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找死……”
就在殿外山峰之上,方貴一聲大喝,震盪四野之時,仙盟大殿之中,一直沉默盤坐的幽谷之帝,也已怒氣緩生,周圍有一抹森然道蘊浮游而出,大袖無風自動,便要起身。
但也就在他即將起身之際,忽然另外一縷道蘊出現在了他身處的大殿。
這一方仙殿,有東西側殿,幽帝之帝,平日裡便在東殿盤息吐納,而在西殿,便是那位隨他一起從西荒來的黑袍年青人,可以隨便將自己的道蘊顯化在東殿裡的,自然也不可能有別人,於是幽谷之帝動作微凝,緩緩擡頭,看向了那一抹道蘊所化的年青人,目露詢問。
“你準備去做什麼?”
那黑袍年青人面無表情,低聲發問。
幽谷之帝,同樣也是面無表情,道:“小兒無禮,自該教訓!”
黑袍年青人冷淡道:“那你是打算殺了他,還是逐走他?”
幽谷之帝聲音微沉:“我要將他鎮壓在新殿底下,何時認錯,何時再放他出來!”
黑袍年青人聽着這話,臉上忽然露出了些嘲意:“你有這本事?”
幽谷之帝聞言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半晌才道:“少尊何出此言?”
黑袍年青人道:“你以爲那位太白宗主,會眼睜睜看着你將他的師侄鎮在大殿下面?”
幽谷之帝聞言面上已有了些奇異之色:“一開始不就是做好了當衆敗他的準備?”
黑袍年青人道:“那是一開始覺得你有敗他的把握,可是之前,他已展露崢嶸,你又還有幾分勝算,興許現在的他,便是爲了逼你出手,然後當衆敗你,你本是當年潰敗,才逃去了西荒,得魔殿庇佑,如今初初回來,便又敗在了北域小輩之手,又還存幾分顏面?”
幽谷之帝聞言,頓時眉頭大皺,過了半晌,才道:“但是少尊你若出手……”
“那兩方沒有出手之前,我亦不願提前展露底細!”
黑袍年青人冷淡道:“最重要的是,認清你的身份,是你在幫魔殿,還是魔殿幫你?”
幽谷之帝聽得此言,已是眼色大熾,甚至有些憤然:“難道這一次就……”
“不僅這一次,摸清了太白宗主底細前,皆需如此!”
黑袍年青人淡淡開口:“哪怕真有一日,要全力出手,也需經過了魔殿的同意,而在魔殿沒有新的旨意傳過來之前,無論是你,還是我,無論什麼理由,都不可壞了此間形勢!”
幽谷之帝沉默了很久,才終於低頭:“明白!”
……
……
外界之人,無人知曉這一番談話。
他們只是看到,方貴已經將話說得這般難聽,甚至出手打了幽谷之帝座下的兩個童兒,但那一方幽谷之帝所在的仙殿,居然全無半分動靜,隨着那時間一分一息的過去,他們的臉色也漸漸由擔憂變得驚奇,由難以置信,變成了某種看向了方貴時的莫測高深與狐疑!
“幽帝陛下……居然真的沒有半點反應?”
“難道是幽谷之帝不願與這等小輩計較?”
“呸,只有在不敢計較的時候,纔會露出這等不願計較的態度來吧?”
仙盟左右,也不知有多少修士,本來就對幽谷之帝晦莫如深,甚至開始懷疑了起來。
話說回來,幽谷之帝在北域,並無根基,但他一回來,便忽然有了不少人支持,原因還是在於大家對他修爲的猜測。一千五百年前,幽谷之帝確實退走了,但他在一千五百年前,便已經是化神境界,如今又多了一千多年的修爲,那誰又知道此時他有何等樣的修爲實力?
這種對修爲與實力的恐懼,纔是許多人忌憚他,甚至膜拜他的原因。
可如今,這位太白宗弟子把事做到了這種份上,幽谷之帝居然沒有動靜?
對於那些因爲不解而恐懼,而爲恐懼而膜拜的人來說,這纔是一種致命的打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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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方貴,也一直在盯着那仙殿大門,目光眨也不眨。
直到他發現,那仙殿大門,久而久之,一點動靜也無時,終於漸漸放下了心來。
“呵,給我繼續!”
他忽然轉頭,向那山峰上正建造新的仙殿之人大喝:“有事來找我!”
“得令!”
無數修士大聲答應,聲盈沸天。
而方貴則是忽然轉頭,看向了那羣瞠目結舌的老修,大袖一揮,喝道:“把這羣老前輩給我押上……不對,請上,他們既然這麼有心爲北域效力,那我親自送他們去從軍!”
