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對婚姻嫁娶,有什麼意見嗎?”雖說女兒現在還小,可是一眨眼也兩歲了,說不得下一次眨眼,就是女兒坐花轎的日子。
想到日後要把捧在手心裡疼愛的女兒嫁出去,謝璉的心頭就火燒火燎的難受。
“門當戶對。”謝琅只有這四個字。
畢竟真心喜歡你的男子,如何都捨不得你跟着他吃苦的。
當初她的父母也是門當戶對,大學裡談的戀愛。
只是在面對生死難關的時候,父親最終捨棄了母親,最後連親生兒子都捨棄了。
尤記得她殺死那個冰系女人的時候,父親哭的儀態盡失,祈求她的原諒。
謝琅沒有回答,只是一道雷電,讓這個父親魂消魄散。
她不是母親,更不是弟弟,沒有權利替他們原諒這個男人。
既然想要得到原諒,她就送父親去見他們,面對面的祈求諒解。
明明就是父女,體內流着一樣的血,她能爲了最好的朋友連命都不要,可父親卻爲了自己的生存,親手要了母親和弟弟的性命。
那是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女人,記憶他的親子。
下一刻,接觸到謝璉狐疑的眼神,謝琅擡手遮住額頭,阻擋他視線的探尋。
合眸間,眼底的狼狽,瞬間斂去。
“早些回去吧,夜深了,天色也涼了。”
若是以往,謝琅或許還會留下他們在宮裡過夜,只是如今宮芷懷上了孩子,謝璉是肯定不會留在宮裡的,既如此,就早些離開。
她的心情突然變的很差,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謝璉不懂陛下的心思怎麼突然變得沉了起來,不過現在時辰的確不早了,明日還要早朝,倒是耽誤不得。
“糖果兒,咱們該回府了,免得你母妃擔心。”
糖果兒手裡抓着兩串烤肉,聽到父王的話,趕忙吧嗒着肉呼呼的小嘴兒,將其中一個竹籤兒上的肉擼掉,又伸手抓了幾串,隨後跑到謝璉身邊,讓父王抱到腿上坐着,一起回去。
謝琅等送走他們,回頭叮囑謝宸一句,“別吃太多,早些休息。”
“哦,二姐姐你困了嗎?”
“……”她回頭看了一眼謝宸,擡起來的左腳落地,“謝宸……”
謝宸望着她,“怎麼了?”
“沒事,早些休息。”說罷,就離開正殿,往寢殿去了。
寢殿後面,謝琅早就讓人闢出了一塊很大的浴池,和盛京那邊的類似。
脫掉衣裳踏入溫熱的水中,未來給她放了一個舒緩的音樂放鬆心情。
未來知道謝琅的心情不好,也就沒有與她說話。
“姐,你怎麼還不找男朋友?”依稀記得一個陽光晴好的午後,她正在自家別墅的泳池邊喝着冷飲,謝瑞拎着一本書走了過來,“你長得也不醜,好歹也是985211畢業的碩士生,正宗的白富美,沒道理還單身呀?是不是你要求太高了?”
謝琅當時給了弟弟一個白眼,“我在家裡礙你眼了?”
“這倒是沒有,我班裡同學他哥哥是咱們是刑警隊的,家裡也是軍政出身,一直都顧不上找女朋友,你有興趣嗎?”
“沒有,你姐我雖然敬佩這個職業,卻並不想找這個職業的男朋友。”
“也是,估計人家也養不起你。”
“嘿,你這臭小子,你姐在你心裡就那麼低的地位?”
