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時間過的是如此之快,又是新的一代大弟子授劍了。”老人對初九何止熟悉,對初九情不自禁的舉止毫無絲毫驚訝之處,只是突然之間他又異常沉默:“上次的授劍大禮,是二十二年,還是二十三年前呢……”
頓了頓,老人又對笑初九道:“初九,你好象看起來也很高興,難道上次我讓你給你連天二師兄所講,讓他幫忙求他爹爹,用他家的天玄碎木給你鑄劍,莫非也成功了?”
他說完,又自己不信,似乎是自言自語:“這小鋒的鑄劍之術應該沒有這麼高吧!當年他師父也不能……”
初九一聽前面射天老人所講,異常高興,後面的話便沒有聽見了,跪在老人面前,磕了一個頭,道:“是啊,真是多謝爺爺啊,宛柔已經告訴我,我的天玄碎木劍也已經到山上了,只是師父說只能到幾天後,授劍大禮上纔會給我,聽二師兄講,連師伯,葉姨和大師伯都說天玄碎木劍非常獨特微妙,真希望能合我劍招。”
他話說完,已是一起身,身子連轉,腳下踏西走東,反轉凌空向南飄忽,正是“射天驚龍,三十六步”中陽動於九天的第一步“東走西顧”,這身法出由頗有淵源,並非出自點蒼三子所授,乃是根據五行相生相剋與混合八卦顛倒而衍生出來,這洞中射天老人親身傳授給初九的。
那五行相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那五行相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八卦者:乾、坤、震、巽、坎、離、艮、兌也。
步法講究五行配合,八卦逆轉,每一步都從不可思議出來,奔神鬼莫測中去,不懂陰陽五行之人,即便武功再高,也只會被此身法纏個昏頭轉向。
這說是三十六步,其實一旦運用熟練,步中生步,可以生生不息也,初九修練已十年,方可踏完此三十六步,其中後十八步陰靜於十地乃是三個月前才全部練會。
初九手上得意之處,橫肘又快疾外翻,小臂快速伸出,雙指直出,突利劃一道弧線,半圓之勢,又後側半步,劍訣之意卻是“白石劍法”中精招“雲在天涯”,這招劍勢,初九一使,當真有如雲般飄渺,卻又似遠在天涯,他對劍義的領悟,內力的運用,劍招的威力竟遠遠在精心於“白石劍法”的五師兄孫暉光之上!
“以你的資質,本來就是完全不輸於你七位師兄和你大師伯門下的三位師兄的,這點,你師父與師伯自然是知道,此次授劍,你得到一把劍,原本就應該是很正常的事,只是不知道爲什麼若池堅持在授劍大禮上才親手授給你!”老人慢慢道,他口中平平凡凡的若池就赫然是二十年來,天南第一高手,點蒼派掌門人“斜陽神劍”林若池,似乎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名字。
初九卻吐吐舌頭,暗歎一聲,要知道這是在整個點蒼山上,唯一一個敢直接稱呼他師父名字的,初九這十七年來,應該就只知道這射天老人吧!連大師伯也只是掌門師弟或四師弟,林師弟稱呼。
而整個天南,卻只聞“林大俠,林掌門”這樣的稱呼了。
那老人擡頭看看外面已經月起山頭的圓月道:“今夜月色至精,對練功吐吶大有益處,你就不要回去了,在洞口運功吐息吧!”
老人說完,不再吃飯也不再說話,再次轉身面壁,沉靜入定。
初九也不再說話,慢慢走到洞口,找些乾草鋪在地上,盤腿坐下,面向月亮,微一呼吸,運氣兩脈而走,至丹田會聚一起,又慢慢向全身經脈滲透,入定於大小週天之中,只一會時間,頭上薄薄白煙蒸氳,自“百會”穴而起,繞在頭頂,久久不去。
老人也不以爲怪,初九自己自然是不知道,可是老人卻知道,此等內力修爲,要是被點蒼三子或十大弟子任一人知覺,都會驚喜連連的,實在是在衆年輕弟子中難得一見。
可是,在這道法通神,武學早已經至人之極限的射天老人的眼中,這實在不過是微末本領。
射天老人,到底是誰?爲何會獨自一人,空守洞中?