按理說,發號這等施令,那定然是要有下屬執行自己命令才行。
方貴可沒什麼下屬,惟一一個絲毫不疑執行他命令的,也就只有一條嬰啼……
可如今,他喝斥仙殿,幽谷之帝避而不見,卻一下子使得他無形之中,威勢盈天,周圍人也有不少,被他的氣機震懾,下意識裡便要跟了湊個熱鬧,其中以孟陀子最爲積極,就連息大公子,也暗中招手,命他們息家的修士言聽計從,丹火宗的修士,就更聽話了。
一下子便跳出來了一羣人,左右圈住了那些老修,跟在了方貴身後。
“幽帝……幽帝陛下……”
有人還在苦苦哀求,奢望着出現轉機。
但也有人臉色大怖,恨不能得罵將了起來:“這老東西,還是那麼膽小啊……”
……
……
“十路仙軍將首何在,我方老爺給你們送謀士來啦……”
仙殿之東十里,大片羣山連綿之間,有不少平地山谷,臨時打造的仙台陣場,正是仙盟招集仙門修士、弟子,打造仙軍之地,而在這一方仙場北首,最高一峰上,則設下了無數營帳,正是仙軍中樞,不僅諸方將首在此,便是那些丹、陣、器、符諸般部屬,也皆設於此。
方貴之前從龍族那邊敲詐過來,還未分發出去的資源也好,北域各宗捐獻出來的資源也好,皆會經由仙盟長老確認,然後彙集於此,分發下去,用來打造獨屬於仙盟的仙軍。
修行中人相互攻伐,本就有諸多不同形勢。
若只是仙門之間攻伐,那或許就是所有能動的修士,各自拎個法寶、兵器,上面的宗主一聲令下,就一轟而上,衝進對方的地盤,一陣子亂打亂殺,把對方的人打亂,能抓就抓,不能抓的逐走,然後佔下對方的地盤,劃下領地,這麼一來,對方地盤便屬自己了。
但若是更大一些的道統,計劃也就更精細些,會制訂諸般計劃,進退有矩。
更強些的龐然大物,便如尊府,那已經是養出了正經仙軍,若是照着普通仙門那等打法,一擁而上,對正經仙軍來說,便等若是烏合之衆,人家列陣迎來,就算人數、境界,都比你差,可是正面相迎,恐怕自己這邊也是一潰即散的下場,絕無可能佔到什麼便宜。
所以,在尊府有仙軍奉養的情況下,仙盟也只有打造自己的仙軍,才能正式攻伐。
而如今,方貴也知道,仙盟已起碼擬定了十路仙軍,也不知是不是爲了針對南境十州,每一路仙軍,皆計劃有三萬修士,最低便是練氣,中階築基,高者則金丹,配備法寶與陣簡、丹符,演練陣勢,只待仙盟一聲令下,這些仙軍,便要直揮南線,攻入尊府的領地。
實話講來,這每一路的三萬修士,那都是硬湊出來的。
加起來一共三十萬,甚至還比不上龍庭收擾殘部來的四十萬妖軍更正經些。
而在這三十萬所謂的“仙軍”裡,也惟有原北方蒼龍一脈打造出來的五萬仙軍,以及神符息家暗中打造,經過了一場場大戰鍛煉出來的三萬仙軍,算是正經一些,不輸尊府。
其他的二十幾萬,怕是與胡鬧無異。
北域與尊府的差距,由此也可見一斑。
尊府經營多年,每一州尊府,皆起碼養了三萬神衛,此外更有各仙門十萬之衆任意調譴。
關鍵是,人家演練有素,令行禁止,雙方這可怎麼鬥?
雖則如今的北域,看起來聲勢滔天,士氣大振,似乎比尊府還強橫。
但若真有人較起了雙方的差距,那無人不是滿心絕望。
因爲正面較量,仙盟甚至沒有半分贏的可能……
而最關鍵是,在這種情況下,仙盟的仙軍將守與諸般部屬,還是一日三變,爭的厲害。
已不知有多少下層修士,本是一腔熱血投軍而來,可是看到上面的將部之間,各種奇招,你來我攘,爭權奪位,都早已心涼半截,後悔起了投入仙盟麾下,驅逐尊府的決定了。
此前與息大公子等人談時,這一點,也是最令人擔憂的一塊。
“仙軍營帳,規矩森嚴,絕止喧譁……”
也就在方貴等人於此羣山之間,按落雲頭,等待諸部仙軍將首前來相見之時,遠遠的便聽到一聲沉喝,擡眼看去,就見十朵騰雲,自遠處而來,皆匯聚在了周圍的半空之中,擡眼看去,其間竟有六位衣甲鮮明的將首,皆來自東土,其他四位纔是北域修士,綴在後面。
而此時,那六位東土歸人將首已皆目光不悅,冷冷看向了方貴等人。
“你等又是何人,冒然闖入,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