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怎麼回事?菩薩……難道你是菩薩下凡?”
驢三驚呆了,目光灼灼盯着姜苗苗,周圍人更是哇哦一聲,紛紛聚了過來,叫喊討論着。
“那金佛靈驗,不就是因爲這藥丸可以自己移動嗎,那現在是怎麼回事?”
“什麼呀,這丫頭肯定是騙子!她一定起了什麼花招,把她攆出去!”
“不……我覺得她一定不簡單,剛纔她還在笑話驢三……說不定是那和尚騙人呢?”
“胡說八道啊你!”
黃樂怡湊上來要看那藥丸,姜苗苗一翻手卻早已捏在了掌心,笑吟吟看着那些神色複雜圍觀羣衆的面,藥丸滴溜溜在她手中轉動。
她道:“你們想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就跟我來,我帶你們去揭穿那些騙子。”
衆人呃一聲相互對視,縮縮脖子,遲疑哼唧着,不敢主動開口。
姜苗苗心中暗歎一聲。
這些百姓都是麻木冷漠的,對與自己的事無關的事,永遠少了一份熱枕之情,寧願各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藥丸的秘密其實很簡單,騙錢的簡陋玩意兒。她相信肯定能有不少人看出來,可是卻沒有一個,願意跳出來挑明。
很簡單,誰喜歡多惹麻煩?再說了,其他人倒黴,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也就是因爲這樣的冰冷和冷漠,才讓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糟糕。
封閉的階層、壓抑的環境,要想改變一切,總得有人跳出,在旁人無所謂和嬉笑輕蔑的目光裡,將一腔熱血灑向冰冷的石階。
姜苗苗闔眸,深深吸了一口氣,難掩心中傷憤。
既然別人都不願意,讓就讓她自己來吧。
她正準備離開,圍觀衆人一時沉默,忽然一道聲音響起來:“我想知道,我和你一起去。”
誰也沒料到,說話的竟然一直躺在牀上的驢三兒子!他虛弱地話都變得輕微,幾乎讓人聽不清楚,此時在屋裡,卻彷彿驚雷炸響!
姜苗苗驀然回頭。
這才注意到,那少年大概十七八歲的樣子,臉色蠟黃,也掩不住清俊精緻的容貌。
他連擡胳膊的力氣都沒了,卻努力試圖用胳膊撐牀面爬起來,喘着氣,頭上冒出了汗。
驢三趕緊迎上去,少年一動,他驚嚇的命都快丟了,皺紋縱橫的老臉上流着淚花,擔憂地扶着少年的肩膀:“兒啊,你這是要做什麼?”
“爹,我沒事。我好像知道那藥丸的原因了……”
少年苦笑,極爲艱難地擡頭看着姜苗苗,“如果沒有這位公子阻攔,我應該會吃下它,我想它肯定是治不好我的,而且我病的如此重,可能很快就會喪命。”
姜苗苗眯了眯眼。
“我若是死了,爹爹肯定痛不欲生。追問起白普寺的和尚,他們想必會說,是佛祖看我受苦,特地接我去西天極樂世界享福的。若是爹爹不依不饒,和尚的擁簇們,一定會把爹爹打出來的。”
少年喘了一口粗氣,不過起身說幾句話的功夫,他就累得不行了。
姜苗苗從桌上上挑了個熟透的野柿子遞給他:“先吃口東西。”
少年有些羞澀地笑了起來。
他一笑,眉目舒展,原本清俊的容顏竟更加鮮活,即使是因爲營養不良長久臥病在牀,也掩蓋不了他的俊秀而且更多了幾分病弱之美。
讓人忍不住想,若是他健康時候,又該是何等風姿。
“謝謝。”他輕聲道謝,“白普寺裡面是有真的好藥,城中大戶那些病人,應當是真正治好的。有大戶高官護着,白普寺這不就順順利利越開越好。”
“照你說的,普通百姓得不到什麼好藥,”姜苗苗道,“如果有吃了沒有醫治好人,照樣死了的情況,爲何從來沒有什麼傳言出來?”
少年輕輕道:“寺廟會動手的。就比如我家,只有父親和我兩個人,若是父親去鬧,想必當天晚上,他就回不來了。人都沒了,何來流言?”
驢三傻傻問:“我怎麼回不來了?”
他沒想明白,周圍的人卻不和他似的腦子轉不過彎來。
立刻旁邊就有人驚慌道:“對,我想起來,白普寺賜藥一般都是給大戶的,偶然有些家裡窮的,吃了那藥也沒見好……”
“別覺得是金佛取得藥,所以沒有想到是藥不管用!”
“我記得以前馬二柱他老孃,吃了賜藥還是死了,馬二柱家裡頭又沒別的人,好像馬二柱吵吵着要去找白普寺問問,後來我可就再也沒得到他消息……我還以爲他是去了其他縣,不回來了呢。”
“我可聽說,白普寺裡養着好多武僧!”
“驢三是傻點,他兒子可一直是咱們這片最聰明的,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那就是白普寺騙人咯?哎,我要跟去看看,那個小公子,你是不是要去踢場子啊?”
“走走走,去看熱鬧去!”
姜苗苗靜靜看了一眼牀上斜倚着還在微笑的驢三他兒子。
這少年看不出竟然如此多謀!他說的那些話看似不經意全是猜測,卻每一句都是故意挑撥誘惑的。
姜苗苗之前說了那麼多,圍觀羣衆死活不信,他不過區區幾句話,周圍人從立刻從抗拒變爲熱切,甚至主動要和她去踢場子。
這還是生在貧民窮人家,若是從小學習教導,定然會是一代大才!
一羣人立刻浩浩蕩蕩出發,少年病弱,衆人執意讓他留下了。姜苗苗落後了半步,出門前,聽見背後那少年輕輕道:“謝謝。”
這一謝,謝的是她救他的命。
姜苗苗微怔,回頭時,那少年微微笑着,蠟黃的臉上竟莫名添了幾分光彩。
尤其是他那雙眸子,黑白分明,星光斑斕,眼角狹長,溫和地像是春風化雨,潤了多少人心。
這一停,姜苗苗步子就邁不出去了,白露眉頭微微一皺,過來拉姜苗苗,她卻先一步把白露推開:“你先出去,我有話問他。”
她心中莫名浮出幾分疑惑。
這少年若真是如此聰慧多才,又怎麼會認不出,自己分明是因爲吃不飽飯得的水腫,要好不難,卻偏偏躺在牀上,默默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