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魔染直接將白石河吞沒的瞬間，轟隆一聲巨響在李妖鳳的背後響起。
巨大的佛界之門砰然打開。
李妖鳳目光一凝，回頭望去。
便聽見風聲響起，一團巨大的東西從門內直接撞了出來，轟隆一聲掀起了漫天狂風。
那是一個古怪、碩大、面色肅然的腦袋。
腦袋的顏色呈一片青灰，透露出某種岩石般的質感。
頭頂的部位長滿了一個個像是眼珠……又像是珠寶的古怪肉瘤，正不斷分泌出的黑色的膿血，沿着面部向下流淌。
而腦袋從面部看去，能隱隱約約看出來從左到右，一共有三張或是扭曲、或是憤怒、或是癲狂的臉龐。
那是無色和尚的模樣。
李妖鳳心中暗歎道：‘魔佛……’
眼前的魔物……僅僅從佛界大門內伸出來的腦袋，便足有數米之高，讓人難以想象隱沒在佛界大門之中的真身又會有多麼龐大。
與此同時，楚齊光便站在了魔佛的腦袋上，正以煉魔術駕馭腳下的魔佛。
顯然無色和尚所化的魔佛，正好處在煉魔術的可控範圍之內。
於是當無色和尚化身爲魔佛以後……便徹底成爲了楚齊光的傀儡。
此刻楚齊光的目光微微一掃，在白石河的方向上稍微頓了頓，接着便看向了李妖鳳。
雙方的目光似乎在空氣中劇烈碰撞。
‘白石河沒撐住嗎？’
‘無色這個廢物……算了……我來幫你報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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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意、敵意在這一刻宛如凝結成了實質。
天空之中，風雲色變，霎時間烏雲滾滾，似乎就要降下一場大雨。
楚齊光腳下的魔佛一陣咆哮，無數的白骨手臂便從佛界大門中伸了出來，猛地抓向了李妖鳳。
轟！
李妖鳳瞬間化爲一團血水，帶起滔天血浪卷向了魔佛和楚齊光。
轉眼間，魔佛便在血海中一陣肆虐，將無數魔物拍成碎片。
但道道赤血像是活過來了一樣，正朝着魔佛體內鑽取，如同一道道赤紅的鎖鏈，想要將這魔物控制、禁錮。
楚齊光站在魔佛的腦袋上，揮手便打出一道道火焰罡氣蒸發了撲面而來的血光。
與此同時，他能感受到自己體內的寒意正越來越重。
即使氣血猛烈運轉，都難以驅散那一股寒意，反而越來越有一種被凍僵的感覺。
這種寒意便代表林蘭對他身體的侵蝕程度。
經過剛剛和無色和尚的一戰，寒意越來越濃，也代表着楚齊光不能再讓林蘭降臨太久了。
與此同時，林蘭在心中冷冷說道：“要贏這人問題不大，但我們殺不死他。”
楚齊光疑惑問道：“殺不死？爲什麼？”
林蘭的語氣之中似乎透露出一絲不爽的味道：“他真身恐怕都不在這裡。”
楚齊光微微一愣，完全沒想到李妖鳳竟然不是真身駕臨。
林蘭哼了一聲，繼續說道：“不過就算真身不在，這應該也是他的大半實力，打死了足夠他心疼的了。”
楚齊光點了點頭，伸手一揮，腳下魔佛已經迅速退回了佛界大門，遁回佛界之中。
伴隨着佛門轟然閉合，下一刻以楚齊光的身體爲中心，空間劇烈收縮了起來。
面對楚齊光的變化……大氣之中就像是陡然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氣流、煙塵、灰燼、火焰都朝着空洞瘋狂涌了過去。
空間就像是朝着楚齊光傾斜了一樣，讓天地萬物都朝着他的所在匯聚。
就連李妖鳳所化的滔天血海……也像是遭遇了一個無形的深淵，在恐怖的吸引力下來回翻騰，宛如一個巨大漩渦般朝着楚齊光靠近過去。
與此同時，楚齊光身上的火焰罡氣猛然暴漲，如一輪大日升騰而起，散發出刺目的火光，似乎要照亮整個天地。
伴隨着火焰罡氣的劇烈運轉，滾滾熱浪以楚齊光爲中心不斷爆發，將所有靠近他的物質化爲灰燼。