他在“無憂洞”中三十年,已將勘透人先天極限,欲以後天修真突破生命之極限。
山洞外月明林靜,只聽“啪”一聲清響,油燈被老人一顆小石子投擦熄滅,整個後山便一片寧靜,只有雙雙入定運功調息運功的射天老人和初九。
翌日,初九在一片鳥鳴中醒來,天已是大亮,太陽正從東邊冒出頭來,舒展舒展筋骨,實在全身是說不出的舒服。
他看老人還在入定,叫了兩聲“射天爺爺”無答應後,也不以爲怪,收拾好昨天剩下的飯菜下山去了,只是把半壺袋酒,留了下來。
經過一夜的修養,初九全身精力充沛,出得洞來,便一舒筋骨,展開身法,直向山下奔去,腳下自然是靈動處閃若游魚,迅疾處快如流星。
他快到自己的草屋時,卻聽見有小師妹林茗兒的聲音:“走,我們去看看,好像初九小師兄還沒有起牀呢!真是懶鬼!”
那聲音,伴着笑聲,已是遠遠飄了過來,初九趕緊放慢了腳步,悄聲鑽進草屋,躺在牀上。
林茗兒和小七子便說說笑笑往草屋走來,進得簡陋的門,看見初九正躺在牀上,初九正在裝作要起牀,林茗兒就笑了起來:“小師兄,初九,太陽已經出來曬屁股了,怎麼還不起來啊?”
一邊裝着用力,劍鞘就往初九屁股上落,他兩人竹馬青梅,兩少無猜,林茗兒向來是高興的時候就叫小師兄,不高興的時候就直接“初九,初九”這樣的叫名字,山上衆人,也無人介意。
初九一順勢就坐起來,和林茗兒坐在牀邊,笑道:“你們倒是好精力,這麼早就出來玩了!”
就聽見小七子說:“初九,我們來是告訴你消息呢!今天一大早,大師兄和七師兄已經回來了,說是武當的流雲子師伯後面也要上我們點蒼呢!”
武當乃是天下武學正宗,流雲子更是武林中的一等一高手,初九聽得流雲子師伯要來點蒼,出席授劍大禮,自然也是心神激動。
小七子所說的大師兄是指掌門一支的大弟子“陽峰劍客”沈缺,七師兄是陳劍,兩人是帶領一些小師弟這兩月來,在江湖上行走,負責發放邀請函,此次能邀請到流雲子這樣的前輩高人,自然是立功不小。
“纔不止呢!我聽雲二師兄說少林寺的長空大師也會趕來,還有崑崙派的”飛花劍客“劍曾往師伯,青城派的”三手火劍“何燭爆何師伯等都會上山,看來點蒼後日一定會很熱鬧!還有好多前輩,陳師兄說的時候,我記住了,可惜現在,又忘記了,因爲太多了!”林茗兒笑着,補充道。
少林長空大師與“飛花劍客”劍曾往的大名初九如何沒有聽過,早已如雷貫耳,初九也是一陣驚喜,真是沒有想到連他們兩位也會上山。
“可惜,楚叔叔不能上點蒼,要是他能親自來的話,爹爹該更加高興的!”林茗兒又嘟嘟嘴道,她口中所講的楚叔叔乃是當今崑崙派的掌門人,西陲第一高手楚驚西。
楚驚西向來與林若池一西一南,號“飛天伸劍”!
“崑崙點蒼,飛天斜陽,劍法通神,各震一方!”楚驚西與林若池兩人天下齊名,並私交甚好,每四,五年一隔,必定會相約切磋武功一次。
四年前,林若池西去崑崙,帶上了時年十一,二歲的林茗兒,林茗兒自然從楚驚西與衆崑崙師兄,師姐處學到不少武功,因此時時感激掛記在心。其實,她當年分外年幼,對楚驚西長相現在想來,也很模糊,可能見面後才能認出,只是她一想到楚驚西親自指點他劍法,感激之情,又多三分!
