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夕不緊不慢的跟在夜重樓身後,在離開時還回頭看了鈞澤的房間一眼,隨即很快的轉過頭,低頭嘲笑了一下自己的愚蠢,快步走着,直到與夜重樓並肩。她並未說什麼,倒是夜重樓先開了口。
“等這些雜事兒都了結了,我便送你回去。”他的語氣意外的很平靜,不像是平常的冷嘲熱諷,漆黑的瞳孔裡也是一片澄明。他繼續說道,“你應該很想盡快回去吧?”
若夕一聽這話,先是發愣,隨即又開始了隱隱的擔憂。也不知先前那鬼王給她吃的藥是不是真的是毒藥,是不是真的能置人於死地。因爲當時,按照鬼王所說,那毒藥是用鬼界的劇毒所做,那定會非常來之不易。既然是來之不易的東西,那就這麼浪費在她一個沒什麼能耐的九尾狐妖身上真的值得嗎?
想到這些,若夕頓時豁然開朗。先前都完全沒有想到過這種可能性!說不定,那日鬼王給她吃的藥丸,真的不是毒藥,而是沒什麼大用處的藥丸。不過……若夕再次陷入沉思。若那毒藥是真的呢?那她不就真的要栽在這鬼地方了?不,不行。保險起見,還是聽了那鬼王的話罷。就算是被忽悠了,那至少也安心些。
“喂,笨女人,我再跟你講話!你在想什麼?!”或許是若夕思考的時間太久,弄的夜重樓非常不耐煩。他回過頭,惡狠狠地瞪了若夕一眼。後者立刻回過神,認真的看着他,表示自己不會再分心。但此時,夜重樓卻又不繼續講下去了。
“你說什麼?”若夕以爲他生氣了,追問。
“沒什麼。”夜重樓淡淡的回答,“剛纔有事想說,現在沒了。”
“……”若夕又愣住了。好吧,沒事就沒事吧,看夜重樓的樣子,他也沒生氣啊,還是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樣。她默默地在心裡嘆了口氣,略帶憂慮的轉頭看着鬼界那一方天空。
接下來該如何做,她心裡也沒個底。不過,還是見機行事吧,不管怎樣,先保住自己的命要緊。不過如此說來,倒像是她很怕死似的。如果實在以前,她大概會非常嘲笑這樣的自己。怕死?她的命早在十幾年前就早已不值一提了。而如今……爲何怕死?她也不知道。約莫……是捨不得吧。
捨不得這個不知名的世界的一切。是麼?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適應這裡。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就已經在這兒生活過很久似的。若夕搖了搖頭,把心裡奇奇怪怪的想法盡數甩出腦海。總之,到時見機行事就是了,現在想這麼多也沒用。
“到了。”夜重樓停下腳步。
若夕從思慮之中擡起頭,看到面前的宅子時,眼睛瞪大,血紅色的眼眸中溢滿了震驚的情緒。這……真的是普通的……宅子嗎?!人界的鎮南王府在若夕眼裡已是“豪宅”,但至少能夠讓人一眼看到盡頭,不會像面前這已經超脫了宅子的……
只見面前這府邸,一眼望不盡它的院牆。若夕雖不懂建築,但也能看出,就算是黑色的牆磚和瓦礫,都是名貴之物,在這般漆黑的環境下也能閃着光芒一般。還有,那恢弘無比的宅門想來也不是什麼好做的物件,紅色的漆上的很平整,上面鑲着的金色半圓弧狀門釘看起來也是異常大氣。
高高的門匾上用紅底金字刻着兩個大字:貪婪。若夕覺得有些可笑。確實,這房子看起來就夠貪婪的,關鍵是這宅子的主人卻好像根本不在意,反而大大方方地在門上寫貪婪二字。好吧,她也承認,在人類的心中,貪婪確實是最爲主要的一門情緒。有了貪婪,纔會有其他的情緒。
“嘖,”夜重樓皺起眉頭,語氣再次恢復平時的冷嘲熱諷,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這貪得無厭的傢伙還是這麼高調,真是囂張。”雖然他表現出一副非常不想進去的樣子,卻仍是沒法子,只得走上前,推開門,眉頭皺的更緊,整張臉幾乎都皺在了一起,若夕在一旁看的是好不有趣。
她跟在夜重樓後面,只往宅子裡看了一眼,立刻就被那滿院子種植的名花名草給驚到了。那一地的花朵,高大的樹木,全部都是名貴的。在花朵之中,就屬黑色和藍色的花朵最爲稀有,而這院子裡大部分都爲黑色,藍色,最不可思議的是,居然還種着幾株現代都不常見的藍色妖姬和純白的水晶蘭。
