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帶着落葉在空中飄蕩遊走,一起展開纏綿的旅行.葉碎了,香也碎了.從遙遠的地平線吹拂而來.俯瞰大地,如同衆星拱月般,無數小城環繞着交織成一個網絡,將其包圍在其中.盛放幽深的褐色光,中間則華麗聳立.在雲層的籠罩中,綻放出溫柔旖旎且迷離的數道光芒.
主城.浩雨塔.
塔外下起了綿綿細雨,透明的沙簾飛蕩起來.一雙纖細的手,緩緩擡起,去接那雲兒的眼淚.一名黑衣少女,靜靜坐在窗前.另一名黑衣少女則枕在她腿上,疲憊而無奈地睡着了.路過的蝶兒們,見了她們,都魂不守舍的盤旋起來,隔着窗簾,翩翩飛舞跳躍,不知覺的愛戀.
外面的喧囂,還遙遠得很.
多想長出雙翼,遠離這幽深的噩夢.
雙胞胎少女,遊琴,遊律,只因爲傾世無雙的容顏,被主城的二皇子幽禁,失去了她們所夢想的天空.若想出塔,只能從了那城王.因此姐妹倆一起發誓,永不出塔. 再加上塔中複雜的機關,人出不去,也進不來.只有那二皇子,方知道如何毫髮無傷地進入.已越來越不耐煩,上次甚至險些逼得遊琴自盡,方纔不碰她們姐妹.
主城失陷後,二皇子下落不明.她們暫時安全.也許被困住,永生出不去了.
叛軍頭領,滅軍,早已聞得兩大美人的盛名,卻無法出入浩雨塔.試探的士兵統統沒能走出這遍佈機關的塔.想盡各種辦法,都只怕傷到這兩位嬌滴滴的人兒,最終作罷.於是,張榜求賢,只求將兩美人平安無恙地帶出塔中.
幾天後.滅軍正在城牆上仰望浩雨塔,只見霧中的那塔影遙不可及.想像中的倩影,盛開於風中,卻很快被沖淡了.正在惋惜時,一名黃盔的士兵幾個踏步到了他面前.將那被揭下的榜文交給他.滅軍拿過榜文,上下打量着眼前這六個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面具人,懷疑之極.
"把面具摘了!"滅軍喝道.
六人一摘面具,衆士兵一陣驚呼.原來是滿臉傷疤,慘不忍睹.那滅軍瞄不下去了,不耐煩地吼道:"把面具帶上,長成這樣來嚇人的啊!"六個人互相對望了一眼,緩緩帶上了面具."那,你們一定要將我的美人兒毫髮無傷地帶出塔來,明白?"滅軍興奮起來,越想越美.只想瞧瞧那對少女是否真的傾國傾城.
"榜上講了的,誰帶了美人們出塔,就賞......"知羣冷着臉講價錢."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快出發吧."滅軍迫不及待了."好!希望您記住這句話!"知羣呵呵笑,轉身對同伴們點點頭,示意準備妥當.六人各自站開,繞着塔身,緩緩站定,仰天迎風長長的呼吸,視線聚集起來.
"走!"辰西高喝一聲,六個人縱身飛起,在臺階上跳躍飛行.原來,第一組機關,就是臺階了.踩到臺階越少,機關就打開得越少."記住你們每一個人踏到的紋路."知羣對同伴們叮囑道.
"恩,我是兩個.""我是三個.""我是一個."同伴則回答他自己踩到的機關數.其中竟菲最小最輕,輕功也好,只需要對付一個機關."我也是兩個.好了,散了吧,塔頂見."知羣命令道.衆人緩步走上前.環繞着這座塔,找到十個刻印.
每個人都選擇了一個刻印.這也意味着他們進塔之後的地方所在.
知羣在自己的刻印前,視線卻在竟菲那裡.他不曾知道,莫環的視線也在他那裡.翔飛則黯然. 光芒升起,將他團團圍繞.溫暖而熾熱,燦爛而美麗.照亮了他餘下的目光.瞬間,光芒又散去,寒冷一下子襲來,陷入黑暗之中.這黑色把一切 都吸收了,無象,無聲,亦無光.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站在原地不動.等視野習慣了黑暗,其間的輪廓也顯現出來.
他是對的.頭頂懸着釘板.若他沒注意就動彈,恐怕已經變刺蝟了.他一低頭,釘板越過他,貼到了牆上.然而這個機關還沒結束.知羣與一陣陰風錯過,剛纔站立的地方生出了無數尖刺.接着安靜又吞噬了喧囂,知羣亦隨時警惕之中.
