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Ｒ３自己說的，他還沒通過圖靈測試。證明他試過，但是沒通過。”應龍吃了幾口飯，接着說：“做爲機器人，能說話如此自如，並且會主動與人交談。這種等級的語言能力和思考能力，竟然不能通過圖靈測試，真是不可思議。一種可能是他本身真的有這種實力，只是無法達到通過的標準。另一種可能就是……他表現出來的都是假像，也許他並沒我們看到的那麼高智能。我希望他是第一種。至少我們有了一個值得追趕的目標。對吧，魚線。”
魚線點頭：“嗯，沒來這裡之前，我一直覺得咱們唯行是最棒的機器智人。不過今天看了比賽，我發現別的機器人也很有優勢，還看到了唯行在比賽中暴露出來的問題。我發現以前太自滿了。其實唯行還有很多不足需要改進。我回去就改程序，免得他再犯傻輸掉比賽。他在比賽中雖然拿了高分，但是在我這裡，他還得補課。我會要他成爲最棒的機器人。一定幹掉那個只會冒白煙兒的傻Ｂ！”
老譚看了看魚線，問應龍：“他的話可靠嗎？這麼一會兒就能把程序給改了？雖然我不懂，不過我看過他爹幹活兒，好像沒他說的這麼容易。”
應龍笑笑，繼續吃飯。魚線非常自傲地說：“愛信不信。下午看比賽就知道了。”
應龍問老譚：“我很想找時間跟那位Ｙ國紳士談談，能批准嗎？團長。”
老譚仔細想了半天：“讓７６陪你去，但不能提及我們的技術。”
魚線道：“我也要去。”
老譚想想：“算了，我也一起去吧。”
魚線想了想，突然問：“龍哥，圖靈測試的通過標準是什麼？爲什麼那個Ｒ３沒達標，很難嗎？唯行能不能通過？”
應龍道：“這標準對人類毫無難度，但對機器人卻比較困難。圖靈測試要求：發出提問的人類，如果不能根據兩個答題者３０％的答覆判斷出哪個是人，哪個是計算機，那參加測試的計算機就通過了測試。就是說，１００個問題，有３０個問題的回答，讓發問者看不出來，誰是人類誰是計算機，計算機就算通過了。其實現在的圖靈測試都是判分的，超過３０分就過了。只是，以唯行現在的智能，還遠遠達不到通過圖靈測試的水平。所以不測也罷。”
“３０％，看來要求也不高啊？唯行怎麼會通不過呢？我纔不信。”
“唉，就知道你不信。晚上如果有時間，我再證明給你看吧。不過有件事你們要知道，就算通過了圖靈測試，也不能證明他達到了人類相同的思維能力。”
“什麼？！”老譚和魚線都瞪大了眼睛。
“那測試還有什麼意義？”魚線搶先問。
老譚也看着應龍。
應龍嘆了口氣：“圖靈當年剛提出這個假設時，受到當世一致的認同。但３０年之後，有人提了一個反論。證明即使計算機能通過圖靈測試，也沒辦法證明計算機能理解人類語言的真正意義。也是就說，圖靈的測試不能證明計算機真正擁有人類思維。那個論證被稱爲‘Ｚ文屋子’。對，就是我們使用的Ｚ文，我們的語言。”
魚線很有興趣，催促應龍趕緊說。應龍趕緊吃了幾口飯。“一個叫西爾勒的人提了這個反證。他假設進行圖靈測試時使用的不是他們都懂的Ｙ文，而是他們一點兒也不懂的Ｚ文。這顯然對於發出的問題本質內容並沒影響，再把問題的回答限制在是和否。通過既定的程序來控制發問和回答，發問者和被測試者都與外界隔開，只通過程序回答和發問。而西爾勒假設自己也進入被測試者的封閉空間中，參與回答。當然，他承認自己不懂Ｚ文。這樣的話，計算機和他做出的完全不明語意的回答將被提交給發問者。這種情況下通過圖靈測試的計算機，跟自己一樣，並不知道Ｚ文的回答代表了什麼意義。就是說，你的回答既使超過了３０％正確，你仍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些什麼，你根本不懂提出的問題有什麼意義。你只能證明自己通過了測試而已。他試圖證明的是：計算機在不明白語言的意義提前下，仍然能回答對很多問題，但這不能證明計算機擁有了人類思維，真正地理解人類語言。”
