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玲瓏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爲“少女謝七天”,跟電視劇裡演的一樣,被人安排限定七天破案。但是事到臨頭,她不上也得上,誰讓這案子跟她自己和美人王爺都有關係呢?
在接受過美人王爺的最高待遇“親自擦汗”之後,謝玲瓏回過神來,忙從椅子上站起來,開始她的破案征程。
“王爺有什麼看法?”謝玲瓏想了想,先問蕭今來。
誰知蕭今來卻氣定神閒地坐在那裡,反問她道:“魏王是讓你七日破案,又不是本王,你爲何要問我?”
謝玲瓏頓時撇了撇嘴:“問問你,參考一下嘛。”
“你方纔對大理寺卿的一番分析頭頭是道,何須參考本王的意見。”
謝玲瓏這纔想起來自己剛纔是想說什麼,連忙理了理思路,說道:“對,我是要順着往下說的——”
正說着,餘光瞥到一直瑟瑟站在牆角的杭娟,謝玲瓏又忽然停了口。
“王爺,這杭爲正在京城,還有什麼其他親人麼?”
“沒有了。”
“這……那這個小姑娘怎麼辦?”謝玲瓏指着杭娟。
屍體待會兒是要拉回衙門的,那杭爲正家唯一的嬤嬤還沒回來,總不能讓小丫頭自己一個人在發生了兇案的房子裡呆着吧?
蕭今來跟着瞧了瞧:“那你想怎麼辦?”
謝玲瓏不由皺眉:“要不,把她先安頓在王府裡?”
王府人多,也不怕小杭娟跑了,再說,她還想再試着從這個小姑娘嘴裡問出點什麼呢。
蕭今來眼裡閃過一絲揶揄:“本王的王府,不是收容所。”
“是?那怎麼辦?”謝玲瓏頓時泄了氣。
不理會美人王爺好整以暇看她笑話的樣子,她在心裡迅速盤算了一下——要不,就把這個小杭娟安排到自己的那間私宅,或者乾脆到醫館去?就是不知道,倘若她知道這個醫館就是那個“女醫殺我”的女醫開的,會不會有心理陰影?
謝玲瓏心裡有點苦。
“算了,我還是去問問她吧。”
謝玲瓏走過去,將小杭娟的手拉在手心,柔聲問了她幾句關於家人的事,得知她確實沒有親人在京城,便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誰知那小杭娟卻將眼睛瞪得老大:
“不,我哪也不去,爹爹說了,要我一定守好我家的宅子!我哪裡也不會去的!”
謝玲瓏一愣:“不不,不會收走你的宅子的,等你爹爹的案子破了,會讓你再回來的。”
“不,我不走,我一刻也不會離開我家宅子的!”小杭娟繼續大聲道。她剛剛哭過,淚珠兒還含在眼眶裡,這麼倔強地看着謝玲瓏,頓時顯得十分楚楚可憐。
但謝玲瓏卻想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倔強。
按理說,自己的家無論多麼好,一旦發生了兇案,那都是不堪回首的地方,尤其是這樣的小姑娘,她怎麼會不害怕?還有,她爹爹讓她守好自家的宅子,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謝玲瓏皺了眉頭,回頭去看蕭今來,但蕭今來
卻似乎根本沒有打算理她,只微微昂首望着天,那樣子明擺着就是把一切都交給謝玲瓏自己看着辦了。
謝玲瓏恨恨一咬牙,轉過頭來,看了看杭娟,終於下了決定:“那好,那你就呆在家裡,姐姐晚上過來陪你。”
——之所以下這個決定,是因爲直覺告訴她,這個簡陋的宅院裡應該是藏着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她必須親自探查一下才行。
安撫完小杭娟,謝玲瓏把她交給一個老捕快,然後自己進去現場又轉了一圈,接着才叫人把杭爲正的屍體擡走,一起回府衙去檢驗。
蕭今來真正當起了甩手掌櫃,一回到縣衙,他就把所有人都召集了起來,然後把魏王的命令告訴了大夥兒,並認真囑咐,這七天之內,所有人都要聽謝玲瓏差遣,如有違者,重罰勿論。
謝玲瓏默默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又不是普通的殺人案,死的是一個高官,要調查的人必定也是些官員,她一個小小仵作加丫鬟,還不知道要遇到多少阻礙呢,光憑這些捕快有什麼用啊。
美人王爺同志,你就真的打算甩手什麼都不管了麼?
放眼望去,這些人裡最能用的也就是那個自冉海死後新到任的順天府尹了,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這位新府尹就是個牆頭草,在內以蕭今來馬首是瞻,到了外面,纔不會因爲謝玲瓏要查案就和那些高官們正面槓。
謝玲瓏看了看衆人,盤算了一下自己如今的處境,嘆了口氣,轉去停屍房驗屍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謝玲瓏拿出了驗屍單,蕭今來拿來一瞧,忽然笑了。
“怎麼樣,杭爲正身上的秘密不少吧?”謝玲瓏哼了一聲,“我就知道,大理寺卿那種查案的法子,根本不靠譜!”