若夕算是大開眼界了。她好奇的東看西看,看到了很多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植物。雖說她以前無聊時經常看各種書,但仍然是學識不夠了。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若有似無的潮溼氣味,和植物特有的清香氣,讓人感覺特別舒服。夜重樓略帶不滿的看着她這般模樣,卻也沒出聲制止,繼續向院子深處走。
院子很大,所以種的東西也多,不過很有規律的排列着,同一種類的花都被放在了一起。若夕的好奇心也算是在這兒突然爆發了。她沒有跟着夜重樓走,而是一個人一邊觀賞一邊思考。突然,她眼裡出現一枝奇特的花,那花初看並無異樣,就是紅的有些嚇人,還有引人注意的大概就是,院子的主人將它單獨種在了一處略大的土地上。
若夕走到那花旁邊蹲下,仔細的看着。這株花有點像鈴蘭,低垂着花朵,卻又沒有鈴蘭那般的小巧,花瓣有些大,氣味芳香撲鼻,讓人很想接近。她猶豫了一下,想着白花應該不會有毒,最終還是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觸碰了一下豔紅如血的花瓣。
一滴露水順着花瓣落下。
“離我的花遠一點。”突如其來的警告讓若夕愣了一下,她回頭,看到一名女子站在她身後,眼神很不滿。她繼續說道,“如果你還不想死的話。”
若夕不知道這名女子是誰,不過看她穿着,應該就是這宅子的主人了吧?她的長髮僅用一根簪子挽起,不過那簪子一看便不是俗物,銀白色的雲紋之中鑲嵌着一枚漂亮的藍色寶石,即使是黑暗之中也仍然發着光。她身着一身設計精巧的米色長裙,手腕上帶着的鐲子是青翠的綠,彷彿裡面藏着青綠山水。
她長得很美,那種美不是花祭夜的妖嬈美,而是特屬江南女子的清秀,清秀中又帶着淡淡的秀麗,讓人移不開視線。她微微張口,“還不讓開?”越發不滿的語氣。
若夕立刻站起身,退到旁邊,將那株花展現在女子面前。那女子走向那株花,在若夕跟前停下了腳步。她輕輕嗅了嗅周圍的空氣,也不知是在做什麼。只見她眼睛一亮,轉頭看着若夕,問,“你身上塗的這藥膏,可還有剩?”
“嗯?”若夕一呆,回覆道,“剩倒是還有些剩的,只不過現下沒有帶在身上……”
“那,改日可否帶於我?”女子的表情看上去很急切,像是不得到就不罷休。若夕再次確認了,她就是貪婪的君主,於是點了點頭。女子輕輕鬆了口氣,“那就明日,明日你可一定要帶給我!”
明日啊……可自己能不能來還不知道呢……若夕覺得自己不能答覆她不準確的信息,便想要開口拒絕來着,可那女子已經認定了這件事兒不再同若夕說話,走到那花邊上。她從袖中取出一把鑲着金龍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往自己手腕上一劃,血液立刻涌出,如同奔流的河水。
鮮紅色的血液順着她垂下的手,緩緩流過指尖,滑落至正下方,那朵不知名的花的花瓣上。若夕驚奇的在一旁看着那花朵吸收了女子的血液,原就紅豔的花瓣變得更加鮮亮,甚至有些許妖冶。
一種很不安的感覺在若夕心中滋生。縱然她不懂以自身血液澆灌花朵之後,花朵會有何種變化,但她至少也明白,這種出來的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可能是邪祟之物也說不定。
隨着血液一滴一滴的滋潤了花朵,貪婪的君主才收回了手。她隨意的甩甩手,再吹了吹匕首,她的手腕便癒合了,皮膚上未留一絲疤痕,白嫩如初。那閃着銀光的匕首也變得乾淨如初,上天不沾一滴血液。
“怎的?竟看呆了不成?”女子回過頭來,用調笑的語氣同若夕說話。若夕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
“既然你會治癒傷口,還問我要我用的膏藥來作甚?”她先問了藥膏的事情,“那膏藥不僅氣味苦澀無比,還需日日塗抹,勞人的很。”
“你應該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吧?說不定,還是魔王大人帶你來的?否則,一隻小小的九尾狐妖,不可能來的了魔界。”貪婪淡淡的笑着,一語道破若夕的來歷,“貪婪是我,我便是這世上最爲貪婪之人,取得的物品多的數不勝數,卻仍不知疲倦的想要得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