魚線失望了：“通過了也不能證明他有智慧，那還通過幹什麼？”
“能通過，至少證明這個機器人智能和思維更接近人類。至少能讓我們相信這是個有智慧的機器人。比起一眼就能識破你不是人，總算是個進步。所以圖靈測試還有其存在意義。聽說有些國家的機器人，在圖靈測試中已經取得了相當高的分數，但至今還沒聽說哪個國家的機器人或電腦，能夠真正通過了圖靈測試。所以，能通過圖靈測試，對於機器人來說，仍然是份難得的榮耀。”
“這都５０多年了，就連一個能通過測試的機器人都沒有？”７４也忍不住問。
“雖然科技突飛猛進，但是人工智能這個領域，仍然處於起步階段。能夠更加接近圖靈所設定的測試標準，已經證明了人類在機器人領域的取得了相當程度的進步。圖靈當年提出那個假設的時候，也同時做出了一個預言：到５０年後，將會出現足夠好的電腦，能夠在不超過７chéng?rén的長達５分鐘的提問中全部回答正確。現在已經有電腦能夠欺騙部分的人類，通過一部分的測試，但是仍無法完全通過圖靈測試。圖靈的預言其實已經實現了。從這點上說，他確實是一個大神級別的人物。”
三人聽了，紛紛讚歎。
“如果通過了測試，就證明智能達到至少能欺騙人類了。之後再提高的話，就能真正地接近人類智慧，甚至混在人堆裡也分不出來了。是這樣吧？”
“差不多是這意思。除非機器人也能擁有高仿的人類外表。目前肯定是做不到。我希望跟Ｒ３他爸切磋一下，探討一下機器人在智能方面的發展。看他有沒有更新更好的想法。”
魚線眼睛一亮，追問道：“更新更好？聽你這意思，似乎已經有了比圖靈測試好的新想法。你只是想知道Ｙ國人是不是還有更好的想法，對嗎？”
應龍笑而不語，繼續吃飯。魚線作恍然狀：“我明白了。又是‘君不密失臣，臣不密**’那套吧。我懂我懂。我吃完了，我先撤。龍哥，晚上記得演示一下圖靈測試給我看喔！７４，走走走，趕時間啊大哥。還吃？”說完用袖子一擦嘴就跑了。７４還沒吃飽，只好抓了一個自助臺上的漢堡跑步跟上。
老譚用求教的眼神看着應龍：“不好意思，我沒聽明白。能解釋一下嗎？什麼君君臣臣的。”
應龍靠近小聲說：“我確實想了個比圖靈測試好一點的證明方式，能證明機器人是否真正具備人類思維。但這個方法未經證明，想法也不成熟。所以我不會承認，也不會亂說。我要保證這個想法不會流傳出去。直到我真正做到了，我再發表出來。那時就沒人能推翻我的理論和方法了。那些君君臣臣的話，只是說事情沒做好之前，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的意思。”
“保密工作要做好？嗯！我喜歡。老弟你確實有料，難怪魚線願意跟着你，果然是有原因的。說起來魚線最近變化挺大的。回去我得跟尖刀兄弟好好說說，讓他也高興高興。這小東西，幾天不見都會跟我掉書包了。一套一套的，我竟然沒聽懂。”老譚自失地笑了笑。
兩人再回到賽場時，恰好看到Ｙ國的Ｒ３和他爸爸吉姆在一起。爺兒兩個就在賽場邊。吉姆嘴裡咬着根熱狗，正在給Ｒ３檢查機體。臉sè蒼白的Ｙ國青年，飯都顧不得好好吃，認真地爲Ｒ３做着檢查。看得出來他非常在意Ｒ３，幾乎就像真的父子，讓人看了爲之動容。Ｒ３語氣很高興似地講述着什麼，吉姆偶爾會“嗯哼”地應他一聲。檢查得差不多了，吉姆對Ｒ３說了幾句。Ｒ３打開自己體側的一塊蓋板，從裡面拿出一個小扳手，開始調整自己身上的幾處鑼釘。
