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黨醫生顯然覺得林逸人挺不錯,模樣看起來很文氣,身體也健康,又是黃蓉介紹來的,於是就對林逸說,“不如這樣,我先帶你過去熟悉一下環境,你看可好?”
黃蓉就推着林逸說:“快去。”
林逸無可奈何,還必須要擠出笑臉道:“那就多謝了。”
“沒關係的,誰讓是她介紹來呢。”說完,黨醫生意味深長地看了黃蓉一眼。
不知道爲何,林逸覺得有些奇怪,這位黨醫生看黃蓉的眼神很特別,不像是上級看下級那種頤指氣使,或者或者長輩對晚輩那種關懷,有一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你們去吧,我也要上樓看看了。”黃蓉笑着對林逸說。
林逸說:“你要上班嗎?”
黃蓉就嗯了一聲,“是啊,怎麼着?”
林逸:“那我待會兒怎麼找你---”
沒等黃蓉回答,那黨醫生就立馬說:“你不用找她!”神情看起來似乎很緊張。
似乎也發覺了自己態度有些不自然,那黨醫生就笑道:“我的意思是說,她會自己回來的,你就別擔心她了,她又是不外人。”
林逸點點頭,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不對勁兒,但不對勁兒在哪兒他又說不出來。
黃蓉離開了,看樣子真的是上樓去工作了。
林逸就跟着這位黨醫生來到了急診室,和很多大醫院一樣,一般白天的時候急診室不太忙碌,與其他的科室比起來有些冷清,只有一個半身不遂的老太太在神色黯然地打吊針,嘴裡嘮叨着:“怎麼不讓我死了算了,怎麼不讓我死……”一個明顯是她兒子的男子一邊給她剝橘子,一邊說:“說啥呢,你要死了你那孫子咋辦,我們上班誰來照看啊,您老還是好好地活着吧,來,吃瓣橘子。”
老太太就張開乾裂的嘴脣,吃了橘子,又含糊地問:“這次要花多少錢啊?”
男子就憨憨一笑:“你擔心這個幹啥,能報銷一大半,下來也花不了多少。”
老太太就又說:“我知道,是我拖累了你,拖累了這個家……人老了,沒用啦!”
……
和很多醫院一樣,這裡瀰漫着嗆人的酒精味兒,對於鼻子比較敏感的林逸來說,難免有些難以忍受。
幸虧那位黨醫生也是個做事情比較爽利的人,在把林逸介紹給了急診室保衛科的班長以後,就對林逸說,“應該沒什麼問題了,你隨時都可以來上班,不過要繳納身份證複印件和500塊押金---押金只是個形式,你走的時候還會退給你的。”
林逸根本就沒有想要來這裡上班的打算,不過看在人家這麼主動熱情的份上,只能揩揩鼻子,訕笑道:“好的,我記清楚了。”
就在林逸以爲完事兒了,這位黨醫生要離開的時候,卻見黨醫生看着他,眼神怪異,欲言又止。
林逸就笑道:“黨醫生,你還有什麼事情要問的嗎?”
黨醫生就道:“雖然不好意思,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麼和黃蓉認識的?還有你們認識多久了?”
“你說我和她呀,租房子的時候認識的---哦,我們是鄰居,租住的放在挨着在一起。”林逸倒還記得不泄密的保證,堅決不說出自己和黃蓉住在一起。“至於認識多長時間了,也就七八天吧。”
“哦這樣啊。”黨醫生疑惑地看了看林逸,“我還以爲你們認識很久了,不好意思啊,那麼請問你是哪裡人,以前是做什麼的,家裡有幾口人……”
黨醫生這一連串的發問搞得林逸有些鬱悶,感覺對方像是在查戶口,不過挨着面子,林逸還是笑眯眯地把自己的情況說了。反正也沒什麼需要隱瞞的,幹嘛心虛。
黨醫生聽完林逸的話,就道:“小林啊,我是不是有些八卦了,呵呵,黃蓉是個好女孩子,我不希望她出事情,希望你能夠理解。”
“這個我明白,一看您就是好人,這麼關心屬下。”林逸笑道。
黨醫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說道:“你和她住的比較近,以後要好好照顧她,嗯,如果……如果發現她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或者出了什麼事情,你最好儘量與我聯繫,好嗎?嗯,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你可以隨時聯繫我---”黨醫生給了林逸名片。
林逸有些糊塗了,自己怎麼像是地下黨員,或者說密探之類的,這位黨醫生對屬下也太關心了吧。
就在林逸搞不懂這位黨醫生和黃蓉到底是啥關係的時候,一個聲音道:“喂,怎麼樣啊,你這邊見工如何?”卻見黃蓉穿着白大褂走了過來。
林逸不禁莞爾,平時見她總是穿着很靚麗的衣服,猛地看見她穿這麼正式的職業裝,還是醫生,難免覺得有些詫異。
“怎麼樣,認不出我了?只不過穿了衣服就認不出我了嗎,你也太沒眼力勁兒了。”黃蓉似乎很享受林逸的驚訝。
林逸就揩揩鼻子說:“說真的,挺驚訝的,你的樣子沒半點醫生的樣子,可偏偏卻是醫生,嗯,我沒貶低你的意思啊,總之,作爲白衣天使,你還真的是……蠻特別的,尤其這白大褂……”林逸上下看了看黃蓉的衣服。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黃蓉眨巴大眼看着他道。
林逸就皺着眉頭:“怎麼看都大一號呢,咦,這工牌貌似也不是你的呀---精神科醫生,蔣敏。”
林逸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這衣服不是你的吧,你怎麼穿別人的衣服?”
