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半左右,七大家族的人都陸續抵達七葉園,丁顏也慢悠悠地下了樓,先是跟所有的長輩們一一打了聲招呼,有些較熱情地長輩還跟她聊了幾句家常,因爲丁顏一次也沒來過祖祭。之前又沒怎麼跟家族來往過,以至於她被長輩們圍着,壓根就脫不開身。
“一晃十年過去,彤彤也長大了。還記得當年最後一次見彤彤,你才這麼高呢。”說話的是五姑奶奶,邊說邊比劃着丁顏六歲時的身高,溢着溫和地笑望着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想讓她坐過去。
七爺爺笑着接話:“五姐,瞧你這話說的,歲數都長了,哪有不長身高的啊。”
在五姑奶奶熱情的目光下,她猶豫了幾秒還是選擇起身坐了過去。五姑奶奶雖是輕輕地握住她的手,但還是讓她渾身抖了個激靈,五姑奶奶也注意到了,視線往下挪去。
蘇靜知嘴角上的笑容轉瞬消失個徹底,冷冷的目光掃視着在場的人,連帶着聲音都冷了幾分:“妍妍,將蘭琴那丫頭給我叫下來。”
“五姑奶奶,算了吧,確實是我先對錶姨不敬在先,這三戒尺也是該受的。”
“便是你有錯在先,她難道不會念及你是小輩,下手輕點嗎?妍妍,去。”蘇靜知不顧丁顏的阻攔,執意讓自己的小女兒上樓去叫葉蘭琴下來。
丁顏將目光挪向姥爺那邊,姥爺沉着一張臉只冷冷瞪了她一眼,舅舅更是連個眼神都沒給她,顯然是在氣她怎麼不告訴他們此事。
五姑奶奶心疼地低頭吹她的傷口問她:“肯定很疼吧,怎麼不上藥呢?”
這話頭一打開,接連好幾個長輩都柔聲問她的傷情,丁顏只得笑着說:“沒事的,用冰敷一敷就行了,哪有被打了幾下就要上藥的,太誇張了。”
但那些長輩們哪能聽得進她的話,這邊一句那邊一句的關心,搞得丁顏很是不自在,她嘴邊的話還沒說出口呢,又被一位長輩給搶先說了,弄得丁顏只能一個勁在哪像傻子一樣咧着嘴尷尬地笑着,耳邊突然響起阿琛下午跟她說過的話。
“在我爸那一輩人裡頭五姑奶奶最喜歡姑姑,要是晚上她在你面前提起了姑姑,你不要同她生氣。”甚至還破天荒的跟她開了句玩笑話:“但凡我爸沒用些,估計五姑奶奶她肯定會在會上提議廢了我爸,提姑姑做葉家家主。”
五姑奶奶這愛屋及烏的寵着她,她卻不願去承那份情,往日她確然是囂張慣了。但媽媽曾跟她說過做錯了事,就該承擔該有的懲罰。
十幾分鍾後,蘇紫妍帶着臉色難看的葉蘭琴來到客廳沙發這邊,緊跟着還有幾個跟丁顏同輩的人過來湊熱鬧。其中最顯眼地便是倚在牆上,右手拿着手機像是在跟別人視頻的顧瑾夜。
丁顏即使是坐在最裡邊的位置,仍舊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楊曉指揮着女傭把兩張白玉所做成的椅子放在顧瑾夜前邊,不知道顧瑾夜說了句什麼,只見其中一個女傭離開了,沒過多久又帶回了兩張毯子並蓋在椅子上,倆人這才一同坐下。
“蘭琴,你還說你沒錯?你瞧瞧彤彤的手被你用戒尺打成什麼樣了。”五姑奶奶抓住她受傷的手往前一伸,動作雖然很輕,卻仍舊疼得丁顏皺起了眉頭,走神的思緒也被徹底拉回。
“你老是往你媽哪裡瞟個什麼勁?今兒個我在這,容不得你如此放肆。”五姑奶奶溫和地噪音,不怒自威,表姨也沒敢在往姑姥姥那邊遞眼神,只得規矩地站在那,等待五姑奶奶的斥責。
“錦妍那孩子能落得如此下場,你這個做母親的難辭其咎。況且琛琛那孩子也曾給過你機會,你自己沒抓住,怨不得任何人。接連三次犯上,只落了個掉面的懲罰,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啊?”
