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爲什麼想要汗位？”長夜漫漫，也是無聊，楚非緋接過黎傑串在樹枝上的肉串，舉在手裡問道。
黎傑微微沉默片刻，開口道：“我想讓大漠像天佑一樣繁榮，有數不清的良田，有大批的商鋪，我想讓草原上的各個部族不再因爲一場大雪，就面臨餓死的困境，也不會因爲一場瘟疫死了牛羊，就覆滅了一個部族。”
這......理想還是很宏大的。楚非緋默默地啃着鮮美多汁的兔肉，沒有說話。
黎傑這時看了楚非緋一眼：“你也覺得我的想法很可笑？”
“啊？沒有，我覺得你的理想很偉大。”楚非緋嚥下兔肉，連忙道。
黎傑沉默地望着火堆，陰鬱地道：“每個人都覺得我在說胡話，除了母妃。”
楚非緋看了眼黎傑精瘦得有些單薄的身板，黝黑的臉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超乎年齡的沉重。
楚非緋忽然有些不忍心，她認真地想了想道：“其實你說的，也不是不可能實現，只是單單依靠北漠的自然氣候條件，比較困難罷了。”
黎傑擡起頭，注意地盯着楚非緋。
楚非緋將肉串交到另一隻手裡，從火堆裡撿了一根燒得半碳化的枯枝，隨手在身邊的地上畫了起來。
“你看，這是北漠，一半草原，一半沙漠，北邊是雪山，南邊是天佑。”楚非緋草草地畫了一張地圖，然後用一條線，將雪山，北漠，淇水，連了起來：“而這個，是淇水。”
黎傑微微皺眉：“不對，大漠上可沒有河。”
楚非緋微微一笑：“河？只是你們沒看到罷了。”
楚非緋隨手扔掉了手中的枯枝，繼續啃自己的烤肉。
黎傑困惑地看看地上的圖，又看看自顧自吃烤肉的楚非緋，猶豫了一會，站起身從車上取下一個水袋，無聲地遞到楚非緋面前。
楚非緋瞅了眼此刻顯得有些侷促的黎傑，撲哧一笑，伸手接了過來，喝了一口，又還給他，這才重新撿起那根枯枝，在北漠的那一段的淇水上，畫了一些橫線。
“淇水流淌千年，你們就沒有奇怪過，淇水的源頭在哪裡嗎？”楚非緋微笑着問道。
黎傑微微聳肩：“沒想過，你們天佑的大河，和我們北漠有什麼關係。”
楚非緋白了他一眼：“知道豬是怎麼死的麼？”
黎傑沒聽明白，但是本能地覺得這不是好話，抿着脣，冷冷地盯着楚非緋。
“笨死的！”楚非緋得意地道，總算是把今天被這傢伙罵的仇報了出去。
黎傑有些無語，幼稚不幼稚，無視這死丫頭那張笑嘻嘻的臉，問道：“你知道淇水的源頭在哪？”
楚非緋嘿嘿一笑：“不知道。”
黎傑終於沒忍住，大大地翻了個白眼。
“不過，咱們天佑有個傳說，據說淇水的源頭，來自雪山千年融化的冰水，一路向南，其間又被多處水系匯入，才形成了如今這條流淌千年的大河。”楚非緋笑了笑：“所以，北漠不是沒有淇水，而是淇水不在地面上罷了。”
黎傑聽到這裡，驚訝地瞪大了眼：“你是說，大漠的地下，其實有一條大河？”
楚非緋點點頭：“我只是推測，畢竟我並沒有親自去雪山看一眼淇水的源頭，所以也無法肯定傳說到底是否屬實。不過，單從北漠那一半沙漠，一半草原的奇特地貌來看，我的推測，正確的可能性很大。”
黎傑盯着地上那張簡簡單單的草圖，伸出手從那條被藏在地下的河流上劃過，喃喃地道：“怪不得，草原的東西兩側都是荒漠，偏偏中間的草地是一個長布褡褳的形狀，原來是因爲地下河......”
楚非緋點頭道：“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所以，雖然北漠的氣候條件屬於溫帶季風氣候......”看到黎傑困惑的臉，楚非緋輕咳一聲：“我是說，北漠寒暑變化明顯，夏季多雨，冬季酷寒，其他兩季卻是極旱，並不適合農作物的生長，但是若是能夠利用地下的水力資源......”
楚非緋說到這裡，黎傑精亮的眼，已經幾乎要發出光來：“你是說，咱們北漠也能種植麥子？就像你們中原人一樣？”
楚非緋微笑點頭：“解決了灌溉問題，不但可以種植小麥，棉花也合適，還有很多其他作物。”
黎傑聽到這裡，突然站了起來，定定地盯着楚非緋：“邵非緋，你可願意幫助我們北漠興建水利？”
面對黎傑突如其來的請求，楚非緋小嘴微張。
關於草原的灌溉問題，她只是有個初步的想法，這怎麼具體實施，她可一點頭緒還沒有呢，而且天佑的地質勘探水平跟不上的話，就算知道地下有條大河，也不見得就能合理利用啊。
楚非緋剛想搖頭，黎傑就急切地道：“你先別急着拒絕，我知道這件事一定很難，但是你是唯一一個聽到我的想法，而說有可能的人，請你，一定想想辦法好嗎？
你們中原人，不是一向羨慕我們草原軍馬的神勇？我答應你，我做了大汗以後，不再限制供應天佑軍馬，我還可以派人教你們的軍隊，怎樣訓練弓羽手。對了，我們草原雖然不長作物，但卻生長了無數珍貴的草藥，你們中原人不是很喜歡來盜採？以後，我派人免費給你們送去行嗎？”黎傑急急地提着優渥的條件。
楚非緋抿着脣，嚴肅地盯着這個黝黑精瘦的少年。
在這個時代，一隊精良的騎兵，可以將整個軍隊的戰力提上去好幾個層次；她緋然居可以製造強弓，但是強弓需要好的箭手才能發揮最大的效力；草原就是一個天然的大藥庫，這她在緋然居做藥材生意的時候就知道，可惜北漠與天佑不和，那些珍貴的救命藥材哪怕是爛在地上，被牛羊吃掉，北漠都不會給中原人一根葉子。
對面的黎傑喘着氣，緊緊地盯着她的臉色。
楚非緋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我還有一個條件。”
“什麼，你說。”黎傑極快地答道，似乎生怕自己慢了一瞬，楚非緋就改變了主意。
楚非緋嘴角掛起一絲微笑：“我現在還沒想好，等我想好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