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浩暗想，梅森這傢伙來頭相當不小，至少在葛利斯星，應該是接受過良好的教育。
“未來？”本來是個充滿正能量的詞，在當下的環境中卻令人毛骨悚然，黑暗中彷彿浮現出恐怖的怪物。
可能關於未來這個問題太深奧，有人換了個話題：“你們說，這裡會不會有海盜？聽說上個世紀，在葛利斯星發生過大量海盜事件……”
“那樣的海盜早過時。如今，他們用上比軍隊還高級的全息衛星電話，外加賽伯坦星際網格地圖，還有各種自動武器和無人飛行器。行蹤詭秘，組織嚴密，作案手段高明……”
梅森如數家珍，看來夏承浩的猜測並沒錯，這個會多國語言的人一定接受過良好教育，對世界上諸多事物的瞭解程度高於這裡其他孩子。
“這麼熟悉，莫不成你家族有人幹這個？”有個孩子在小聲嘀咕。
夏承浩能聽懂，梅森放棄了一次絕好的打人機會。
“海盜有什麼可怕，紅月清洗者才應該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黑暗中，傳來那個黑人壯漢的聲音傳出，一面說話一面放聲大笑起來，“人類的世界裡，找不到有膽得罪紅月的人。”
瞬間，船艙裡回覆一片死寂，除了若有若無的抽泣聲之外，只能聽到艙外海浪拍打船體的聲響。
沉悶的氣氛裡最好趕快睡覺，夏承浩一直在暈船，既不想說話也不想再聽別人講話，很快便沉沉睡去，半路醒來再睡，如此往復直到第四天才醒來。
等他醒來，兩棲穿梭機再次航行在高空。
難道中間這段路是在躲避某方面的監測嗎？又或是風暴區無法在空中穿過而只能走海路？值得花四天時間在海里顛簸？
穿梭機已經離開了風暴區，以常規速度巡航。
天是那麼藍，下方的雲朵潔白無暇。
道道奇怪的黑影在穿梭機兩側飛動，透出絲絲的神秘。
孩子們站在舷窗前，幾天的沉悶之後再次相互攀談起來，現在的交流變得容易起來，語言已經沒有最開始那麼難懂，相處時間的累積爲他們注入相互理解的元素。
通風系統補充的氧氣，讓夏承浩漸漸清醒過來，雙手撐着安全欄杆上深深呼吸着相對新鮮的空氣。
梅森走過來，站在夏承浩身邊，兩人相視微微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夏承浩收回目光，盯着最近的一團白雲，右手四根長指在金屬欄杆上輕輕躍動。
突然有隻烈鵬從空中一頭扎進雲裡，攪動着那片安靜，梅森低頭看去，輕呼一聲，彷彿想起了什麼。
對於這種不會出現在葛利斯星球上的動物，梅森好一番解釋才讓夏承浩明白過來。
“原來是這樣。”夏承浩只是淡淡地應和着，望向梅森同樣在欄杆上輕輕敲動的手指，感覺節奏中帶着的某種自己能讀懂的信息。
“在彈什麼？聽起來很有節奏。”
梅森嘴角上楊笑了起來，“沒什麼，只是隨便敲敲，喜歡這種感覺。”
夏承浩微微點頭，停止自己的敲擊。
梅森認真地說：“宇宙賦予我們每個人生命，就像我們的父母一樣，博大無垠。”
“我們和生命來自己父母，來自己早期的地球而不是這個陌生的星球。不過，看來你很喜歡。”夏承浩緩緩點頭，斜了一眼梅森。
“是啊！真希望在生命最後時刻能在這樣美妙的節奏中，飛翔在雲端死去……”梅森訥訥地自言自語。
夏承浩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到這個看起來陽光的梅森，心底卻藏着對死亡如此的那熱切的想法，怪不得受過良好教育的他，也會選擇加入這種團隊裡來。
“死亡，很有趣。”梅森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
三秒的沉默之後，他換了個話題，“你和松下正弘，還有那個金俊民，都來自己葛利斯東方大陸，卻不太有共同話題。”
他所講金俊民大概是個古壤北島的孩子，就是剛上船那天和松下正弘打招呼吃了閉門羹那傢伙。
“辱人之人，終將自取其辱。”夏承浩淡淡一笑，用錫安語回答，“永遠不要小看身邊任何一個人，說不定他就是唯一比你強大的那個。”
梅森真誠地誇道：“你的錫安語講得不錯。”
“你的開伊語，英語都說得不錯，錫安語也還行。”夏承浩輕輕一笑，這是從他內心發出的讚歎，並不是爲了應付對方而隨便表達的意思，是真真實實佩服這個梅森竟然通曉如此多的語種。
梅森眼中閃過一絲神秘，壓低聲音道：“注意到了嗎？這裡每個人至少會兩門以上語言。”
這點，夏承浩早已注意到了，雖然並非所有人講話都能聽懂，但總會和至少一個以上的同伴對話。他轉身側望了一眼大羣同齡人，淡淡笑道：“來歷都不簡單。”
梅森表情嚴肅起來：“何以見得？”
夏承浩默不作聲。
“可以看出我的來歷嗎？”梅森話裡透着一絲笑意，似乎是種挑戰。
來自葛利斯星球各國的孩子，相處雖然已經有了幾周時間了，但對方沒自我介紹的前提下，怎麼可能知道來歷，就算是夏承浩再有多聰明，斷然是猜不出來的。
他盯關窗外不停從雲層裡飛起來的烈鵬，感覺自己再也不會有機會像他們一樣了。雖然之前希望能在空中自由來回，不過進了這架穿梭機，他有種預感美夢不會再成真。
兩棲穿梭機的船長從來沒有與孩子們說過一句話，打交道的總是那個厚嘴脣的黑人，但就是從他的嘴裡有意無意聽到了許多關於紅月的信息。
穿梭機是紅月的，這個星球似乎也都是紅月的，這架穿梭機上的孩子從葛利斯離開那一刻，也變成了紅月的資產。
他們不再屬於任何人，甚至不再屬於他們自己，而只是屬於紅月，與這架穿梭機是同一個主人。
花幾個小時離開葛利斯，然後是七十二小時的曲速穿越，接着有四五天的海上航行，現在已經持續了幾個小時的空中飛行，算起來夏承浩想要回到寶崗的夢也越來越飄渺。
要回到，至少要有一架穿梭機才行，他是這麼想的。而且還要像目前乘坐的這種兩棲穿梭機，紅月沒有選擇直接飛抵，一定有他的特殊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