黃蓉神情有些詫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呢喃道:“不是我的嗎?嗯,怎麼會這樣呢,哦,我明白了,一定是我剛纔換衣服的時候太着急,出錯了,所以穿了別人的衣服出來。”
旁邊黨醫生也忙道:“是啊,黃蓉總是這麼粗心眼,所以說讓她做醫生我們很多人都不放心,老要照顧她。”
林逸莞爾,這種人做醫生真的是……連衣服都能穿錯,萬一是給病人抓藥呢?不敢想啊。
就在林逸準備再拿這事兒和黃蓉打趣的時候,忽然,旁邊傳來一嘈亂聲,“你們別過來,讓我死掉算了!我的不願意再活下去,再拖累孩子們了!”
看去,卻是原來在急診室輸水的那個半身不遂的老婆婆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打碎了輸液瓶,取了玻璃片對準了自己的脖子,做出要自殺的模樣。
她兒子,那個憨厚男子求着她,“放下來,有話好好說,娘啊,你可不能死啊,你死啦,牛牛和苗苗可咋辦?他們還盼望着您老回去呢!”
“回去?我不會去了。”老婆婆慘笑一下,“我要死在這裡,我不要活了,像我這個半身不遂沒用的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總是拖累家人,花了太多冤枉錢,連給孩子們交學費的錢都花了,我算什麼東西啊!”老淚縱橫。
憨厚男子勸道:“大夫說了,你的腿還能動,只要做那啥,鍼灸治療就能站起來,不是沒有希望,到時候您就又可以走動了,又可以給我們燒水做飯,給我們帶孩子了。”
老婆婆慘笑:“這腿啊,就算能治好我也不治了---花不起那冤枉錢。”
“不是還能報銷嗎,我們有醫療卡,可以報銷一大半的。”
“報銷?越報銷越多。我不識字卻也知道現在的醫院是住不起的,不是咱窮人呆的地方---還是讓我安安生生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啊!”說着動手就要用玻璃片去劃脖子。
“不要啊!”憨厚男子衝上去,攔住了老孃,那玻璃卻在他手背上割了一道口子。
“讓我死,讓我死!”老婆婆拼命哭着,掙扎着。
她兒子卻緊緊地摟着她,不讓她再做傻事。
這時候醫生和護士也趕過來了,把男子來開,將老太太勸阻住,讓她冷靜下來。旁邊有人招呼男的去給手背上的傷口止血。
旁邊那些圍觀的人們一個個唏噓不已,尤其那些家境不好的,更是深受感觸,覺得現在的醫院不好進啊,得個感冒要花掉大幾百,以前吃一兩包藥就會好的……窮人,生不起病啊。
黨醫生畢竟站的最近,也上去幫忙了,林逸就也攙和着,幫她把那老婆婆再次送回病牀上。黨醫生幫老婆婆重新紮針輸液,穩定她情緒,黃蓉也沒閒着,給黨醫生當下手,似模似樣。
見差不多了,黨醫生就說,“我不是她的主治醫生,還是等她的主治醫生來了再說。”說着就帶着黃蓉去聯繫老婆婆的主治醫生去了。
醫院護士不多,人手不夠,作爲預備保衛科的一員,林逸就暫時守在老婆婆身邊,防止她再做傻事。
不一會兒,老婆婆的主治醫生來了,是個姓劉的男醫生,他非常熟練地給老太太做了全身檢查,然後搖搖頭對憨厚男子說:“她精神狀態很不好啊。”
憨厚男子手背剛包紮過,見此就一把拉住劉醫生的手說:“求你救救我娘吧,她不能再出事兒了。”一個大男人竟然哭了出來,鼻涕眼淚直流。
劉醫生就很爲難地說:“本來她的腿還是可以治療的,用中醫傳統的鍼灸方法,還能讓她站起來,可是現在她已經自己放棄了自我康復的信念,我也無能爲力。”說完就搖了搖頭。
“求你啦,我跪下給您磕頭了!”憨厚男子真的噗通跪地,砰砰給劉醫生磕起頭來。
劉醫生忙扶着他道:“不是我不願意幫忙,主要是現在她必須接受鍼灸治療,而那費用……先不說費用,能給老太太施針的孔教授也沒一定把握能治好她呀。”還有一句話劉醫生沒說,孔教授最怕的還是治不好病人,弱了自己的名頭,作爲醫院的鍼灸高手,面子很重要,所以只挑那些有把握的病人來治療。
憨厚男子哪裡知道醫院裡的這些道道,爲了能夠救治老孃,讓她不再自殺,他幹啥都行,所以他就不住地跪在地上,磕頭再磕頭。
劉醫生都有些看不去了,很是作難,考慮着要不要幫男子在孔教授那裡說說人情,畢竟大家都是醫生,治病救人才是關鍵,面子問題,還有評職稱什麼的,都應該放在末尾考慮---
但是他馬上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先不說人家孔教授會不會聽自己的話,只說眼前這家人連住院的錢都出不起,更別提昂貴的鍼灸了……
就在情況十分難堪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道:“我學過一點鍼灸,不如讓我來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