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吧。”李想總不能說我上輩子見過你這種話，他看着端坐在王座上的蘭斯洛，現在的他比當初那個窮途末路的梟雄要年輕許多，眼神更銳利，也更自信。
“你似乎一點都不驚訝？”蘭斯洛撐着下巴看他，旋即輕笑了一聲，“是雨涵那丫頭告訴你的？”
“這很重要麼？”李想看着他，淡淡問道，“你找我來應該不是隻爲了問這種無聊的問題吧。”
“你的脾氣比我聽說的要大許多啊。”蘭斯洛看着自己唯一的兒子，就像是看一手締造的傑作，難得出現心情複雜的一面，“是覺得我成了災厄，不屑和我交流溝通嗎？”
“道不同不相爲謀，我確實很佩服你的機械才能，也對你爲我留下的那些東西感到很感激，可你既然選擇了災厄陣營，就該明白我們的立場不會一致。”李想鄭重點頭，這不是場面話，是他的真心話。
以前李想並不在意人類陣營和災厄陣營的鬥爭，但這些年以來，深受極夜和燈塔的影響，他已經明確了自己的立場，如果人類陣營被毀滅，他也不能獨善其身。
“這也是你拒絕莉莉的理由嗎？”蘭斯洛似乎對他的決定感到很不解，側着頭看自己的兒子，低聲問道，“你知道你擁有多少人一輩子難以企及的天賦和機遇嗎？只要你願意，我可以讓你和鈺兒一樣成爲擬人化災厄，和我一起統御星海。”
“我既不是災厄也不是人類，也不會爲了區區的力量而迷失自己。”李想搖頭，嚴正拒絕，“你應該很清楚我的想法纔對。”
“是啊，用我留下的技術建造阻攔我的城牆，也只有我的兒子纔有這樣的膽魄和實力。”蘭斯洛點頭，對他的回答並不感到意外，只是無法理解李想堅定站在人類陣營這一側的原因而已，“不過你知道麼，無論是源質提取技術還是災厄武器的製作技術，你得到的也只是一部分而已，並不完整。”
真正核心的技術還是掌握在蘭斯洛的手中。
“我知道，你留下的最多隻能算是研究初期的雛形，後面有太多沒有完善的點。一開始我還以爲是你沒有足夠的時間將研究深入下去，但前段時間在製作機械生物時，我想到一個問題。”
李想如實回答，
“你既然能在修煉上達到9級之上的層次，怎麼可能沒有在自己最擅長的機械一途上深入研究下去。這兩樣技術恐怕你早就深入到了一個極高的層次，只是沒留給我而已。”
“沒錯，你既然繼承了我的衣鉢，如果連這點完善的小事都做不到，那就沒資格得到更多。源質提取技術和災厄武器製作技術，我和莉莉早就鑽研到了最高一層，只是從未在七大陸展現過。我留給威賽克斯的也不是最高技術，你知道那些東西在哪裡嗎？”
蘭斯洛對他的悟性表示很滿意。
“難道在......新世界？”李想沉吟了片刻，忽然看向他。
“聰明。”蘭斯洛點頭，笑着回答，“沒錯，這兩樣最尖端的技術就存放在新世界。實際上，研究出最高模式之後，我們發現需要大量的設備和資源支援，但這兩樣技術一旦暴露出來，恐怕我們一輩子都無法安寧。取之不盡的源質和可以量產的災厄武器，意味着什麼呢。”
“意味着玩家的數量將不再稀少，高戰力的玩家也會同步增長，人類陣營的實力會大幅度的增強，不會再是災厄囚籠裡豢養的雞鴨。但同時，也意味着......利益的爭奪。”
李想嘆了口氣，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即便他和白莉莉是9級之上，面對這種誘惑，那些9級玩家們也無法淡定，最後可能會演變成9級玩家間的大戰。
爲了得到這兩樣技術，什麼都可以放棄。
以人類的劣根性而言，能有幾個人先想到的是爲人類陣營做貢獻呢？
“看來你比我更清楚嘛。貿然曝光這兩樣技術，只會帶來無盡的麻煩，所以我和莉莉決定將它們藏在一個誰都去不了的地方。那時，帝族找上了我們。”蘭斯洛的眼神閃過一絲不屑和陰霾，“我將最初的研究雛形留給了你，然後將完善過的源質提取技術留給了哥哥，就接受了帝族的邀請。”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李想隱隱感覺要觸摸到了事情的真相和關鍵。