“說反了,你在我心裡地位特別高,打小就是成堆的金錢嬌養着,對方那個職業,但凡是忙起來,十天半月不朝面都是尋常,我可不捨得你夜夜獨守空房。”
隨後這小子在他旁邊坐下,就着謝琅的手喝了兩口果汁,“晚點嫁人也挺好的,等我再大點,有了話語權,日後你在婆家不痛快,我也能給你撐腰。”
“嘩啦——”
謝琅揮手在水面上用力拍打幾下,溫熱的池水被濺起,隨後落入水中。
“未來,謝瑞是與我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他學業優秀,年級裡從未跌出前三,會打球,會演奏多種樂器,會跳舞,會很多很多,他自小就是我的驕傲,爲了他我甚至連命都能交代出去。”
可是,這麼好的弟弟,卻死在自己親生父親手裡。
她能想象,在被推出去的那一刻,直至被喪屍吞噬的那一刻,該是何等的悲涼。
很多時候,謝琅都是深恨自己的無能,若是早些找到他的話,那該多好。
來到這裡後,與謝宸生活的久了,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人格分裂了。
一個人格會細心的善待謝宸這孩子,另一個則是縮在角落裡冷眼旁觀,不斷的告誡另一個自己,謝宸是外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弟弟,連替代都不是。
未來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謝琅。
她是最瞭解謝琅的人,畢竟陪伴了她很多很多年了,兩世加起來快二十年。
她最細膩的心思,未來都聽過。
看到她疲憊的閉上眼,臉頰似乎有淚痕滑落,有些手足無措,卻說不出任何寬慰的話來。
“小謝,我會永遠永遠陪着你的。”
“謝謝!”
長安城某戶人家裡,一個大肚子的女人,正滿臉痛苦的躺在產房裡。
屋中兩個穩婆正在給這個產婦接生,奈何產婦腹中的孩子胎位不正,都在這裡順了快一個時辰,卻始終無法將胎位給正過來,一時之間也急的滿頭大汗。
產房外面,幾個人也在焦急的等帶着。
“這怎麼還沒有動靜。”坐在主位上的婆子恨不得擡腳衝進去看看情況。
裡面躺着的孕婦是她的小兒媳,成親四載總算是懷上了孩子,他滿心希望小兒子能一舉得男。
“娘,別擔心,弟妹肯定能平安生出哥兒的。”長媳在旁邊勸道。
這戶人家條件還算可以,家裡有一家點心鋪子。
不過婆婆平日裡更疼愛這個小兒子,因此長媳對小叔一家心裡並不怎麼待見,她對那個點心鋪子也是勢在必得。
很快,產房的門從裡面拉開,一個穩婆滿頭大汗的出來,“主家,你的小兒媳難產,胎位始終都順不過來,我們是真的沒辦法了,你們商量商量,是保大還是保小。”
“啥?”那婆子頓時急了,然後喊了一句,“肯定是保我的孫子。”
穩婆在跨出那道門的時候,心裡其實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這些年綁着人生孩子,但凡是遇到這種難產的情況,十個裡面有九個都是保小。
只是下一刻,外面衝進來幾個人,“親家母,你這是謀殺。”
婆子看到來人,臉色一僵,“親家母,也不能怨我,這難產能有什麼辦法,這也不是我的錯,她肚子裡可是我老楊家的種,你說咋辦?”
“娘,快點送阿姐去醫院吧。”跟在對方身後的一個年輕後生趕忙道。
“對對對,送醫院。”女方家母回過神來,趕忙招呼自家人去裡面擡自家閨女。
楊家人哪裡肯樂意,趕忙跑到產房門前堵着。
“幹啥,幹啥,親家母這是想幹啥,裡面可是我們楊家的兒媳婦,是三媒六禮,花了錢娶進門的,你們這是要搶人吶。”
“是你兒媳婦不假,可裡面躺着的也是我十月懷胎的親閨女,不能讓你們這麼糟踐。”
“咋就糟踐了,她胎位不正是我老婆子害的?要是害死了我孫子,我跟你們家沒完。”
眼瞅着自家母親被對方給嗆住了,後面的年輕後生頓時蹙緊了眉頭,“大娘,若是你真的要保小,明兒我就去京兆府尹告你們,謀害我家姐的性命。”