這一刻的楚齊光就感覺到自己就像是化爲了一顆真正的恆星，瘋狂吸引、捕捉這四面八方的物質，然後將其燃燒殆盡。
李妖鳳努力控制着血海向後退去，卻發現在那恐怖的吸引力下，滔滔血海正不斷走向失控。
大片大片的血水帶着氤氳的紅霧，絲絲縷縷地朝着楚齊光落去，投入了那無邊火光之中。
一頭頭魔物也嘶吼着跌向了巨大的火球之中，無聲無息間便化爲了塵埃。
就如同是瀑布下落、江河呼嘯、潮起潮落……血海和其中的魔物正朝着楚齊光不停跌落而去。
那種感覺……李妖鳳覺得就像是楚齊光的那個方向纔是大地。
要控制漫天血海遠離楚齊光，就像是要違逆常理，讓血海全數衝上天空一樣困難。
‘想要蒸發我的血海？’
‘這是什麼道術？’
李妖鳳驚訝的看着楚齊光，只覺得和對方的每一次交手都能帶給他意外。
不過他畢竟是資深的入道仙人，一生算得上是身經百戰。
此刻也很快就壓下了震驚，並且尋找到了弱點。
‘竟然能改變空間的結構……’
‘但如此吸引萬物，就代表我的攻擊也將是……’
李妖鳳雙掌一合，接着緩緩張開，黑色的漩渦伴隨着一點佛光猛烈旋轉了起來，一頭頭魔物被直接投入其中。
‘必中。’
大魔般若再次發動，恐怖的魔染氣息在李妖鳳的手中升騰而起，不斷散發出深邃的黑色光芒。
光是看上去這麼一小點的黑光，就足以將一片城鎮化爲人間地獄。
現在卻被李妖鳳聚合成了掌心中的一點，然後伴隨着漩渦的吞吐……轟然射出。
目標便是此刻如同是化身爲太陽的楚齊光。
黑光順着空間變化的吸引力，以一種極速投向了火球。
幾乎是在一個瞬間，便洞穿了火焰罡氣，直擊楚齊光的面門。
在即將刺入楚齊光的腦袋前，被一隻巨大的手掌砰然抓緊。
接着巨掌微微一用力，伴隨着火焰和如山的怪力，黑光便被生生震碎，化爲一團齏粉燃燒了起來。
但李妖鳳對此並不意外。
畢竟大魔般若本來就無所謂擊中哪裡。
只要碰觸到對方，便能夠以強烈的魔染扭曲對方的心智和肉體，將目標轉化爲魔物。
但此時此刻……在魔染的侵襲之下，眼前的楚齊光卻是……毫無反應！
李妖鳳震驚地看着這一幕，就算是楚齊光改變了空間的道術，都沒有眼前的這一幕讓他震撼。
‘沒有反應……’
‘怎麼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李妖鳳冷哼一聲，再次施展大魔般若，又是一道黑光激射而出，被楚齊光一掌拍成了粉碎。
而楚齊光仍舊是毫無變化。
‘難道他完全不會被魔化嗎？’
‘這還是個人？’
過去在靈州和楚齊光的那次交手，就已經讓李妖鳳心中隱隱感受到楚齊光有着強大的抗魔性。
但他一直以來都只是覺得那是他釋放的魔染不夠強橫。
這半年來他鑽研佛、魔兩道，不斷提升自己道術的魔染威力。
李妖鳳本以爲下一次必然能夠給楚齊光一個驚喜，突破對方抗魔能力的極限，讓一直仗着自己抗魔能力高的楚齊光大吃一驚。
但想不到驚的確是驚了，但是大吃一驚的卻是他自己。
這一刻，李妖鳳的心中突然涌出一絲明悟。
‘這傢伙……是我的天敵。’
天空中，風雲猛烈轉動，罡氣層的光輝時隱時現，淅淅瀝瀝的雨水飄落下來，似乎在預兆着什麼。
而就在李妖鳳一口氣發動了兩輪大魔般若之後，他所操空的血海也已經把被楚齊光蒸發了大半。
血海之中的魔物也在這連番鏖戰中遭到大量消耗。
此刻李妖鳳的戰力可謂是嚴重下滑。
而另一邊，火焰繚繞之下的楚齊光眼中激盪着刺目的炎流。
他身形一動已經一步步踏向了白石河的位置。
伴隨着他一步步踏出，大氣、泥沙、岩石、血海……不斷投向他的身體後被燃燒起來。
李妖鳳深深地看了眼前的楚齊光一眼，語氣凝重地說道：“楚齊光，此生……我必殺你。”
說完，他的身形便轟然破碎，滔滔血海就好像是失去了操縱之人，一下子全部跌落下來，朝着楚齊光涌去。
與此同時，血海中殘存的魔物一個個轟然解體，統統自爆了。
在判斷出眼前的局勢，知道自己今天奈何不了楚齊光以後。