“就在我們去永恆之門前不久。”蘭斯洛冷笑了幾聲，一旁的費鈺景聽到和永恆之門有關，也偷偷豎起耳朵仔細聽起來，“因爲永恆之門的情報就是帝族用來和我們交換技術的東西。”
“得到那份情報後，我們便一起趕往了永恆之門，卻沒想到......”說到這裡，蘭斯洛的表情陡然變得無比猙獰，他雙手用力抓住機械王座的扶手，一字一句地說道，“帝族爲了獨霸這兩個技術，和白師利他們暗通，讓他們在永恆之門對我們出手！”
“如果我和莉莉死在那裡，那他們就可以一輩子獨佔這兩個技術，徹底掌握七大陸，將七大陸變成他們的傀儡，白師利他們也會成爲既得利益者。”
事實的真相居然是這樣的！
“怎麼會這樣？極夜大人還有夜王大人不是也和你們一起去的永恆之門嗎？”李想看着他，感到難以置信。
如果去永恆之門是一個必殺之局，那對蘭斯洛和白莉莉就太殘酷了。
“和帝族狼狽爲奸的人又不是他們全部，只有白師利、紀寧兩個罷了，其他人嘛，最多算是推波助瀾。因此他們不敢提當初我是怎麼陷在永恆之門裡這件事，呵，聽說白師利很照顧你和野瞳，他倒是挺會做人。”蘭斯洛的笑聲裡充滿了不屑。
李想沉默了。
事實的真相究竟如何，他也不敢隨意相信誰的話，不過蘭斯洛說的大概率沒錯。
爲了這兩樣技術，出賣他們也不是不可能。
難怪五王他們現在對永恆之門一行這件事如此忌諱，外面盛傳的都是關鍵時刻白王沒有負起責任，以至於蘭斯洛枉死。
幕後黑手如果是帝族的話，那很多事情都能解釋得通了。
而且確實只有新世界纔能有支持這兩樣完整技術使用的條件。
“帝族，帝族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李想看着蘭斯洛，慢慢說道，“恐怕這纔是你找我來的真正原因吧。”
“帝族，也不過只是一羣普通人罷了。”關於帝族，蘭斯洛的回答和當初的白王出奇的一致。
帝族，也只是凡人而已。
“白王告訴我，他想要的是人類、星海，乃至於新世界，所有大一統後的真正完整世界。他根本不是一個願意屈服於帝族的人。對於帝族的看法，他和你一模一樣。”
蘭斯洛對這個答案似乎並不意外，他點了點頭：“那是自然，相信所有見過帝族的人都會這麼想。他們只是和我們一樣的凡人而已，並沒長得三頭六臂，並沒有擁有更高的智慧和更強的實力，他們只是藉助着災厄女神操縱着人類罷了，只是一羣野心極大，卻沒有相匹配實力的可憐蟲。”
“帝族以各種名義操縱七大陸，讓月家供應女人，讓9級玩家受到刷新制約，讓我們不得不臣服於他們，可有了9級的實力，誰又願意屈居人下？”
“他們當初幫帝族對付我和莉莉，也不過是覬覦那兩門技術罷了，事情暴露，不得不抹殺我，以邪首之名殺死莉莉，怪就怪當初的我們太天真，要是早一點接觸到這裡，我便不會再對人類有多少幻想了。”
“陳年往事我沒有興趣瞭解，你希望我幫你什麼。”李想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那些事情，究竟誰對誰錯，還不是勝利者書寫的歷史，既然他和白莉莉失敗了，自然成爲了被抹黑的人。
如果有一天，他們逆襲，傾覆了現在的人類陣營和災厄陣營，那歷史又將會隨着他們的意願改寫，歷史，不過是強者手裡的玩具罷了。
蘭斯洛笑了笑，說：“很簡單，現在，我、莉莉、人類的9級玩家們還有支配者，都想得到所謂的完整世界。我們每一方都有自己的勢力和陣營，我和莉莉亦是對手。她藏身在新世界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吧？”
“和災厄女神有關麼？”李想點頭，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串聯了起來，無法否認這個推測。
