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所處的位置與立場不同,看待事物的觀念也會有着天地之別。
事實上,在此之前,伊誠也正如方方靜靜所說的那樣,從未想過“爲什麼紅導師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在他看來,無論理由爲何,至少她所做的一切在自己的眼中絕對是“錯誤的”,既然如此,過程如何顯然也已經不再重要。
更遑論,至少在伊誠本身的這件事上,他已經認定紅導師無論如何都是扮演着“壞人的一方”,這同樣也是打從一開始就豎立起了對等的立場後,連帶着對對方所做出的任何事,也會同樣產生先入爲主的對立判斷。
壞人做的事……一定是壞事!沒毛病!
或許正是打從一開始就在潛意識裡打下了這樣的基礎,伊誠也從來沒有去思考過,爲什麼一直以來以守護世界爲己任的紅導師,會突然……或者說蓄謀已久地謀劃出這一次規模浩大的世界末日事件,甚至不惜以全世界半數以上的人類,來爲她的未知計劃打基礎……或者說單純地作爲犧牲品。
可無論如何,伊誠只清楚一點,那就是,紅導師一定想要在這一次的事件中得到什麼,或者達成怎樣的目的。
那麼問題就在於……這個目的,一定是壞的麼?
可惜的是,對於現在的伊誠而言,已經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些實際上相當關鍵的內容了,畢竟,打從一開始,他的行動就是以“和紅導師對立”爲基準,而紅導師會在事件一開始就幹掉他的這件事,也證明了伊誠說不定會對她的這個計劃產生妨礙或干涉,又或者……出於別的什麼目的也未可知。
“那女人到底想做什麼,又或者說……她的目的是好也罷,是壞也罷,我都不知道,而且現在,我也不太想知道這些……”
手臂的骨骼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這一次的方方靜靜完全沒有留手的打算,而以伊誠的力量,也根本無法和她抗衡,最終,他的手臂,還是不可逆轉地被強行提出了岩漿。
只是,下一瞬間,方方靜靜也因爲自己所看到的恐怖景象而驚呆了。
“……我只知道……不管是出於何種目的,就這麼犧牲掉那麼多人,也未免……太過分了一些啊。”
勉強咧開嘴,露出一個“計劃通”的笑臉來,笑的同時也不忘瞥了一眼自己那隻在岩漿中幾近碳化的手掌,“伊誠”用另一隻尚且完好的手摘下墨鏡,露出了那張雖然相似,但實際上和真正的“伊誠”本人尚且有所差別的臉。
“另外……等這件事結束後,如果我們兩個都還活着的話,就好好地……深入淺出地交流一下吧,不然的話,下一次如果你再把身爲男友的我認錯……我也會很困擾的……”
伴隨着這略帶戲謔和得意腔調的話音,被方方靜靜捏住一條手臂的“伊誠”——實質上則是一具在某時某刻被悄然掉包的黑衣人——爲了懲罰自家女友認錯老公的行爲,當場選擇……原地bàozhà!
“boom!”
驚天動地的bàozhà,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周遭地殼不穩定的震顫,連帶着富士山所剩無幾的雪頂也因此而產生了大規模的滑坡和雪崩現象,不過,就算是佔了突襲的優勢,這樣的bàozhà,對於一名準神級能力者而言,總歸不至於是致命的打擊。
只是,憑藉着這樣一招出其不意李代桃僵張冠李戴暗度陳倉的大替身術,方方靜靜試圖制止伊誠的行動,毫無疑問地也以失敗告終。
而在此之前,在諸多黑衣人的重重掩護下悄然撤離到背坡的另一端,並且在這段時間內,險之又險地完成了對地殼能量的汲取,重新將意識折返回身體內的伊誠,感受着腳下逐漸平息的火山,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應該算是……搞定了?”
具體情況當然還要等接下來小愛莉那邊的反饋,不過至少,藉助着黑衣人網路的便利,伊誠所能夠確認的是,包括黃石火山等數座超級火山和火山羣,在他手中的能量汲取裝置發出提示音的同時,都已經消泯了聲息而重新變得平靜下來。
應該說外星黑科技總歸還是靠譜的,接下來,就算仍舊有小規模的地動和噴發,只要最大的這幾座火山沒有出現問題,那麼,這一次的末日……總歸算是有驚無險地渡過了。
“不過……爲什麼黑衣人的身體也有痛覺啊……被岩漿燒焦整個手掌的疼痛真的是……如果不是有整個黑衣人網路幫忙分擔,當時可是差點就穿幫了……”
藉助着墨鏡的掩護,藉助着自己的新身體與黑衣人幾近相同的體格,成功地完成了這一次偷天換日,儘管如此,無論是在此過程中的身心受創,亦或是事後才逐漸浮現出來的後怕情緒,都讓現在的伊誠平復了好一陣纔將之勉強壓下。
至於在平復了心情後,接下來的事情……
“阿誠……真的很厲害呢。”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當重新自黑霧中顯現出身形,看上去略微有些狼狽,但並沒有受傷的方方靜靜再度站定在他的面前時,伊誠已經能夠坦然地去面對她方纔的“背叛”了。
“現在我要做的事情已經搞定了,所以,在接下來,我去親自面對紅導師之前,方方靜靜你……可以把你知道的真相告訴我了麼?”
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裡……這個習慣,不能說完全是好,可至少,在這一刻,伊誠知道,自己已經牢牢地把握住了有利的位置。
而接下來,到底是以何種態度去面對紅導師,也將完全取決於方方靜靜接下來將要口述的,所謂“另一角度的真相”了。
“就算是我,同樣也有很多事情不清楚,不過,就好像我剛纔對阿誠所說的,實際上,擺在紅導師面前的選擇項,和阿誠你所看到的,其實完全不同。”
“那麼……紅導師的選項又會是什麼呢?我也很好奇,到底是怎樣的選項……能讓她認爲,放棄一半以上的人類的性命這種舉動……是在守護這個世界啊。”
伊誠這略帶着戲謔的說法,並沒有能夠讓方方靜靜有絲毫動容,事實上,與之相反的則是,僅僅是在方方靜靜剛一開口時,伊誠就知道……這選擇,的確如她所言,沉重得有些超出了他的預計。
“其實,以阿誠你的聰明,也應該能想得到,不是麼?如果說,有什麼比‘一半以上的人類的性命’更加重要的話,那當然就是……”
方方靜靜深深地望了伊誠一眼,以其實際上並不屬於人類的局外人的身份,道出了殘酷的真相。
“……當然就是,‘人類’這個種羣的存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