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看到魚線衣服後面有一塊污痕，就找東西幫他擦擦。魚線說：“不用擦了。褲子比這還髒。”
應龍看看，褲子確實更髒。但最髒的還是鞋。應龍皺眉問：“咱們爬山回來，你就穿的這一套吧。不對，chūn遊那天就是這套。……好像從你媽離開，你就沒換過衣服吧。都十多天了，這得多髒啊。你不難受？”應龍湊過去聞聞，魚線身上飄來一股汗酸味兒。
“你說對了”，魚線撓着後背，“身上最近確實挺難受的，癢。”
應龍站在魚線的宿舍門口，被眼前的慘烈影像震驚了。裡面各種小食品的包裝紙扔得到處都是，廢紙和臭襪子堆在一個角落，除了牀上還算乾淨，滿地都是廢品。如果不是應龍知道這裡是魚線的居所，一定會以爲走到了廢品收購站的庫房。
應龍趟出一條道兒來，走到牀邊一掀被子，牀裡亂七八糟的髒衣服就散了一牀。
應龍掩鼻退出，喘了好長時間。“魚線啊，這幾天你是怎麼過的？怎麼不告訴我你沒衣服換了？”
魚線抓抓後腦勺笑笑：“我本來就不會弄這些事。你又太忙。本來打算買套新衣服穿，可是不知道在哪有實體店。想在網上買，又不知我穿的是什麼尺寸，怕說不清楚。”
應龍一陣慚愧。自己早就知道魚線不會打理rì常生活，竟然給忘得乾乾淨淨。太對不起尖刀飛鳥的信任和魚線的情義了。
應龍定定神：“是哥不好。忘了你不會這些，都沒替你打理。走，先去洗澡換衣服。今後這些事我來做。”
魚線臉一紅：“以後我會學着做。你慢慢教我吧。有你在，我一定能學會。”
魚線穿着李應龍的襯衫，下襬一直蓋到膝蓋，吃着零食玩兒筆記本。應龍把牀單和被套都拿去外面的洗衣店洗了。有些襪子內褲實在太臭，人家不肯接，應龍只好泡着慢慢手洗。襪子被熱水一衝，味道刺鼻。應龍戴了兩層口罩還是撐不住，要出來換氣。魚線撇了一眼，趕緊假裝不知道，繼續玩兒遊戲。
“龍哥，咱們就不能換個大點兒的辦公室？最好能和宿舍在一起，有dú?lì的廁所浴室。地方大點兒，跟他們不在一個樓裡。這樣唯行活動也方便，我們東西也擺得下。還不用擔心你跟嫂子聯絡時有人偷聽。要是有個遊戲室活動室什麼的，那就更好了。辦公生活一體化，你就不用來回跑了。”
“好主意。我也早想換了，明天找張副院長商量商量。能調個宿舍，把你安排在我附近住也是好的。平時收拾打理也方便。”
應龍找了張副院長。張副院長說：沒辦法，能用的地方都用了，沒什麼空地方。就剩一個地下室，應龍從那裡搬出來的，難道再搬回去？宿舍也沒辦法調。應龍那個樓已經住滿了，魚線住的是對外的來賓宿舍。要是讓魚線搬到別的地方去，條件又都太差，怕魚線住不了。應龍只好每天跑去幫魚線打理生活起居。雖然反覆教，可魚線對這種事就像不開竅一樣，始終學不會。
車行裡，改造王拿出一條做好的手臂讓應龍過目。新打磨過的外表光滑嶄新，看起來jīng致美觀。整條手臂帶着一股靈氣，熠熠生光。看起來就像科幻片裡的高科技，從裡到外透着一種前衛感和美感，讓人覺得賞心悅目。跟應龍原來的作品一比，應龍的就顯得粗笨不堪。
“能動嗎？”
“只能一小塊一小塊地動。”改造王擺出一塊長長的木板，上面釘了許多金屬棒。旁邊的標籤上寫着一些名稱，“上臂”、“下臂”、“肩頭”、“拇指”……寫了一大堆。改造王拿出一個車用電瓶，連了電線。他示意應龍離遠些，然後用電夾輪流碰觸木板上的金屬棒。那隻新手臂在桌上像條活物似的變換着動作。動作快速有力！
應龍讚道：“好！”不覺間鼓起掌來。這比自己做的那條，無論xìng能還是美觀程度都遠遠勝出。造價如此低廉，花的時間也短。真不愧是專業的機械師，真不愧是改造王。
應龍問：“兩條都做好了？”
“嗯。”改造王用力點頭。
應龍算了算，才十五天！“不是說三十天做好嗎？”
改造王不好意思地笑笑：“都做好了。就交給你吧。怕你急用。”
應龍想想也好。反正還有水冷和雙腿要請他做。“這就給你結款。獎金我給你雙份兒！尾款一共四千五。我還有個工作想拜託你來做，不知王哥你有沒有興趣？”
應龍本以爲改造王會很高興，誰想到他竟顯得爲難起來。
“出了什麼事？”改造王他老婆不在家，只能一點兒點兒地問了。
“唔……有人找我改裝車。已經約好了。”
“噢，這樣啊。怪不得趕時間把我的手臂都做好了。原來後面還有項目要做。”應龍笑笑。也是，人家本行就是改車，自己的工作只能算是做個兼職，撈點兒外塊。
“不是那個意思，不是，不是……”改造王一着急，話又說不清楚了。
“不要緊，慢慢說。我沒有怨你的意思。我能理解。”
“是公安局長……的兒子要我改，不給錢的那種。我不敢……不做。”
“哎，世道艱難啊。這樣吧。反正我也不着急要。你就先改車。我只把下一個工作的內容先給你介紹一下。有空就研究研究。做法跟上次一樣，先出設計圖，我同意了再做。但是這個東西比較難做，要求更高。當然價錢也更好。”
