壁,“如果不是你,我或許已經死了。你放心,小姐一定會來找我們的,她那麼聰明,一定能救我們。”
傅少鴻深吸一口氣,“等她還不如等我師父。”
“都一樣。”芙蕖笑了笑。臉上被荊棘刮破的血痕,讓他看着心疼。
勉力攙起傅少鴻,芙蕖一瘸一拐的攙着他去了那頭的小山洞。
山洞不大,是個天然形成的洞穴,裡頭長滿了青苔,還有水不斷從石壁縫裡滲出來。芙蕖扶着傅少鴻坐在乾淨的角落裡靠着石壁,自己去收攏一些柴枝,所幸身上的打火石還在,勉強還能生火。
有了火光。飛禽走獸纔不敢靠近,還能相互取暖。
傅少鴻無力的靠在石壁上,“你怎樣?”
芙蕖搖頭,“沒事,只是傷了腿,你傷着哪兒了?”
“就是渾身無力,有點頭疼。”傅少鴻晃了晃腦袋。墜落的時候,他死死抱着芙蕖,是故他先落地。而芙蕖因爲被他抱在懷裡,只是傷了腿,其他的並無大礙。
“我看看!”芙蕖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子,掰開他後腦勺的頭髮一看。
“嘶……”傅少鴻縮了一下脖頸。
芙蕖蹙眉,“好大一個包,不知會不會有事。”
“你說,我要是突然失憶了,你該怎麼辦?”他笑問。
她面色一僵,“胡說什麼,怎麼會失憶呢!”
“不是說撞了頭,都有失憶的可能嗎?”傅少鴻開始自言自語,“如果我失憶了,你會不會難過?我奶奶給我安排了一門親,是她的隨身丫鬟,若我失憶了,定然是要納她爲妾的。可是我不願意……”
芙蕖聽得心頭揪着疼,只是咬緊了脣,起身便走。
他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所以我無論如何都要記得你,這樣我就不會負你,就不會去娶別人。”
在這個年代,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故,芙蕖也沒有理由,要求他從一而終。她只希望,在他的心裡,愛的那個人唯有自己罷了。身不由己,但是心……總該能做主吧?
“你是少將軍,是將軍府的獨子,只怕不能吧!”她鬆開他的手。
“若我不願,誰能強迫我?”傅少鴻嘿嘿的笑着,“知道嗎,我是看到師父和阿靖,才忽然覺得一生一世一雙人也不錯。他們那麼難,都要在一起,我爲何不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芙蕖坐在篝火旁添柴,“少將軍的女人,排起來,應該夠十里長街了。”
傅少鴻笑出聲來,面色卻毫無血色,“以前有,以後就你一個。”
他不可否認,睡過的女人排起來能有整個眠月樓那麼多,可是那都是迎來送往,都不過是銀貨兩訖的交易,不曾有過半點心思。
看見重錫和上官靖羽,他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也該痛痛快快的愛一場。
重錫說,一輩子,沒愛過一個人,何其可悲。
許是被觸動,傅少鴻心想着,倒也有些道理。
他爹傅聲,自從愛妻死後便去了邊關,再無續絃,這也是傅家如今唯有他一個獨子的緣故。爹都能做到的事情,何以他不能做到?
芙蕖低頭一笑,“我去找找看,有什麼可吃的。”
“下雨了,別去。”傅少鴻道,“我怕你出事。”
“不吃東西,怎麼熬得住?”芙蕖一咬牙,急忙走了出去。
這大冬天的,既沒有什麼野果子,也沒有動物出沒的痕跡。冬眠的冬眠,避雨的避雨,芙蕖什麼也沒找到。卻在一處洞穴下頭,找到了一條盤踞着,正在冬眠的蛇,足足有兩指寬。
她尚且可以,傅少鴻看上去奄奄一息,她是真的怕,怕他會出事。
頭上那個包,只怕……
顫抖着身子,她此生最怕的就是蛇。可是可是……什麼都沒有,就算不會傷重而死,也會餓死吧?瘦弱的女子,咬着牙,扛着自己內心深處的恐懼,抓起了地上的石塊。
她沒有選擇,真的沒有選擇。
外頭下着雨,冬眠裡的蛇,因爲外界溫度的寒冷,毫無反抗能力。芙蕖像瘋了一般雙眸通赤,石塊狠狠砸在蛇頭上。鮮血飛濺,染了她的手背,在她本就染過血的裙裾上,暈開令人肝顫的血花。
蛇沒了動靜的那一瞬,芙蕖癱軟在地,彷彿周身的氣力都被抽走,只是傻傻的坐在雨裡。雨水沿着髮髻不斷滾落,徹骨的寒涼讓她在雨裡瑟瑟發抖。
她的手,滿是鮮血。
這是她第一次,雙手染血。
雖然是條蛇,可是,也算殺生。
但爲了傅少鴻,她也顧不得這些。
蛇頭被砸碎,而後被她用石頭片割去。芙蕖拖着蛇身往回走,整個人顫抖得不成樣子。
她怕蛇。
回去的時候,傅少鴻撐着眼皮,保持自己最後的清醒,不讓自己睡過去。現在這種狀況,若是睡過去,也許真的就過去了。
“芙蕖?”他愣住。
這一聲喊,芙蕖抖動着羽睫看了他一眼,直接栽倒在地。
她盡力了。
醒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躺在柔軟的物什之上,鼻間有極爲好聞的香氣。也不知是什麼,緊接着便是有個滑溜溜的東西探入自己的口中,好似在推送着什麼東西。
她嚥了下去,緩緩睜開雙眸,迎上的是傅少鴻欣喜的雙眸,“沒事吧?”