“五...”姑姥姥趁着五姑奶奶喝口茶潤潤嗓子的空檔,想要爲自家女兒辯解幾句。
茶盞被五姑奶奶重重放在茶几上,茶水還灑出來不少,所幸五姑奶奶抽手的快,並沒有沾到手上或衣袖上,姑姥姥到嘴邊的話,愣是沒崩出來一個字來。
別看姑姥姥比五姑奶奶長三歲,一旦五姑奶奶動了氣,姑姥姥也只能悶不作聲,就像中午的時候,姑姥姥也會礙於姥爺在場,不敢過於放肆。
他們這個大家族啊,雖然很護短,只要不當場撕破臉皮,都會選擇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也極重規矩和輩分,一旦做出僭越之事,絕不姑息。
周遭的氣氛剎那間變得沉重起來,沒有一個長輩願意爲葉蘭琴出頭,都不願拂了五姑奶奶的面子。一道輕笑聲打破這份難得的安靜,丁顏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顧瑾夜那個方向。
顧瑾夜嘴角微勾,無奈地衝她攤了攤手,楊曉同他說了句什麼,只見他淡漠地雙眸染上了幾分淺淺的笑意。雖是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笑容,可不知怎麼丁顏就是覺得這樣的他怪好看的,顧瑾夜起身拍了拍楊曉的肩膀,然後便離開了。
等丁顏再回過神來時,事情已經有了個結論。
至於葉蘭琴得了個怎樣的懲罰?丁顏不清楚也並不想去了解,過了會兒管家過來告知,晚飯已經準備好了。長輩們才停止了向她噓寒問曖的關切,她原本是被五姑奶奶拉着去了長輩那邊,還好阿琛來得及時,姥爺也過來邊說邊把五姑奶奶給拉走了。
因爲七大家族的人太多了,而他們就算是吃個飯也特講究,不喜將就。
所以用餐也分了個高中低三個等級,高等級的四間房自然是他們這些沾親帶故的,中等級的十間房便是七大家族中一些有身份有職位的人,至於低等級的百來個房間,都是一些即沒身份又沒具體職位的人。
丁顏跟隨葉琛來的那個房間裡,楊曉並不在其中,她卻意外見着了蘇雯。
在葉琛的眼神暗示下,丁顏不得不過去打了聲招呼,道了聲謝。
蘇雯溫柔地笑了笑,說什麼都是一些小事不必記在心上,還同丁顏客套了幾句,順便還提醒丁顏以後處事別太過激,丁顏當即有些不悅卻終是沒有爲自己辯解幾句。
其實她當時只是以爲那羣人是葉蘭琴的人,所以想開車過去嚇唬一下他們,看他們到那時該如何做?若是沒有那層認定,估計也輪不到蘇雯插手。
晚飯過後,丁顏回到房間,過了二十來分鐘葉琛便過來了,那雙冷漠地眸子裡添了幾分擔憂,估計是她半路被攔的事以及受了表姨戒尺之事,他都知道了。
葉琛疾步走過來,坐在丁顏身邊,抓過她受傷的手,問她:“怎麼樣?手還疼嗎?”
“沒事,剛剛已經冰敷過了。”丁顏滿不在乎地回答。
葉琛仔細看過丁顏受傷的手,確定是沒有什麼大事,低沉地說:“爺爺和我爸都挺擔心你的,待會他們那邊結束後,你最好過去一趟。”
“知道了知道了。”丁顏敷衍的語氣都不加以掩飾,葉琛無奈地笑了笑。
“明天你可不能出亂子,今晚早些睡,絕對不能在祖祭過程中睡着了,這是對祖先的大不敬。”臨走前葉琛還不忘再一次提醒,見丁顏沒什麼反應,又問:“思思你聽進去了沒有?”
丁顏不耐煩地說:“聽着呢,就算是我無聊的打瞌睡,不是還有陳錫涵在身邊嘛,你擔心個什麼勁啊?”
“祖祭時,你是跟所有的末位者待在一起,錫涵並不在你身邊。”丁顏手上打字的動作微頓,擡眼看了看葉琛挺認真的神色,這才收斂了幾分,一本正經地說:“祖祭過程中,我一定特認真對待。”
“嗯,你清楚就好,我先走了,你記得待會過去。”
過了片刻,丁顏依着葉琛的意思,去找了姥爺和舅舅,捱了幾聲不痛不癢的罵,總歸僅是口頭上過過癮。但凡丁顏軟着嗓子撒嬌,很快就能扯開話題。
在房內陪着他們聊了半個多小時,丁顏方纔以犯困爲由,自然而然地離開了。
儘管昨晚丁顏信誓旦旦地答應過葉琛,可真到了祖祭當天,她還是會無聊地直打瞌睡,所幸她是挨着楊曉,每次腦袋要栽下去時,楊曉都會仗義騰出手來掐她一把,真是仗義得很。
主要楊曉就專門盯着一個地方掐,二十幾次下去後,丁顏是徹底清醒了。
這會主持祭祀的五姑奶奶正扯着大嗓門喊着:“請,葉家第二代家主,葉逸瑜。”
注:祭祀的主持之人一直都是由七大家族老一輩,已經退隱多年且只在大會及重要場合上才能見着的家主輪番主持,今年又一次輪到了蘇家第二代家主——蘇靜知。
敢情她瞌瞌睡睡還被楊曉連掐了二十幾下,只不過是五姑奶奶一個人走完了這繁雜的祭祀過程,今日她特地帶了個腕錶,瞧着那上面的時間,她欲哭無淚地嘟囔:“一個人就花了近一個小時,真是麻煩。”
旁邊的楊曉淡淡地說:“習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