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仙山下的失足少年

濃郁如墨的夜色,籠罩整片空間,黑暗中一座蒼茫大山若隱若現,高聳入雲。

從窗外看去,像是一頭不知名的洪荒巨獸,默默的聳立在天地之間,在似有似無的閃電照耀下,平白的顯露出一絲猙獰。

大山腳下,錯落有致的坐落着數十座青瓦小院。點點微弱的火光從這些院落中滲透出來,很快又被濃郁的夜色吞沒。

“刺啦!”

伴隨着一聲刺耳的銳鳴,一道樹枝狀的閃電從蒼穹深處劃過,帶來一陣炫目的光芒,一閃即逝。

下一刻,一聲驚天霹靂轟然而降,像是上蒼的憤怒巨吼,震得人耳朵發麻。

“啪!”

小屋中,一個十來歲大的小女孩被這聲霹靂一嚇,手一鬆,手中的青瓷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小女孩被嚇得一個哆嗦,心有餘悸的衝到牀邊,漂亮的大眼睛裡頓時充滿了淚水。

“楚晨哥哥,你什麼時候能醒來啊……”

此時在牀上,躺着一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少年,少年面色清秀,雖然在沉睡中,帶着一絲稚嫩的面容上卻不時的閃現出一抹痛苦的神色。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紅色,讓人看着心驚不已。

小女孩用手輕輕的在少年臉上摸了一下,立刻如同觸電一樣的縮回。少年的身上燙的嚇人,可是流出的汗卻冰冷刺骨,無比的詭異。

“楚晨哥哥,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看着少年臉上的痛苦,小女孩又是心疼,又是難過。哭了一會兒後,少女擦乾眼淚,盤腿坐在牀邊,雙手平伸向前,閉目凝神。漂亮的彷彿瓷娃娃一樣的小臉上,帶着一絲少有的堅強

下一刻,一陣陣朦朧的清光從少女平伸的掌心中浮現而出,絲絲縷縷的向着牀上的少年衝去。

那朦朧的清光竟然像是擁有自主的生命,絲絲縷縷像是一條條靈活的小蛇,自主的從少年口鼻處鑽入,沒入他體內。

清光入體,少年臉上痛苦的表情頓時得到了一絲緩解,緊緊皺起的眉頭,也微微伸展開來。

清光氤氳,逐漸變得濃郁。在少女光潔的額頭上,逐漸出現一層細密的薄汗。

她雙手迅速的在身前扣了幾個印決,清光愈發強烈,己欲凝成實質,在少女的掌心中,甚至於浮現出六顆明亮溫潤,彷彿水滴一般的光球,散發出一股股濃郁的清涼之氣。。

這一幕如果被旁人看到,肯定會引發一陣陣驚呼,這少女看起來年紀輕輕,只不過十來歲大小,其靈力修爲竟然達到了修煉的第二個大境界,“玄靈化水”的“靈水境”六重!

也就是說這一臉稚氣少女,已經能真正的將天地間的靈氣化爲己用,並且其凝聚的“靈水”達到了六滴之多。這在任何一個宗派,都已經足以成爲內門弟子!

十來歲的內門弟子,不管在任何地方,都足以當之無愧的被冠以“天才”的稱號!

幼小的小女孩並不知道自己的行爲有多麼的驚世駭俗。在她全力催發體內靈水之下,浩瀚的靈氣白茫茫一片,彷彿瀑布一樣沖刷入少年體內,讓少年痛苦神色大大的減輕。靈氣乃是生命的根本,無論受多重的傷,只要有充足的靈氣供應,那便是源源不絕的生命力。

只是這全力催發靈水,極耗靈力,短短半柱香時間過後,少女身上已經汗如雨下。

靈氣乃是一個修士的根本。每一分靈氣都極爲寶貴,若不是至親之人,甚少有修士願意這樣大量的耗費靈氣去爲人療傷,這是一種極爲奢侈的“浪費”。

終於,半柱香過後,少女也到達了自己的極限,六顆晶瑩剔透的靈水光芒黯淡,重新沒入體內,少女面色萎靡,擦了擦汗。

“可惜了,要是楚晨哥哥凝鍊出了‘靈水’。我的這些靈氣就不會白白的散掉,能夠早點讓他康復了。”

這樣想着,少女只感覺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疲憊,軟軟的倒在少年胸口上。

轟!

伴隨着一聲聲雷鳴,濃郁的夜色下,覆蓋了整個蒼穹的烏雲再也不遲疑,在一陣陣電閃雷鳴中,傾盆大雨轟然而下,整個天地之間,頓時水汽氤氳,升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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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晨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裡四周都是一片的黑暗,看不見一點兒光芒。

他最後的記憶,就是採藥時從高高的葬龍陵上墜落,如果不是爲了該死的“例藥”,自己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吧?