“你剛……”她一眼便看見他手中的蛇肉,穿在一根棍子上,被烤得金黃。這股薰香便是從蛇肉上散發出來,而方纔……她有些腹內作嘔,“你給我吃這個?”
“嚥下去。”傅少鴻道,“如果想要活着,就必須吃。”冬溝討圾。
芙蕖渾身顫抖,一下子從他的懷中掙脫出來,“我、我不餓。你吃吧!”
傅少鴻笑了笑,咬了一口蛇肉,“吃一口是吃,吃兩口也是吃。如果在死和恐懼中選擇一樣,你選哪一樣?”
“我不要吃蛇。”芙蕖一想起那蛇擡頭的模樣,想起自己拿石塊砸死了那條蛇,身子緊跟着發涼。
“好。”傅少鴻擁她在懷,因爲休息了這麼久,有吃了點東西,他總算恢復了少許體力,“你若不吃就罷了,待我們出去再好好吃一頓。”
她點頭,脣齒間,還存留着他的味道。
他偷笑着,說是不吃,方纔他可是送了不少肉,進她的嘴裡。如此重複,大抵能有半條蛇這麼多,只是最後一次她醒了,他才作罷。
既然她不願再吃,那就算了。
傅少鴻火速將剩下的蛇肉吃得乾乾淨淨,這才靠在石壁上喘氣,“等雨停了,我們就走。”
“你怎樣?”芙蕖問。
“我沒事,就是頭上有個包,只是你這腿上的傷再不處理,會出大問題。”傅少鴻揉着後腦勺,晃了晃腦袋,所幸神智還是清醒的。
芙蕖點頭,“好。”
音落,傅少鴻已經將脣貼上去,熨燙着她冰涼的脣瓣,“沒事的,那麼高摔下來都沒死,所以我們一定能出去。”
她噙着淚,搗頭如蒜。
小雨下了一陣便停,芙蕖與傅少鴻相互攙着,亦步亦趨的朝着外頭走。這山路崎嶇,他們根本摸不着南北,只能順着小道吃力的走。也不知這路會通向哪,橫豎往前走就是,總好過坐以待斃。
二人走一會停一會,如今到了這份上,着急也沒用,還是保持體力爲好。
比起芙蕖,傅少鴻的法子還是多的,這個時候,兔子們都躲在窩裡。在邊關的時候,他也跟着父親的將士們去野外抓過兔子,是故在這方面,他還是在行的。
到了傍晚時分,已然抓住了一隻成年兔子。
夜裡尋了一個洞,二人總算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頓。芙蕖的腳上越發嚴重,反倒傅少鴻,一開始奄奄一息,如今倒是精氣神都恢復了不少。
“好吃嗎?”他扭頭問。
火光下,芙蕖的臉泛着迷人的紅,繼而點了頭,默默嚼着兔肉,含笑不語。
他靠近她,芙蕖也沒有拒絕,二人肩並肩坐着。
臉上泛着燙,芙蕖瞧一眼篝火,伸手便將身邊的柴枝丟進去。哪知火星突然蹦出,一下子燙了她的手,驚得傅少鴻比她還緊張,快速握住了她的手置脣邊吹着。
芙蕖一怔,瞬時臉紅到了耳根。擡頭,剛好迎上他微光盪漾的眸。
她的呼吸,立時變得格外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