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羽扇綸巾、方寸之地闊談天下事

楚俊昊費盡力氣將土坑埋了,堆起一個小墳頭。用劍砍了根嫩竹,做了兩塊墓牌,咬破手指頭用血寫了碑文。磕了三個頭,哽咽道:“錢文婷,對不起。害得你平白丟了性命……一路走好,下輩子再還你。”又對着大坑拜了三拜,道一聲爹孃,摸出半截蠟燭,點在一旁。跪了一夜,也不知道何時倒在地上睡着了,待得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

找了幾個小竹筍,簡單的烤着吃了。又找來幾塊大石頭,放到小墳頭周圍,全當留個醒目標記,日後好找。做完這一切,又拜了三拜,才一步一步往回路摸去。

又花了大半日才走出竹林,出了竹林已經近黃昏了。竹林外依舊有許多人往啓天宗方向趕路,大多到了竹林外安營休息。楚俊昊找人討了口水喝,就隨地找了塊石頭將就一夜。

夜裡,楚俊昊睡的迷迷糊糊,一會兒夢見爹孃教自己練劍,一會兒夢到自己成了仙報了仇……輾轉反覆,到了後半夜猛地驚醒,便再也睡不着了。

這時,有人知道他是從鐵竹林另一邊回來,以爲他是被啓天宗淘汰的,過來打聽打聽一些消息。

倒是不少人拿了些吃喝來跟他換消息,也有那富貴人家直接拿了銀子打賞。這一來,倒是好幾天不愁吃食。楚俊昊將啓天宗招收弟子的要求和情形大致與大家分說了一遍。

這下,有人直接絕望,大多數人都犯起愁來,只因這一天測試下來不到百人勉強合格,且到了宗門內部還得測試。如果資質最差的,留在宗門內,便跟奴僕差不多了。唯一區別就是給修仙者當下人,命可能比常人活的長點。

楚俊昊看着大家患得患失的樣子,一陣搖頭。想一想,自己兩天前同樣和父母一起,如同朝聖般嚮往啓天宗。可是,轉眼間遭逢鉅變,物是人非,自己今後何去何從都不清楚。又一想,啓天宗招收弟子測試,說我靈根資質差,很可能無緣修仙,這卻是如何是好?若不能踏入仙門,怎麼能替爹孃報仇?

啓天宗是沒法進了,總得打聽打聽別的宗派才行,萬一真的資質不行,沒有宗派願意收我,那該怎麼辦好?

這麼一想,也和其他人一樣的表現了。一夜無眠,直到天空吐白,方纔搖搖腦袋,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吧!

拖着疲憊的身子,逆着人羣而行,一身着裝早弄的又贓又破,跟個小乞丐一樣。這樣倒是沒有人打他的主意,唯獨那一柄劍有點打眼。楚俊昊找了根手臂粗的枯樹枝掏空了,將劍藏在裡面,當柺杖拄着。

這樣趕了好幾天路,手中已經沒有吃的了,就在路邊找些野果充飢,實在餓的受不了,也和別人一樣,大着膽子在死人身上翻找食物。也有運氣好的,總能找到那麼點。

一路上沒少遇到那些殺人越貨、強搶民女的,楚俊昊雖然恨得咬牙切齒,但也只得遠遠躲開。

一個月有餘,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走到哪裡了,破敗的小村子倒是遇到了好些個。這天,正當楚俊昊覺得自己好像馬上就快要死掉了的時候,一座小鎮出現在了眼前。

小鎮地處偏僻,暫時沒有被戰火殃及,過往商客還是比較多的,倒也不是很蕭條。

楚俊昊強打起精神,快步進了鎮去。一時,周遭各種小吃的香味頓時飄來,引得楚俊昊飢腸轆轆,肚子咕咕叫。身無分文,不偷不搶,也不願意乞討,只能望着熱騰騰的包子添舌頭吞口水。傻愣着直勾勾看着小吃,被老闆污言穢語趕走,又走兩步盯着另一家的鋪子。

慢慢在街上瞎晃盪,被趕老鼠一樣趕。正看着一個麪攤上客人吃着香噴噴的面,忽然聽到一旁的小涼棚裡傳出來一位先生拍案說書的聲音。

楚俊昊一驚,那先生眉發花白,一身白色長袍整潔清爽,手中羽扇揮舞指點,滔滔不絕高談闊論着。說的,正是楚穆白爲民除害,仁義放過了那李天鴻,後遭報復被千里追殺的事。突然聽到有關父母的事情,登時又勾起傷心事,一時間眼中淚光閃閃。就這麼呆愣着,傻傻看着老先生說書。當老先生說到自己父母懲兇除惡時,涼亭中人無不拍手稱快。又說到父母慘遭毒手時,衆人皆扼腕嘆息。