初九點頭道:“恩,以楚叔叔與師父的交情,崑崙,點蒼兩派的交好,楚叔叔不能上山,只能說崑崙派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林茗兒何等聰明,自然知道初九所言正確,點點頭,又接着道:“昨天晚上爹爹和大師伯,師叔談論了好久,我半夜起來,看見後莊的燈還亮着,也不敢打擾,看來,爹爹他們也爲此次授劍大禮頗爲在意呢!”
林茗兒這樣說的也是自然有理,初九點點頭,道:“師伯,師父,師叔爲點蒼前程操碎了心,自然關心!”
他想起師父,心中感激,卻繼續聽小師妹林茗兒說下去:“奇怪了,真的是奇怪了!”
初九便擡頭,笑笑,問道:“什麼事,竟讓你也覺得奇怪?”
小七子也自不信能有什麼怪事,同問道:“是啊,茗兒小師姐,這麼奇怪,什麼事呢?”
林茗兒便羞羞答答,對初九道:“今天早上,我和宛柔妹妹本想去求師叔將你的劍今天我帶給你,誰知道師叔竟不答應,我和宛柔求了好久,師叔說是我爹爹的意思,一定要在授劍大禮上親手給你。”
初九一驚,果然是怪事,卻不說話,小七子卻已跟着道:“哈哈,這果然是怪事,爲什麼呢?”
他昨天自然也知道了這批來自“神芒山莊”的好劍中有屬於初九的天玄碎木劍。
林茗兒就笑顏如花,開玩笑道:“呵呵,看不出來,我爹爹對小師兄你還是很看重的啊!莫非爹爹看在你從小撫養的份上,生世不一般,就本次能升初九你爲十大弟子?這次是怎麼了?莫非太陽也有從雲弄峰上出來呢嗎?誰也不能明白的哦!”
那雲弄峰是點蒼十九峰最西最北山峰,林茗兒的話自然是指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意思了。她後半句話明顯是調侃的,說到後面自己更加忍不住,是大笑了起來,小七子也明白這話意思,也跟着笑了起來。
倒是初九,雖然沒有笑,也卻無半分不好意思之意。
初九無語,也只有搖搖頭,笑一下,他之生世,上天註定,哪裡是他所能決定的?而他自小經歷,又豈是一言可盡!
初九長大後聽射天老人和諸位師長說起過,十六年前,射天老人在點蒼後山撿到尚在襁褓之中的自己,不過剛好一歲斷奶光景,老人一時心軟,養了下來,沒有想到初九竟這般好養,任是條件艱苦,卻也能健康長大。
在洞中長到五歲時,突然有一天,初九在後山林玩耍時,遇見來後山禁地拜祭的點蒼掌門林若池,林若池見初九骨骼驚奇,經脈異人,便帶他回來觀中,和顧白雲,劉辰飛說起。
衆人一陣觀摩摸骨後,林若池十分欣喜,連白雲劍客大師兄和師弟也認爲此子必定是練武奇才。
也正是那一天,初九第一次看見林茗兒,林茗兒當時正一個人,孤單單的在一個大桌子旁邊端碗吃飯,看見她爹爹帶了初九回來,便撒嬌着向林若池懷中撲去,同時,漆黑的眼睛圓圓看着初九,初九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孤單的小姑娘,後來兩人便是一起長大,點蒼山上,他兩人最是親密。
林若池並未開始收徒,卻也便將初九收於門下,與林茗兒一般撫養。
在初九七,八歲的時候,顧白雲和林若池每次下山都會帶一個或多個十多歲或十歲以下的孩子回到山上,收爲徒兒,其中就有沈缺,連天,雲遠等。
而陸少航,卻是自小隨顧白雲一起長大的。
那點蒼後山,自初九茅屋後面歷來就是點蒼禁地,因爲後山之上,“忘憂洞”後山上數裡處乃是點蒼歷代掌門之陵園,只有掌門一人可以進入後山陵園,而派中弟子每到祭奠之日,自可以在大殿中歷代掌門靈牌前上香磕頭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