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大長老的一雙蒲扇大手怒不可遏地拍打在臺面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旋即騰地站起,憤憤然的道。
“大長老,注意你的言行,這裡是會議廳,不是鬧市。”中年男子目光微怒的注視着有點失態的大長老,出言警告道。
迎着家主那微怒的眼神,大長老依然面不改色的道:“這事關家族的百年大計,又豈能如此草率...”
瞧得出現這種情況,一直悶不作聲的其他長老再也坐不住了,一個個走出來打圓場道:“家主大人,大長老只是一時氣過頭,您就別怪罪他老人家了。”
“是啊,家主,大長老的爲人你最爲清楚了,他只是一時火遮眼,並沒有衝撞您的意思。”
“是啊,大長老爲莫家鞠躬盡瘁,這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啊...”
“......”
諸位長老你一言我一語的爲着大長老求情。
經過一番冷靜後,大長老終於覺察到自己的言行有點過激,隨即單膝跪在家主面前,請求原諒道:“老身剛纔多有失禮,還望家主大人海涵。”
“大長老快快請起...”家主連忙攙扶起半跪在地下的大長老,言語中不加責怪的輕聲道,“我知你是爲莫家着想,可正如四長老所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先祖定下的規矩,我們這些後人子弟若是忤逆,就是對先祖的不敬,也是對莫家門規的不重視,所以,此事就此決定,不容再議。”
話落,家主就在衆人的注視下走出了會議廳,只留下一衆長老在那裡發呆發愣。
“唉,莫殤,你大爺爺我沒用啊,居然居然...”大長老頹然的坐在地上抽泣,炯炯有神的雙眸早已被淚水打溼,看上去一副老淚縱橫的樣子,傴僂的身軀比之以往蒼老得不止一兩分。
“大長老,何必呢?”見得大長老那哭成淚人的樣子,先前那咄咄逼人的四長老也是不忍,在遲疑了片刻後,還是出聲慰問道。
“是啊,大長老,莫殤此次也是咎由自取,你就別再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扛了。”三長老彎腰拍了拍大長老的肩膀,柔聲的關懷道。
“其實你們有沒有想過,莫殤爲何會無端端進入禁地?”在關鍵的時候,二長老那威嚴的聲音驟地響起,給大家拋出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聞得這話,最先醒過來的無疑是對此事最爲在意的大長老,他整個人騰地站起,完全顧不上臉上的淚痕,扯着二長老的衣袍便是急衝衝地向外走去。
“二弟,快,帶我去見見莫殤那小子...”
拘禁室內,在兩名老者有點迫切的目光注視下,莫殤感覺渾身不自在。
“殤兒,告訴你大爺爺我,你無緣無故闖進禁地幹嘛?”大長老忍着內心的焦慮,條理清晰的詢問道。
注意到大長老臉上的異樣,還有他那不知因何而哭得紅腫的眼睛,不知爲什麼,莫殤的內心深處居然有點心疼的感覺,因爲直覺告訴他,此事和他脫不了干係。
“殤兒,我和大哥都知道你的性子,雖然有時候有點任性,不聽勸,但也不至於會做一些出格的事,你就告訴我們吧,爲何你會闖進禁地,我們相信你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瞅得莫殤仍然不大願意道出事情的原委,二長老的虎目一軟,面露慈祥之色的諄諄善誘道。
“是啊,殤兒,我們兩個糟老頭子歲數加起來都百來多歲了,指不定哪一天就雙腳一伸,魂歸西天,不能再見到你了,你就當是可憐可憐我們,就別再耍性子了,好不好?”大長老眨着紅腫的大眼,目光柔善的注視着莫殤,言之灼灼的懇求道。
“黑衣人...”聞得大長老那真摯的懇求之聲,莫殤倔強如冰山的性子化爲動容的柔情,在抽了抽酸酸的鼻子後,也是不打算再隱瞞實情,口中輕輕的吐出了三個字。
“黑衣人?”大長老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二長老,但迎來的只是後者無奈的搖頭。
“難不成你認爲殤兒撒謊不成?”在二長老搖頭以示他所偵查到的結果並非如莫殤所說那般,大長老頓時氣得吹鬍子瞪眼的對着二長老怒斥道。
“大哥,你說的是哪跟哪啊?”面對大長老的大聲怒斥,二長老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旋即也是撇着老嘴,不樂意的道。