楚晨所在的“碧泉仙宗”規定,大凡外門弟子,每月要採購三斤三兩三分一階靈藥,供給宗派,才能得到宗派所傳授的部分“引靈訣”與當月的修煉丹藥,這靈藥又稱之爲“例藥”。

無論是誰,如果連續三個月交不夠例藥的,便要被逐出宗門!

宗派並不是單純的慈善機構,任何宗派,對於門下弟子的要求都極爲嚴格。

根骨、資質、悟性、天賦好的弟子,會被當做寶貝,收爲內門弟子。不僅有着上乘的功法、丹藥供給,更是在其他方面傾注心血全力培養。

而大多數資質並不好的弟子,只能成爲外門弟子。雖然仍然掛着弟子的名號,其本質上與僕從、雜役並無區別,想要留在宗派,就要爲宗派做出相應的貢獻。這每月的“例藥”,便是其中的一部分。

倒黴的楚晨已經兩個月沒有交夠例藥了,上個月若不是小師妹鼎力相助,偷偷將自己採摘的“靈藥”分給他一部分,只怕他早就被那個鐵面無私的外門長老逐出師門了。

靈藥,便是天生含有靈氣的草藥。

大部分靈藥,在外型上與普通的雜草並無區別,但是其本身蘊含着微弱的靈力波動。

只要修煉“引靈決”稍微有小成的外門弟子,身體被靈力沖刷過後,細心之下不難感應到靈藥的靈力波動。

因此,這“例藥”的規矩,其實也是宗派篩選外門弟子的一種手段。天賦好的,感應起靈力波動毫不費力,修煉起來也事半功倍,天賦不好的,資質愚鈍的,感應不到靈藥的靈力波動,再怎麼培養其成就也有限。

而楚晨,便是那些資質奇差的弟子中的一員。自從三年前進入碧泉仙宗外門修煉開始,無論他如何努力的修煉“引靈決”,都無法真切的感應到“靈氣”的存在,致使其整整三年間修爲幾乎絲毫不見增長。

別的弟子大都已經脫離第一境界“靈氣境”,大多天賦較好的弟子甚至進入了第二境界“靈水境”,而楚晨始終停留在“靈氣境”二重。

不管他多拼命的修煉,只要他一入定,驅動引靈訣,便會感覺到周圍虛空彷彿海嘯一樣,無數的紊亂的氣流向着他洶涌而來,他就像海嘯中的一葉小舟,隨時會翻船一般,根本無法修煉。

楚晨雖然也無數次懷疑自己也許不適合修煉,但他始終沒有放棄,繼續堅定的修煉,比任何人都要更努力,更拼命。

即使只是別人眼中微不足道的“靈氣境”二重,他付出的努力已經是別人百倍、千倍。

因爲無法用靈氣搜索“靈藥”,他每天還要拼了命似的花大量時間四處尋找靈藥,在野外露宿也是家常便飯。

如果不是他刻苦拼命,每月堪堪可以湊齊三斤三兩三分的“例藥”,他早已經沒有資格待在這裡。

隨着宗派周圍的山野之中,靈藥漸漸被採光了,或者一些高產靈藥的風水寶地被高等級的外門弟子包場,楚晨的日子就越來越不好過,每次採藥只能越跑越遠,越採越少。

這一次,因爲連續交不夠例藥,迫不得已之下,楚晨只好鋌而走險,進入人跡罕至的禁區“葬龍陵”採藥。

“葬龍陵”是一大片陵墓區,碧泉仙宗的弟子是絕對不允許進入的,因爲“葬龍陵”緊挨着死亡之地“黑霧谷”。

黑霧谷地如其名,乃是一處“葬龍陵”邊緣的山谷,沒有人知道這個山谷的大小。

因爲這個經常傳來恐怖異響,更是有着弄若潑墨的霧氣升騰之地,再厲害的強者,擅自進入也會立即全身枯萎,或者爆體而亡。

據說“碧落仙宗”的開宗老祖,就是因爲實力提升到無上境界,決定一探“黑霧谷”究竟,結果進入谷口不到百丈,就爆體而亡,從些整個宗派都謹記祖訓,遠離此地。

尋常弟子,在谷外不小心沾到飄出的黑霧,都會迅速死去。

楚晨進入“葬龍陵”之後,意外在谷口邊緣的一座高高陵墓的頂部,看到了一棵枯樹,枯樹根旁長着幾株碧綠的靈草。

楚晨興奮之下,用盡全力攀爬高高的陵墓,結果卻在快要登頂時體力不支,失手滑落,直接摔了下去。

更倒黴的是,他下墜的過程中還沾到了飄出谷外的零星黑霧,便陷入了意識模糊的狀態。

如果不是小師妹堅持要找自己,帶着搜救隊進入“葬龍陵”,恐怕自己的屍體都不會回到宗門。

剛回宗門時自己還有一些意識,現在已經徹底的陷入了黑暗之中,看來自己已經難逃一死。

一直在黑暗中的楚晨,突然看到一線異樣的光亮,他掙扎着猛的飛向光亮。

這……

強烈的光線,讓楚晨眼睛微微一縮,漸漸清晰之後,視線劃過某個地方,他心中一震!