白莉莉一定藏在新世界，而且一直以神秘人L和邪首兩個身份繼續活躍在七大陸，而她的本體極可能已經控制住了災厄女神，因此纔會讓她作出許多莫名其妙的舉動。
譬如要求五王滅殺燈塔學院等。
帝族也在新世界，她和帝族是怎麼共存的？這是李想唯一疑惑的地方。
“看來你的消息比我預想的還要靈通。”蘭斯洛收起笑容，看着他，一字一句說道，“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我想，帝族應該大概率被滅族了。”
“被滅族？！”
同時驚呼的還有費鈺景。
她和李想對視了下，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樣的驚愕和驚恐。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超級神秘家族，掌握着他們不知道的技術和世界，一直遙遙操縱着七大陸，連月家也只能作爲他們的配種機器。
這個說法被提出後，李想忽然覺得可能性確實極大。
如果帝族不再是新世界的真正掌控者，那災厄女神系統的變化，還有帝族這些年的沉寂就都可以解釋得通了。
“我被關在了永恆之門內，那是一個無法用言語表述的世界，裡面有無數真正的至高存在，曾經我以爲9級之上已經是極限，那所謂的10級不過是我們臆想出來的境界。無論是修煉還是機械，我都走到了盡頭，但直到見過那些至高存在後，我才明白，一切不過是開始而已。”
蘭斯洛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同樣似懂非懂的費鈺景一眼。
沒有深入說下去。
“離開了永恆之門，我墜落在星海深處，被異化成了災厄，然後慢慢從F級進化到君主級，成爲現在足以匹敵支配者的存在。這期間，我對七大陸的瞭解只來源於那些擬人化災厄，所知有限。聽說莉莉後來被作爲邪首清洗，她應該就是藉助那場災難逃逸到了新世界。”
“我的記憶裡有一段在新世界的模糊回憶，野瞳也有，恐怕你的推測是真的。懷有身孕的她帶着我和野瞳在新世界生活，那些我不認識的人應該就是帝族成員，但後來她怎麼控制災厄女神系統就不清楚了。”
李想點頭。
如果她真的完全控制了災厄女神系統，那許多之前的疑惑就都迎刃而解了。
但帝族必然不會允許一個自己曾經要殺掉的女人反而騎到自己的頭上去。
那結果只能是一個。
有一方死了。
“那這次的9級徵召令。”李想心頭一跳。
“是她做的手腳。”蘭斯洛肯定的回答，“不僅如此，她不斷利用我們的技術向外輸出新的擬人化災厄，這也是曾經我們研究的一個重要成果，將災厄進行改造。沒有絕對的朋友，只有絕對的利益，她將千齒虛影送來我們身邊，是合作，也是監視，不過這個小傢伙顯然有了自己的思考。”
千齒虛影聽着這些內容，面色平靜。
“總之到了我們這個層面，一些陰謀詭計根本沒用，只有實力纔是王道。我們要破開災厄長城的阻攔，和白師利他們正面交鋒，你是阻止不了這件事的。另外，我希望你能站到我這邊，不是爲了人類，也不是爲了災厄，只是爲了奪回原本屬於我們的技術。”
“拿回新世界放置的技術後，我可以向你承諾，爲你劃出一片區域，保證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你可以將你珍視的人全部放到那裡，這不是你一直渴望的東西嗎？否則，戰亂一起，你以爲你可以置身事外？亦或者，你真的覺得腐爛不堪的人類陣營可以成爲最後的贏家？”
“支配者，白莉莉大人，蘭斯洛大人，還有人類陣營，這四方，最弱的就是人類陣營。”費鈺景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