大理寺卿自然不靠譜,蕭今來早已知道了,大理寺卿覺得杭爲正是被人殺死的,但謝玲瓏的驗屍單上卻說,杭爲正其實是自盡的。
“爲何說他是自盡的?”蕭今來伸出修長的手指,點着驗屍單上的那一行字。
“當然是因爲傷痕的樣子不同。”謝玲瓏清清嗓子,開始展示自己的專長:“他殺可見多處重傷或致命傷,且多有防衛傷,並且排列凌亂,但我之前在杭爲正家時就已經說了,杭爲正身上根本沒有一絲曾與人搏鬥的痕跡。而自殺,致死傷一般只有一處,且有試探傷,損傷分佈集中,平行,並列或重疊。”
蕭今來盯着她,專心致志聽着。
“方纔我已經查驗過了,杭爲正的致死傷就是隻有心臟一處,但周邊卻有兩處試探傷。”
“什麼叫試探傷?”
“就是在自殺之前,先試一試,但是並沒有最終下去手,於是在體表形成的淺狀傷痕。”看着蕭今來認真聽的樣子,謝玲瓏得意一笑。“王爺可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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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今來冰雪聰明,自然是一聽就明白的,但他何曾被謝玲瓏揶揄過,頓時眯着眼睛回了一句:“只講了幾句,就要翹起尾巴了,是不是?”
“嘿嘿。”謝玲瓏連忙吐吐舌頭。
蕭今來瞥她一眼,又拿着那驗屍單
,繼續往下看去,只見那單子下面寫着兩個大字:禿頂。
“杭爲正有禿頂?”
謝玲瓏立時一拍手:“想不到吧?我本來也沒想到的,經過他頭頂的時候,不小心掛到了他的頭髮,誰知一下子就把那頭髮扯了下來,這才知道,原來他的一頭頭髮竟然是假的,假髮下面,其他的地方只有一層碎髮,而頭頂上卻一根頭髮也沒有!”
爲官者要求儀容整潔,因此杭爲正隱藏自己禿頂的事其實不算什麼大事,但來自現代的謝玲瓏還是小小地奇怪了一把。
“還有兩個疑點,王爺你注意看一下。”謝玲瓏拿過那驗屍單,指給蕭今來“杭爲正的身高是六尺八寸,正好和殺害崔大和冉海的兇手相吻合。”
蕭今來默然點頭。這一點,他們當然早在發現杭爲正屍體的時候就發現了。
“還有,杭爲正的右手食指有一處傷口,我推斷,他是先劃破了自己的手指,寫下‘女醫殺我’四個字,然後才自盡的。”
蕭今來擡擡眼:“你可有根據?到時候上報案情,光憑‘覺得’可不管用。”
“我當然是有根據的,我的根據,就是現場的血跡。”謝玲瓏說着,取過紙筆便在紙上畫了起來,“王爺你也看過現場了,當時屍體在這,而‘女醫殺我’四個字在這,杭爲正死於失血過多,而現場的血跡沒有被破壞的痕跡,也就是說,他死了之後沒有被挪動過地方,那麼試問,躺在這裡的杭爲正,是如何到手臂根本夠不到的地方,寫下這關鍵性的證據的呢?”
謝玲瓏所畫的圖畫上,杭爲正的手距離那四個血字還有一臂之遠,除非他事先就寫好了血字,否則如果先被刺傷,再掙扎着寫下血字,他是無論如何也寫不到那麼遠的地方的。
蕭今來看着謝玲瓏畫的現場圖,片刻沒答話,謝玲瓏連忙又補了一句:“王爺要是不信,咱們可以立刻回去現場看看,看那血跡是不是像我畫的一樣。”
笑話,她當初也是學過的好麼,畫現場圖什麼的,根本難不倒她,她不僅能畫得準,而且還能畫的特別像呢。
許是謝玲瓏篤定的語氣終於震懾住了美人王爺,他看了片刻,沒再開口質疑她,反而露出一絲微笑來。謝玲瓏見狀,心裡頓時一鬆。然而蕭今來的下一句話,又讓她立時懊喪起來。
“還有別的麼?”
“沒有了。這些還不夠多麼?”從一具屍體上檢驗出這麼多東西,她已經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了好不好?
但蕭今來卻沉了臉:“確實不少,但這些能推斷出他爲什麼自盡,又爲什麼嫁禍於你麼?”
“這……不能。”謝玲瓏臉色尷尬。
“能證明杭爲正就是殺崔大和冉海的兇手麼?”
“……不能。”謝玲瓏窘的低下頭去。
“能解釋杭爲正和崔大冉海之間的關係麼?”
“……不能。”謝玲瓏聲音細如蚊蠅,恨不得找個縫兒立刻鑽進去。
“能讓你七天破了案子麼?”
謝玲瓏終於撇嘴,委屈地看向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