知羣尋找着,隱藏的出口.他退回到機關曾打開的那一地格.發覺已打開過機關的地格變成了安全的地方,踩上去也安然無恙,不會再有殺機了.
終於,知羣在牆上依稀看見了一個紋路,確認自己是在浩雨塔的第二層.浩雨塔一共四層,雖並不高聳入雲,但其中的機關殺人無數,包括無數想英雄救美的劍士等人,也因此惡名遠播.知羣只覺得安靜而寂寥,淡淡的憂傷瀰漫塔中,真實的是無盡的殺機,等着他.
現在只剩下尋找到第四層的封印了.知羣長長地吸了口氣.他不能一直待在安全的地方,他有種感覺,這塔就像是一種生命一樣,用冰冷智慧 的眼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消化他的一切迷惘與錯亂,再不留痕跡.嘗試了很多次,他走到紋路旁,閉上雙眼找尋着機關.
若睜眼的話,會被紋路捲入幻覺之中.很快,他摸到了在紋路中心的開關,向右一擰.
一道光芒呈螺旋狀一環一環將他包裹,溫暖的光輕聲悲泣,滲入他的雙眸裡,然後消失了無痕跡.眼前已變換了景色.在迴廊的盡頭,他聽見了竟菲的笑聲.竟菲從未如此笑過.他知道,自己已走進幻境.這裡面唯一真實的,就是通向塔頂的大門.然而他並未捕捉道這痕跡.
一轉眼,竟菲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他的心,一如平靜之下暗涌的海浪."羣哥哥."他不禁讚歎,這幻象竟是如此神似.一聲輕嘆,險些讓他沒了章法."你不是竟菲."知羣冷冷地轉過頭.
"怎麼會,你不認識我了麼."那冰雪一般的少女變了個人般,輕輕走上前來,將他緊緊擁抱.知羣一驚,一怒,將她推開."知羣,你......"知羣忽的聽見另一頭傳來了竟菲的聲音.定睛一看,真是竟菲.這少女很少怒形於色,但此刻氣得是臉色慘白.知羣則發現, 那個幻像不見了.
"你這怪物,殺了知羣,我要你的命!"竟菲大喝一聲,就一劍攻向他的面門.知羣一驚,原來這少女看到的景象,是一隻怪獸殺死了知羣,很明顯,他被當成了怪物了.
"竟菲,醒醒!"知羣喝一聲,抵住了她的佩劍,而那少女卻不依不饒,將劍掠過縫隙,掃過他的頭頂,切下一縷青絲.知羣只得發力了,這少女的劍術似又精進了,無數道劍氣飛騰入天,再在她劍上綻開,滑過他的喉嚨.知羣無奈地左右躲閃,而竟菲則越發憤怒,劍如雨下,喧囂四散.
眼看她沒有要醒的意思,知羣猜也猜到,時間再長的話,竟菲可能不會清醒了.於是,劍光綻放在半空中,上下飛騰,不斷的生長,鳴叫,染上了熾熱的顏色的天空,驚得飛雀們四下散逃,穿過風斬了下來.正是他的絕學,安傷訣.
竟菲吃痛叫一聲,這一招既沒有時間躲,也沒有地方躲.鋪天蓋地,塔體滿是傷痕.
知羣不曾下殺手,然而竟菲卻小傷了他.竟菲睜開眼睛,迷惘地看着他."我這是怎麼了?你,你怎麼受傷了?"知羣淡淡地搖頭道:"我沒事,那機關傷的我."
"騙人."竟菲定定看着那她的佩劍獨有的傷痕.
天空中飄下紅色的細雨,頭白尾紅.衆人佇立在那裡,積久了都是一身紅斑.浩雨塔則不斷地出現閃光,而後歸於寂靜,原先的光景消失了.人羣裡一陣歡呼.機關已全部解除,封印打開了大門,煙火瀰漫.六個人走了出來.滅軍則由狂喜轉爲懷疑,喝道:""摘下面具來!"
這一聲喝,人們也發現,進入是六個人,出來亦是六個人.若加上美人的話,應該有八人才隊.
四人摘下了面具.還是那般的慘不忍睹,衆人一片嫌棄聲.另外兩人則是黑紗遮面,看不清真切,只覺得冷冷清清的,不好接近."裡面有機關.折了兩個同伴.請各位一睹美人芳容吧."那面具人的首領說着,又重新帶上了面具,才平息了一衆士兵的騷動.
兩名身形嬌小的,應該是女子的人,緩緩摘下了黑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