老譚驚歎：“你看你看，這小鐵盒子還會自己修自己。我，真特麼邪了門了。這一趟過來真是什麼都見識過了。回去都能寫本聊齋了。”
應龍也很驚訝。唯行不是不能學會自我檢修，他和魚線爲了保證完全瞭解唯行的機體狀況，通常都是親自做檢修。應龍友好地對着不遠處的Ｒ３和吉姆揮了揮手。Ｒ３看了也揮手，引起了吉姆的注意。吉姆走過來，跟應龍握手：“我認識你，冠軍李的爸爸，很高興見到你。Ｒ３說他喜歡你的李，他們是朋友。”
應龍不能完全聽懂，正好７４跑來幫忙。
“我非常喜歡Ｒ３。他看起來智能很高。你是個了不起的機器人制造者。”應龍道。
“謝謝誇獎。Ｒ３說他很想擁有李那樣的雙腿，可惜我造不出來。呵呵呵。”
兩邊寒喧一下，便熱絡起來。
離下午開賽還有些時間，幾個人在賽場邊上散着步。吉姆因爲與人交談，不便繼續吃東西，只好把半截熱狗藏在身後。
說到Ｒ３的智能水平，吉姆坦誠地說：“其實Ｒ３並沒你們看到的那好，算不上智人。”
“不是！”老譚驚叫：“他看起來挺聰明的。這樣都不是？”
“應該這樣說。他確實有智能，但是不像看起來那樣高級。”
“噢？如果方便，願聞其詳。”應龍試探xìng地問。打探別人的機密，總是有些不禮貌。
“沒事沒事。”吉姆倒是挺大方。“我爲他打造了記憶、判斷功能，所以他是有智力的。但是語言功能就沒辦法做得很好。爲了讓他能有機會通過圖靈測試。他的全部語言都是準備好的短句庫，並配以語氣控制程序。他無法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成的想說的話，他只會說我爲他準備好的套句或按固定的模式來說話。當然，有些話他會選擇時機正確地使用，有些則是爲了說點兒什麼隨機抽的。他能從對方的回答中獲取有用的信息，並加以記錄。我始終認爲，如果不能通過圖靈測試，就不能算智人。Ｒ３還差很遠。”說到這裡，他不甘心的表情再也難以掩飾。“要是我有更多的資金就好了，我一定可以做得比現在好。”
應龍問：“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沒工作，還是個學生。正在爭取幾家大公司的投資。所以我的費用不多，在這兒也呆不了幾天。”
三人大驚。一個窮學生？！能把機器人做得這麼好？
吉姆尷尬地笑笑：“我來參賽，是爲了吸引大公司的注意。讓他們肯爲我的研究投資，成立自己的實驗室。現在的費用是我和Ｒ３打工賺來的，還夠再呆上兩天吧。嗨，你看，我已經有成績了，Ｒ３表現得很好。除了你的李，他是全場唯一獲得智力表現加分的機器人。這還不值得驕傲嗎？我一定會好起來的。”說到驕傲時，他又樂觀起來。
應龍突然想起自己幾年之前，大約也是這樣滿懷希望，努力奮鬥。也是這麼苦挨着，把每一分錢都省下來，用在研究上。但卻從沒報怨過，每天都信心滿滿地努力追求着自己所相信的未來。那是段艱辛又難忘的歲月。他彷彿從吉姆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但他會遇見自己的老陳嗎？
應龍拍拍吉姆的肩膀，非常堅定地說：“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爲優秀的機器人研發者。你一定會得到投資。Ｒ３很棒，一定會有識貨的大行家欣賞他。”
吉姆聽後好像打了強心針，兩眼放光地說：“謝謝。謝謝您鼓勵我。”
幾人回到看臺。魚線已經坐在那裡玩掌機了，他邊玩兒邊說：“程序已經改完了。大塊兒馬上就過來給唯行修肩膀。下午，唯行就能全力出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