“行，你說。”改造王心情緩和了一些。
應龍把步行雙足的要求和xìng能，將來連接的控制和接口的大致想法說明了一下。只在一張紙上大略地畫了畫雙腿的形狀。
改造王雙手捏着工作時戴的小帽兒，聽得很認真。但卻一臉爲難。
應龍問：“怎麼了？”
改造王一伸手：“圖呢？”
“你就當這是設計圖原稿就行了。”說完一指桌上的草圖。
改造王眼珠瞪得溜圓，一臉不能相信的表情：“這也能叫設計圖？”
“不能算的話，我也沒有圖了。這個產品一直想做，沒做成。也就根本沒有設計圖。所以如果你畫出圖來，就等於由你設計出來，可以算你的專利。我買下來，就相當於從你手上買專利。也就是說，圖的錢可能要比產品還貴很多。價錢你可以隨便要，我們兩個談妥了就可以交易，我出現金。”
改造王又一次驚訝了。“一張圖紙，比產品還貴？”
“對啊。但設計要好，要能用。不然也不值錢。”
改造王滿臉通紅，也不知是興奮還是難過。吭哧很久才說：“我想接，可我……不會……，我只會改。沒圖，怎麼改？”
應龍笑了，他早知改造王會這麼說。上次他就探過路了。應龍從容地把紙拉到面前，用筆在上面重重畫了幾筆。紙上出現了大腿、小腿和腳掌的主幹結構，但構件特別粗笨樸實，一點也不jīng致。沒有動力裝置，沒有明確地連接方式，看起來像死死的幾塊鐵焊在了一起。應龍道：“這就是第一版設計圖了。不過沒有關節，我需要關節儘量模仿人類的關節，你來畫吧。”說完把筆交給改造王。
他顯得很侷促，接過筆卻不知道該幹什麼。
“現在這些都還只是鋼料，你把關節給我加上。”
改造王看了半天不敢落筆，擡頭看着應龍，有些沮喪。
“關節！膝蓋主要功能是前後移動，像人一樣是後彎式的。但要有左右晃動的餘地。你想想看什麼樣的關係比死疙瘩強一點兒就畫上吧。畫錯了可以再改，反正也沒畫出什麼有用東西。”
改造王僵硬了一會兒，慢慢地畫了一個圓軸在大腿和小腿之間。圓軸上特別畫了幾個指示的箭頭兒。旁邊寫了幾個字，說明大腿和小腿成水平後，不可再向前彎。
“這不是挺好嘛。把腳和大腿根的關節也畫出來吧。這兩個關節活動範圍更大，不只是正向前後移動，還有向外側彎和向內側彎。”
他又畫出來了，比應龍預期的要好很多。
“起立時，膝蓋的關節和足關節，將承擔全身的重量。要在大腿和小腿上加上相關的動力裝置。功率必須足夠大，能支撐並能帶動身體的移動。上身和雙臂的重量也要算進去。大腿要負責行走和奔跑，最好有強勁的爆發力，這樣才跑得動。”
改造王略一思索，加上一些新構件和動力裝置的圖文。看來是越畫越順手了。
這時應龍還未說話，改造王自己已經開始不停地畫起來。嘴裡還自言自語着：“大腿和足關節隨的重力更大，要保證能站穩走穩跑穩，一定得有自如固定關節角度的構件。還得能隨時放鬆，這樣才能調整站立的平衡，還有步行……”
隨着他越說越多，紙上也越畫越滿。不久，一條單腿的設計稿基本就完成了。雖然很多問題需要再調整，有些還缺乏可行xìng，但總算有了初稿。
“有了這樣的圖，我就能改了。”改造王咬着筆，自言自語。
“這張圖上，我只畫了幾塊條狀物，然後就什麼都沒做過了。這可是你設計的圖，你改起來應該能得心應手吧？”應龍笑着問。
改造王突然意識到，他剛畫完了有生以來第一張原創的設計圖。他顯得有些興奮，原來自己不僅僅只會改造，也會搞創作。他拉着應龍的手，用力握了握，算是表達了謝意：“我也會原創了。這下沒問題了。等我好消息。”
應龍說：“我還有一個工作，不知道你能不能做，我也先說說吧。”應龍接着把水冷裝置的事也說了。
改造王聽完一咧嘴，兩手又抱在了胸前，一幅沒問題的表情。應龍記得這個動作代表，他能做。
“好，我們來說說錢的事情。”應龍想：我要不說，也不知道他還提不提。“步行雙足的設計圖，兩張一共１０萬，產品加工費共八千。水冷設備全套設計圖在這，可以留給你研究。你可以改，往好裡改。有修改就重新出設計圖，圖一張兩千，加工費一千。你要覺得哪個價錢不合理，現在可以跟我提，咱們可以商量。製作時間嘛，沒什麼要求，做出來的能用就行，什麼時候做完什麼時候交。圖都是當場付款，產品還是開工前定金一半，尾款補齊另一半。做得好有５０％獎金。”
當改造王聽到步行雙足的設計圖，可以值１０萬塊，兩隻眼睛都快掉出來了。應龍說價錢還可以商量，改造王的表情數變，突然一拍桌子：“不用商量，就這麼定了！”說完伸出一隻胖手。
應龍伸手過去啪地一握，算是成交了。
“上次的材料費還剩多少？把開銷的單據給我，我回去報銷。再給你補些錢，補到五千整。夠用嗎？”
“夠！”
“好，什麼時候你改完車再聯繫我，我會帶合同過來。”
“嗯！”改造王的表情非常激動，聲音裡也帶着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