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發生了很多七七八八的事情,但是武林大會還是如期舉行。
第二天一早,我便被伴書和侍琴叫起來,洗漱更衣。羅思存稍後便來找我,領我去正義堂的議事廳。
我們在小院門口遇上溫浪溫,他顯然是早就在那裡等着我們準備一起過去的,帶着一貫溫文爾雅的笑容向我們問好。
我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回禮。然後便向後退了退,低着頭不太敢看他。
我昨天本來就睡得晚,又沒睡好,現在一定醜死了,何況還站在羅思存這樣一個天仙一般的美人兒旁邊。我聽着羅思存和溫浪漫寒暄,只恨不得自己能找個地方躲起來。
幸好他們也沒說幾句話便一齊向議事廳走去。羅思存走在我身側,一路輕聲提點我到時應該怎麼樣,雖然我很努力地想記下來,但每次溫浪漫回過頭來看我時,我還是聽漏了一些。不由得有些愧疚地看向花平,他卻只是低眉順眼地跟在後面,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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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廳高大寬敞,**肅穆。大廳正中高掛着寫有“天下正義”四個金字的匾額,下面是一張紅木雕花大椅。嶽盟主正坐在那裡。
老實說,這個議事廳還是比我想像中要小一些,我本以爲要開武林大會,肯定是個至少能容納幾百人的地方,但是這裡顯然不行。盟主往下,只有左右兩排椅子,大概還不到二十個位子。也許,這個所謂的武林大會,只能算是代表大會吧,又或者是幫派首腦大會?
我們進去的時候,有些已經坐了人,有些還空着。到了的人也沒帶什麼人,最多隻是椅後站着一兩個人,伴書侍琴也在門口被攔下,只有羅思存和花平跟着我進去,向盟主見過禮之後,便一左一右的站在我身後。
我被安排在嶽盟主左手邊的第三個位置,嶽盟主待我坐下,便向我介紹在座的武林中人。他左右兩邊,是一僧一道,俱是一副仙風道骨得道高人的樣子,嶽盟主介紹說是少林方丈玄正大師,和武當掌教清徽真人。我連忙起身行禮,玄正大師雙手合什唸了聲佛號,清徽真人卻笑眯眯地道:“出家人不拘俗禮,不用客氣。”
我右手邊的椅子現在還空着,而左手邊居然坐着那個留着山羊鬍的常壇主。我一驚,不由自主便朝旁邊縮了縮,伸手拽住了花平的衣袖,問:“我可不可以換個地方坐?”
我這句話一問出來,便有人輕笑出聲,其它人也明顯只是礙於面子纔沒有笑,一時間議事廳裡所有的目光都落到我身上來,我愈加緊張起來,不由得咬了脣。我說錯話了麼?
羅思存微微俯下身來,輕輕道:“谷主,正義堂的席位,是按江湖地位排的,不是想換就可以換的。”
“有什麼不能換的?”清徽真人笑着向我招了招手,“來,你到我這裡來。”
若不知道還好,知道是按江湖地位排的,我哪裡還敢動。只一面搖了搖頭,一面道謝:“不用了,謝謝你。既然這樣,我還是坐自己的位子就好了。”
清徽真人又笑問道:“小姑娘你爲什麼不願意坐在那裡?”
我看了一眼那邊一臉鐵青的常壇主,又看了一眼花平。可花平垂手站在椅後,一點暗示都不給我。武當掌教的話,又不好不答,於是我只好索性裝瘋賣傻,指着常壇主道:“這位老先生昨天帶着好多人跑到我住的地方吵鬧,兇得很。我有些怕他。”
清徽真人大笑起來,其它人也有很多忍俊不禁,常壇主的臉色變得更差,只怕是礙着有這麼多人在場纔沒有發作,只是向我拱了拱手,道:“昨日追刺客,不想驚擾了花谷主,實在是對不住。”
我根本沒想到他居然會當衆向我道歉,不由得怔了一下,然後才輕輕道:“沒關係啦。”
這次便有更多人笑起來,還有一些人低聲交頭接耳,羅思存也笑道:“我家谷主年少,又第一次到這種場合,有言語得罪之處,還請大家見諒。”
清徽真人笑道:“小姑娘不懂世事,一派天真爛漫,有什麼得罪不得罪的。”
其它人也附和着說了幾句類似的話,但大多數人的表情卻只像是在看戲,看向我的目光甚至還有幾分憐憫。
我垂下頭。知道羅思存說那些話也不過就是些表面功夫,花芙蓉是個又瘋又傻的白癡,這件事大家都知道,又有誰會真的計較我的言語?