“你去告啊,她就算是死那也是生孩子死的,女人生孩子有幾個不是在鬼門關裡轉悠,是她自己沒能耐。”
“那就和離!”產婦的父親冷着臉看着擋在門口的親家母。
“……”楊婆子頓時傻眼了。
此時,女方家的人一把撥開楊婆子,衝進了產房。
看到裡面的兩個穩婆正拿着剪子,要豁開自家閨女的身子取子,女方家母頓時嚇得頭皮發麻,上前一把將那舉着剪子的穩婆推開,招呼身後的兒子,“快,快送你姐去醫院。”
年輕後生看着姐姐大汗淋漓的近乎泡在水裡的樣子,連同被子一起將她抱起來,一把將對方抱在懷裡,大跨步的往外衝。
“姐,你忍着,我這就送你去醫院,你和孩子都會沒事的。”跨出產房,看到一個男人站在他前面,青年用力的瞪了對方一眼,壓低聲音吼道:“滾,沒用的東西。”
這就是他們家爲姐姐挑選的丈夫,婚前看着百般好,婚後卻得知,大姐所有的苦都咽在心裡,即便是偶爾回趟孃家,也是不露分毫。
沒想到今日卻得知這個結果。
自小就和姐姐感情極好的青年,此時懷裡沒抱着姐姐的話,早就上去用力的踢幾腳泄憤了。
來到外面,家中大嫂已經鋪好了牛車,“桐哥兒,快點放上來。”
江桐看到爹孃出來,他跳上駕轅,一鞭子摔下去,老牛就開始噠噠噠的往前走。
雖說速度不快,可勝在穩當沒有多少顛簸,至少比抱着趕到醫院要穩妥些。
徐小翠是江家的長媳,不過是童養媳。
很多年前,江家大郎身子太過虛弱,聽了別人說的,就想着給江家大郎找個童養媳養在身邊,只是好人家的姑娘都不答應,再說江家也不是富庶人家。
無奈之下,江家就在城外尋來了一個乞討的小叫花,只是不到兩年,江家大郎就沒了,死的時候只有八歲,好在有了這個童養媳,至少江家大郎能有個埋骨之地,不至於做個孤魂野鬼。
那之後,江家就把徐小翠當做閨女養着,江琴和江桐也一直都喊徐小翠爲姐姐。
徐小翠懂得感恩,也是個手腳勤快的,這些年江家也想着給徐小翠找個婆家,奈何她始終不答應。
看着躺在牛車裡咬牙忍耐的江琴,徐小翠心如刀絞。
給她輕柔的擦拭額頭的汗水,嘴裡還不斷的安慰着。
她沒有忘記,當時那個少年臨死前,懇請自己日後幫他好好的照顧這一對弟弟妹妹,幫他孝敬爹孃,這些年她一直都在做。
她記事的時候就在乞討,和狗搶過包子,喝過污濁的雨水,吃過死老鼠,原以爲一生都會是乞丐,誰知道在七歲那年,被江家二老給領回家。
給她舒服的衣服穿,讓她能吃得飽,有暖和的被褥,甚至還有個笑起來很溫暖的少年與她說話。
那兩年,是她最快活的時光。
直到後來,那個少年死了,成了她心裡最美的一個夢。
悲慘的生活讓她比起同齡的孩子更加成熟,在少年死後,她就已經把自己當做江家的兒媳婦看待了。
她要代替他孝敬爹孃,保護一對弟妹。
兩刻鐘後,牛車在醫院門前停下來,江夫人趕忙跳下車,衝到醫院裡,“大夫,大夫,快救命吶。”
“怎麼了?”醫院裡跑出來兩個人,他們都穿着白大褂,“出什麼事了?”
“我女兒,我女兒……”江夫人指着後面的牛車,“救命,我女兒難產。”
“快抱進來。”後面衝出來一個女大夫,聽到江夫人的話,趕忙招呼他們將人抱進去。
江桐彎腰把江琴抱起來,飛快的衝進了醫院裡,然後江家人就看着江琴被推到了產室裡。
沒多久,裡面走出來一個年輕女子,“你們的女兒胎位是橫位,正常的順產是無法分娩的,需要進行剖宮手術。”
“剖……啥手術,大夫,這是啥意思?”江夫人焦急的問道。
“就是要在小腹上切開一條口子,將胎兒取出來,然後再將傷口縫合。”
“……”江家人都驚呆了。
江桐則是蹙眉看向對方,“師姐,那進行了這個剖宮手術,我姐會沒事嗎?”
對方看着江桐,“這點我們也無法保證,但是按照外面的穩婆說話,除非進行剖宮手術,否則就只留下保大保小這個選擇了,尤其是攙扶的宮口並沒有完全打開,即便是我們想要將胎兒順過來,近乎是不可能的。”
聽到這番話,江家上下都猶豫了。
最終還是江桐一咬牙,“爹孃,答應吧……若是,我是說真要有危險的話,師姐,還請抱住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