這是黑霧谷外!

對於這片地方,楚晨實在是太熟悉了,這正是自己“採藥失足”出事的地方。

楚晨發現自己的靈魂,似乎懸在“黑霧谷”上方的高空中!

難道是自己已經死了,“死後”第一個看到的地方,竟然是這裡!

楚晨心中微微一驚,視線向下一掃,果然見到了那一個光禿禿的陵墓,陵墓的頂部有一棵枯死的老樹,老樹上方有一個鷹巢,下方的老樹根部,一叢綠油油的靈草隨着微風輕輕舞動,靈氣濃郁的連肉眼都能看到。

當初,就是爲了這一片靈草,他才活生生的被“摔死”!

這個常年飄出黑霧的地方,根本就沒有生物敢接近,因爲沾到就死,這裡怎麼會有一個鷹巢?

楚晨搖搖頭,下意識的擡起頭,視線穿過巍峨雄壯的葬龍陵。望向那一片朦朧的黑霧籠罩之下,似乎蘊含着無盡的秘密。

楚晨心中,涌動出一股無法遏制的好奇和衝動。

這片禁區,究竟有着什麼?竟然令當年修爲通天徹地的開宗老祖身隕斃命??反正自己都死了,乾脆探查一番這個生前絕對不可能接近之地!

這樣想着,楚晨念頭微動間,覺得自己的意識像是化作了一隻大鳥。

向着那一片朦朧的黑霧呼嘯飛去。

剛剛飛進黑霧谷上空,便見到下方大地之上,散落着些許慘白色的骸骨,在微弱的天光下散發着滲人的白色光芒。

這些應該是擅闖黑霧谷死去的人吧,那個骸骨旁閃着青色寶光的戒指,就是開宗老祖的儲物戒指“造化青帝戒”,他怎麼會死在這麼外圍?

爲什麼黑霧谷這麼危險,開宗老祖跟其他人還要闖進來?

咦,這黑霧谷中不少地方還長着靈藥,真是個奇怪的地方!

楚晨震驚之餘,開始不斷往上飛,當衝破雲層一般的濃濃黑霧時,他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山脈。

一座通體漆黑,高聳入雲,恢弘無比的古山聳立在蒼茫的黑霧中。這黑霧谷竟然隱藏着這麼一座恢弘的古山!

山上竟然都是屍體,一層又一層的疊在一起,這些屍首大多已經被撕裂,死狀極爲慘烈,像是發生過一場曠古戰爭一般。

這……不是麒麟嗎?一個巨大的血麒麟的頭額混在屍堆當中,顯得特別耀眼,這戰場中竟然還有上古神獸被殺?

楚晨很快就發現,自己震驚得太早了,越往上飛,他看到的上古神獸與太古妖魔的屍體就越多。

很快他就已經麻木了,不過就在他飛到半山腰時,在羣屍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一張巨大的太極殘圖,與整個大地化爲一體,黑白兩色極其明顯。

殘圖邊緣,都是要衝進去的屍首,似乎沒有人能越圖半步,而太極圖的中心,是一個面容清矍仙風道骨的老者,這……這分明就是家家戶戶都供奉的太上老君!

他怎麼會死在這裡?

太上老君被一支金色的箭,從心臟部位釘死在自己的“無上太極圖”上,他手邊還扔着一把銀絲如雪的破碎“拂塵”。

無上太極圖,天界拂塵,這些都是通天徹地的寶物!

一個又一個傳說中仙人的屍首,他們的法寶與武器四處散落,或已黯淡無光,或還靈光四溢。

楚晨隱約已經明白了,爲什麼這麼多強者,要想闖進黑霧谷,這麼多寶物,就算是殘寶,只要撿到一個就足以成爲一方霸者。

其實對他來說,只要能撿到谷口處,開宗老祖的遺物“造化青帝戒”就已知足。

當楚晨飛到巨大山脈之巔時,隱約看到一具枯坐在黑暗中的屍首,死去已不知多少萬年,屍身竟然還散發着,鎮壓天地,左右着整個空間的氣息。

一道閃電突然照亮了整個世界,他赫然看清楚了,那羽化仙去,只剩下半具身體的道人,正是傳說中的鴻鈞道人,鴻鈞老祖!!!

無數的驚雷相繼在天空中炸響,楚晨的意識突然又遁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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