自從沾染了此事後,大長老彷彿變了個人似得,變得蠻不講理和莫名的暴躁。
“哪你倒給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若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看我扒不扒了你個小兔崽子的那層皮...”大長老壓根不理會二長老的情緒,擺出作爲長兄的架子,蠻不講理的高聲質問道。
看着這兩名滿頭白髮的老者在那裡吵嘴,最爲哭笑不得的莫過於站在一旁的莫殤,不要忘記,他纔是當事人,要急的應該也是他急吧?殊不知,大長老和二長老的行爲在悄無聲息中正在潛移默化着他。
不過從他們對話中的那份急躁可以感覺得到,莫殤這幾天一直在擔憂的事,恐怕是真的要發生了,雖然到頭來還是搞不懂自己擅闖禁地的事爲何會暴露,但他心裡已是有了最壞的打算和心理準備,可令他覺得遺憾的是,他在父母靈前所立下的誓言,今生恐怕是難以再實現了。
“殤兒,你能詳細說說當時的情況嗎?”管不上大長老的無理取鬧,二長老卻是把握住事情的關鍵性,目光一轉,落在莫殤身上,表情嚴肅的詢問道。
在大長老和二長老灼灼的目光凝望下,莫殤將當晚發生的事情從登上後山開始到在莫家禁地內與黑衣人惡戰一番的經過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
“照你這麼說,是有人故意引你入禁地咯?”大長老在低頭思考了片刻後,面露凝重之色的沉吟道。
莫殤並沒有發話,只是在兩人的注視下不可置否的輕點了點頭。
認真審視着莫殤小臉上不似作假的鄭重神色,大長老和二長老四目交接,在相互對視下,微不可查的輕搖了搖頭,隨即擰起雪白的濃眉,在捋着花白長鬚中再次陷入了沉思。
在這種沉吟的氣氛帶動下,莫殤也受到了感染,皺起他那光滑無痕的小眉頭,摩挲着嬌嫩的下巴,陷入了沉思當中,沉吟良久後,他在寂靜無聲的拘禁室裡拋出了一個困擾了他多日的問題。
“敢問大長老,莫殤擅闖禁地的事,你們是如何得知的?”
聞得莫殤那恭敬得來卻有點略過於拘謹的話語,大長老收回沉吟的思緒,不樂意的諄諄教誨道:“什麼大長老,你該叫我大爺爺,你知不知道我和你親爺爺是什麼關係,我們是結拜兄弟,還有啊,你父親還是小屁孩的時候,我還爲其換過尿片,這些你知道嗎?”
“咳咳,大哥...”向來以威嚴著稱的二長老,在聞得大長老的話語後,赧顏汗下,旋即輕咳了一聲,提醒着他跑題了。
“小兔崽子,你這是什麼態度,你小子小時候還不是一樣,若不是我......”大長老停止了對莫殤的教育,回過頭來,惡狠狠的瞪着二長老,又是一番無理取鬧的喝斥。
“得,當我沒說過...”不等大長老繼續發飆,二長老立馬高舉白旗,乖乖巧巧的站在一邊,儼如一個犯了錯誤等待家長責罰的小孩,在這把年紀下看上去,說不出的怪異。
看着那被整治得服服帖帖的二長老,莫殤幽藍的眸子怔得老大,一時間內心是驚詫不已,這站在自己面前的還是刑訊堂上威風八面的二長老嗎?
無視一老一小的神情變化,大長老仍然在喋喋不休的進行着“達者爲先,長兄爲父”的精彩演講,跑題的嚴重性是驚世駭俗。
“好了...”在經過一番徹頭徹尾的論述後,大長老終於在莫殤和二長老呆滯的目光下結束了演講,言歸正傳的道,“二弟,就由你來爲殤兒解惑吧!”
如蒙大赦的二長老趕緊接過話茬,那急切的樣子是唯恐大長老繼續他那關於“倫理綱常”的演講。
“其實在每一個正式的宗門裡,都有着屬於自身的一張魂網,魂網遍佈宗門每一個角落,任何人一旦進入,都會被其高度的警覺性捕捉得到,讓他無所遁形。”
“既然只是捕捉,那又如何得知個人的身份呢?”
“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每一個宗門的門人子弟,在加入宗門之前都要經過一次洗禮,在這個過程裡,魂網會記錄下每一名弟子的信息,包括相貌、氣息...”
“你說的任何人,真的是所有的人嗎?”
“在我的認知中,是的,當然,除了家主以外...”
一問一答的對話結束,三個人都沉默不語。
笑話,難不成家主大人會陷害莫殤不成?這個答案在衆人的心中等同於一個天大的笑話。
大長老精神萎靡的嘆了一口氣,乾澀的嘴脣蠕動,口裡發出喃喃的聲音。
“斷魂臺,枉天顧,魂一斷,纔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