楚俊昊心中感嘆,爹孃一生行俠仗義,頗受普通老百姓愛戴,一世英名卻落得如此下場,真是老天無眼。

待得老先生說完父母這段,又選了楚穆白夫婦另外兩個英雄事蹟說了。這些都是楚俊昊跟隨在爹孃身旁一起經歷過的,倒是不再聽他所說,反而是認真打量起老先生來。

只見老先生腰背挺拔,雙目炯炯有神,舉手擡足間自有一股神韻。楚俊昊便覺得這老先生一定不簡單。因爲許多與自己爹爹齊名的一些大俠,給他的感覺也是這般,皆是渾身透着一股大氣磅礴、正義凌然的氣勢。一時,心中悄悄打起小算盤。

老先生喝了碗茶水,接着便開始講最近傳的沸沸揚揚的修仙故事。從啓天宗講到八方堂,更有那飛天閣、千燈寺、萬獸峽、魔天嶺等等修仙門派的故事,都被他雲淡風輕一一道來。

楚俊昊同涼棚中坐的人一樣,都是好奇心大起,被那離奇的故事吸引。這會兒,再看那老先生,楚俊昊發現,似是看不真切他了。明明近在眼前,卻又好似一個朦朦朧朧的投影,感覺就像畫中的神仙般。這樣,更加確定老先生不簡單。心中又想,或許老先生是一位武功超然的隱世高人,再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位道行高深的活神仙。轉念一想,不管這位老先生是何人,他肯定是有大本事的。何不拜他爲師,學好一身本領,纔好替爹孃報仇。

楚俊昊正想着,忽聽一道稚嫩的聲音說道:“這位小哥哥,看你的樣子好像很久沒有吃東西了。你過來,我請你吃碗麪。”尋聲看過去,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正有點怯生生拉着自己的衣袖,指着旁邊麪攤桌上的一碗麪看着自己。楚俊昊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站立了大半天,太陽都快下山了。看着那碗麪,又引的肚子一陣咕咕叫,捂着肚子又不好意思去吃麪。小女孩靦腆,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時,那麪攤老闆用大勺子哐哐敲了幾下鍋沿,說道:“小子,這兵荒馬亂的,有的吃就不錯了,還磨磨唧唧的。也就曉沫這丫頭善良。趕緊吃嘍,老子好早點收了攤子回家陪媳婦。”

楚俊昊不在扭捏,慌張把藏着劍的樹棍放在桌上,端過碗就往嘴裡扒。一時沒注意,剛出鍋的滾油麪條又辣又燙,直齜牙咧嘴,也不捨得把吃進嘴裡的再吐出來。邊用手在嘴邊扇着風邊呵氣,快速嚼了兩下,就一口吞進肚裡,胸口跟火燒似的。

小女孩被他的樣子逗樂了,咯咯笑個不停,倒了碗茶水遞給楚俊昊,一邊笑一邊說道:“你慢點吃,小心燙着了。”見楚俊昊喝了茶,接着小心翼翼的吃麪,又笑道:“好了,你自個吃吧。我要去幫爺爺收拾了。”說着就去涼棚裡收拾茶碗去了。

楚俊昊一邊吃着麪條一邊看着小女孩井井有條的收拾着,心中想,原來她是說書老先生的孫女啊。看着小女孩的身影,記下了這份恩情。三下五除二將整碗麪條吃完,連麪湯都喝了個乾淨,只覺得這是除了娘做的菜以外,最好吃的東西。

老先生道一聲明兒個繼續,便結束了一天的說書,閒坐着看着小女孩收拾。

楚俊昊認真考慮一番,走上前朝老先生跪地一拜,誠懇求道:“求求老先生收小子爲徒,教我本領……”磕一個頭就求一句。

老先生一愣,搖扇子擺手說道:“你拜錯人嘍!我老頭子能有什麼本事教人的?曉沫,收拾好了,我們回家。”雙手撐着椅子扶手站了起來,佝僂着身子,用左手敲打着腰,“站了大半天可累死我嘍。曉沫啊,回家了你可得給爺爺好好捶捶。哦,對了,晚上做什麼好吃的呀?”踱步往大街上走去,這樣子跟他說書時判若兩人,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腐朽老人。經過楚俊昊身邊時,有意無意間拿扇子拍了一下他,沒好氣的說道:“臭小子,你以爲我不知道啊?想騙吃騙喝?我可沒老糊塗呢!”

小女孩曉沫麻利的將兩個大水壺裝進竹籮筐裡,用扁擔挑了,提起一尾魚喊道:“爺爺,曉沫回家燉魚湯給您喝。”老先生輕嗯一聲,不再理會,徑直往鎮子外面而去。

楚俊昊見他們已經走上大街,有些着急道:“求老先生收我爲徒,您若不答應,我長跪不起,直到你答應爲止。”

眼見着他們的身影遠去,正感到一陣落寞時,忽見小女孩使勁衝自己招手,心中大喜,追了上去。搶過小女孩肩上的擔子,默默的跟在後面。

小女孩說道:“我叫楊曉沫,是被爺爺收養的,南宮爺爺人很好的……”話沒說完,就聽老先生在前面重重的乾咳一聲。楊曉沫吐了吐舌頭,提着魚追到老先生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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