幸好這時又有人進來,大家的注意力才被引開。
進來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矮胖華服男子,胖乎乎的一張圓臉上堆着笑,才進門就不停向在坐人拱手作揖,一面道:“不好意思,蕭某來遲了。”
蕭萍洶就跟在這人後面進來,這裡畢竟是正義堂的議事廳,連他也不敢張狂,只是略向我揮了揮手,笑了一笑。
我不由一怔,羅思存在我耳邊輕輕道:“這位是蕭家堡的堡主,蕭公子的父親。”
我吃了更大一驚,不由得“咦”了一聲。這胖得幾乎要變成一個球的人,居然是蕭萍洶的父親?我睜大了眼,看着蕭堡主在嶽盟主右手邊第二把椅子上坐下,側身笑眯眯和旁邊的人說話。我有心多問一句,羅思存卻已閉了嘴站直了身子。
之後又陸陸續續來了好些人。我發現原來這次來參加武林大會的熟面孔,不止溫浪漫和常壇主,還有當日盤問柳大姐的韋莊主!那次圍攻小蓬萊幾個爲首的人都到齊了。
我不知他們有沒有認出我來。但我想着楊三姐的那句話,看着他們的臉,不由得握緊了拳。楊三姐不顧性命混上正義堂來報仇,而我跟仇人們坐在一起,卻什麼也不能做。
花平便在這時端過一杯茶遞給我,順便輕輕按了按我的手。
沒有更多的提示,我不知他是想叫我安心,還是想叫我不要妄動。於是便只是接過茶來,輕輕喝了一口。深吸了一口氣,安靜了一下心情,把目光移到其它人身上去。
羅思存說這裡的位置是照江湖地位排的,而少**當應該一向都是武林泰斗纔是,也就是說,應該是從靠盟主位置由近到遠對應地位從高到低吧?如果照這樣說的話,花遲谷算是排名比較靠前的幫派?至少比起常壇主觀燧壇要厲害一些吧?那麼,爲什麼常壇主昨天會那樣跑到我們那邊去找人?如果只是找刺客,有嶽盟主出面,他根本不用自己再特意帶人趕去吧?那樣非但是不給正義堂面子,而且明明就是在得罪實力在自己之上的幫派。他應該是**湖纔對,爲什麼會做這樣的事情?還是說,他根本不惜代價也要抓到楊三姐?
這些問題讓我有些想不明白,不由得嘆了口氣,然後擡眼比了比溫浪漫的位置。他坐在我斜對面,從盟主那邊數過去的第五把椅子,左挨着那位韋莊主,這時正微微側身在聽右邊一個我沒見過的紅衣女子說話,面帶微笑,表情柔和。
這個人,好像是對所有的女人都這麼溫柔呢。但我卻不知爲什麼,想起他那管碧玉簫裡彈出的刀刃。這樣的念頭,讓我很是糾結。
我想我應該是喜歡他的,不然也不會想念他,不會在意他有沒有看別人,不會見到他就忍不住臉紅心跳。但是,心底另一個聲音,卻不停的跳出來提醒我要提防他。他的確很可疑。他明明是常壇主邀去助拳的幫手,卻放過了楊三姐又帶走了我。他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又瘋又傻的花芙蓉,卻依然將我送還花遲谷。如果說他對花遲谷有所企圖,他又一連幾個月完全沒有動靜,連書信都沒有一封。
這個人,他到底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