李妖鳳也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當機立斷地放棄了繼續糾纏下去的打算。
並且還將血海中的魔物統統自毀掉，不給楚齊光留下一點東西。
就在李妖鳳消失的時候，楚齊光的身體也在一片陰寒下，變得越發僵硬起來。
他也來不及多跟林蘭說話，直接就解開了身上的‘降靈’儀軌。
呼！
楚齊光猛地吐出一口氣來，氣流中似乎帶着細碎的冰碴子。
這一刻的他就感覺到體內氣血、體力、精神都變得虛弱無比，像是剛剛大病一場了一樣。
鬼本來就對一切生靈都有着巨大的威脅，特別是像林蘭這個等級的鬼類，就算楚齊光也沒辦法抗太久。
他猛烈運轉了一輪體內氣血之後，才感受到肉身中涌起了一股暖意。
‘女鬼真是太傷身了……就算是林蘭這種沒對我動真格的，也不能用太長時間啊。’
‘不然我這種鐵打的身體都吃不消。’
感受着身體微微回覆了一些，總算是緩過來了之後，楚齊光站了起來，下意識地看向了白石河的方向。
在楚齊光踏出佛界之門，迎戰李妖鳳之前，白石河便已經魔化，正被李妖鳳以《無相劫》進行祭煉。
只不過因爲楚齊光的突然出現，煉化並沒有徹底完成。
而隨着李妖鳳的消失，他也沒打算將魔化後的白石河留給對方。
此刻的白石河就像其他血海中的魔物一樣，伴隨着一陣清風拂過，化爲了一陣塵埃消散在了大氣之中。
雖然在魔化的那一刻，真正的白石河已經算是死了，但此刻的楚齊光望着這幅場景，還是嘆了一口氣。
不久之後，伴隨着玄寂山山頂的異象逐漸消失，山上的朝廷軍隊纔敢靠近上來。
接着白石河陣亡的消息便好似一股颶風，席捲向了整個蜀州大地，引起了無數人的震驚。
這名支撐蜀州局勢多年的入道武神，早已經是深入人心，是無數人心中的定海神針。
伴隨着他的死亡，原本稍稍平靜下來的蜀州，似乎又變得動盪了起來，爲如今的田稅改革和來年的南征畫上了一絲陰影。
在那連綿的羣山之中，無數妖魔鬼怪似乎又蠢蠢欲動了起來。
……
永安18年，十月。
大雪山深處。
滿是瑩瑩青光的奇異空間內，地面上是一股股混沌的氣流。
記載了《龍象大自在力》的玄武脊骨前，能看到幾名氣質各不相同，卻都散發出一股股強悍感的人。
其中妖僧密思日、來自草原的寧海王站在了一起，顯然是一撥人。
另一邊則是一襲紅衣的李妖鳳，皇天道的前教主張心晦，以及一名身材幹枯的老和尚。
老和尚看上去就像是一節枯萎的樹枝，臉頰上皺紋密佈，兩道白色的眉毛又長又粗，一路從眼眶上方長了下來，垂在了他的臉頰兩側。
那老和尚不停看着眼前的玄武脊骨，盯着上面的《龍象大自在力》，眼中似乎有淚光浮現。
接着他嘆息一聲問道：“無色他……被楚齊光打死了嗎？”
看到李妖鳳點了點頭，老和尚又問道：“他是死在佛界的嗎？”
李妖鳳說道：“他死之前，在佛界化爲了魔佛，但是被楚齊光控制住了，現在恐怕已經成爲了楚齊光的傀儡。”
李妖鳳的語氣之中帶了一絲難得的客氣，顯然眼前的老和尚非同一般。
而聽到李妖鳳的這番話，老和尚的眼中波動了一下。
只聽他喃喃說道：“本來人世間的一切都已經跟我沒有關係，就算鬧得再大貧僧也不會出來。只求一生一世抵擋魔佛，封印佛火，爲天下蒼生留下一線生機。”
“但如今天機有變，貧僧也只能出來看一看了。”
一旁的張心晦聽着這和尚動不動就是世間、蒼生、天機……只覺得對方口氣、架子都大得離譜，心中不斷猜測着對方的身份。
老和尚接着說道：“無色化身爲魔，說明他被逼到了死路上了。這個楚齊光，如此厲害嗎？”
李妖鳳點了點頭：“很棘手。”
聽到這番話，遠處的妖僧密思日皺眉道：“我和楚齊光交手過，算得上是不分勝負。”
“要說身手不錯，那的確是不錯，但對現在的我們來說，如何也稱不上棘手吧？”
皇天道前教主，張心晦驚訝地看了密思日一眼：‘這妖怪的實力和楚齊光不相上下？’
一時間，他看向對方的目光變得有些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