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孫默的回答，叫做寧菊的女孩愣住了。
我要知道，還用問你嗎？
當然，這話寧菊是不敢問出來的，於是她低頭，沉默，像一株孤獨盛開的水仙花。
孫默看着這個女孩，整理着措辭。
寧菊，十五歲，鍛體六重巔峰。
力量7，幹過很多活，吃過很多苦，只要有這雙手在，我就能活下去！
智力5，不算出色，平庸者，但是有心，會主動去學習！
敏捷5，及格線。
耐力8，沒有吃不了的苦，沒有受不了的罪。
意志3，曾經巔峰8，現在衰落中。
……
潛力值，中等。
備註，因爲母親去世，最近日常學業也力不存心，因此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這個時候，加上教室外的巡查學生和考官，已經有將近二百道目光注視着孫默，有審視、有好奇、還有看熱鬧，不過孫默完全不爲所動，他的眼睛中，只有這個瘦弱的女孩。
“十五歲，是花季，是少年少女們揮灑笑聲，無憂無慮的青春歲月。”
孫默開口了。
整個教室，安靜了下來。
寧菊聽到這話，嘴角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花季？
笑聲？
無憂無慮？
我只感覺到疲憊呢！
出身於一個貧困家庭，從睜開眼睛開始，寧菊從小印象最深的感受便是餓，後來又多了苦累。
爲了填飽肚子，寧菊做了很多活兒。
跟着母親，給人家洗衣服，直到深夜，給人家倒夜香，天不亮就要爬起來，別人覺得累的活兒，不幹了，寧菊不僅搶着幹，還慶幸對方終於辭職了，那樣她就可以做兩個人活兒，拿兩份工錢了。
寧菊原本以爲自己的日子，就是這樣了，直到十三歲，有一天，母親拉着自己，來到一座高門大院前。
那是寧菊賣命工作一輩子都住不上的大房子。
後來寧菊知道，那是一位名師的房子，也是他，拗不過母親的再三懇求，在檢查過了自己的資質後，做主讓自己進了廣陵學府。
聽上去似乎很簡單，可是母親從來沒說過，她爲了這個機會，在名師家的庭院中，足足磕了一千個頭。
寧菊不想去上學，因爲學費太貴了。
可母親總是說，我不想你像我一樣，辛辛苦苦一輩子，掙掙扎扎一輩子，努力學習吧，哪怕只學到一點點，你也能混個溫飽。
寧菊聽話了，倒不是爲了混個溫飽，而是爲了讓母親過上好日子。
可是現在，母親死了！
寧菊知道，那是母親爲了給自己攢學費，累死了！
在那一刻，寧菊覺得是自己殺了母親，明明沒有天賦，爲什麼沒有和母親說呢？
只要自己不上這個學，母親就不會死了。
孫默看向了整個教室，看向了那一張張稚嫩的臉龐：“但是我希望你們不要忘記了，這陽光花季的背後，有兩雙爲你們遮風擋雨的臂膀！”
學生們沉默，他們知道孫默說的是自己的父母。
“你覺得，你母親送你來上學，是爲了什麼？”
孫默看向了寧菊，不等她回答，便接着詢問。
“是光宗耀祖？是靠着你過上好日子？還是丟掉你這個麻煩？”
“我孃親纔不會覺得我是個麻煩呢！”
聽到孫默的話，寧菊覺得母親被侮辱了，直接吼了起來：“她是爲了讓我以後可以過上好日子，不用捱餓。”
啪塔！啪塔！
寧菊臉上的淚水，劃破了臉頰，流了下來。
“既然你知道，爲什麼還要辜負她的心意？”
孫默並沒有生氣，說實話，看到寧菊這個反應，他反而是欣慰的，至少那位母親的奉獻，沒有被糟蹋掉。
“因……因爲我……我沒有天賦呀！”
寧菊雙手捂住了臉頰：“我根本沒有任何才能，我在這裡學習，除了浪費錢財，沒有任何未來可言！”
“哎！”
張邁嘆氣，這麼多年來，他見過太多這種學生了，畢竟這個世界上，平庸者纔是大多數。
“是的，你沒有天賦！”
孫默直言不諱。
這話一出口，學生們都有些驚訝，又有些不爽，就算是事實，你這麼說出來，對這個女孩來說，也未免太殘酷了吧？
“但是沒天賦，就是你不努力的理由了嗎？”
孫默呵斥：“你在自責，你辜負了你的母親，可是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比把你生出來，還有誰比和你一起同甘共苦了十五年的母親更瞭解你的呢？”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什麼樣子，可她還是千辛萬苦把你送了進來，知道爲什麼嗎？”
寧菊愕然擡頭，看向了孫默：“爲什麼？”
“因爲她想讓你過得好一點點！”
孫默看着女孩，聲音溫柔。
“在這個世界上，學到的東西，是不會騙你的，它們最終會成爲你的一部分，讓你成爲更好的那個自己！”
“你仔細想想，你如果現在離開學校，你還會去洗衣服嗎？你還去倒夜香嗎？你就算謀生，也會找更好的工作。”
寧菊想了想，還真是如此，因爲自己有能力了，可以靠更好的工作賺到錢了。
“如果你在學校多學幾年，學到更多的東西，你會比現在更好！”
孫默看着寧菊，語重心長。
“這纔是你母親的本意呀！”
“孃親！”
寧菊泣不成聲。
學生們沉默，尤其是那些出身貧苦的孩子們，感觸最深！
“伸出你的手！”
孫默握住了女孩的手，將手掌翻了起來：“看看它們，它們是永遠不會騙人的！”
四周的學生也都伸長了脖子，這個女孩的手上，滿是老繭，還有新舊不一的傷痕。
“天賦不行，那我就用努力來彌補！”
“這個世界上，能夠站在頂端的人終究是少數，你呢，不需要站在巔峰，只要站在山腰，便足夠了！”
“當然，我還是以希望你以爲山頂爲目標的，畢竟沒有夢想的人生，和鹹魚有什麼分別呢？”
孫默的輕聲細語，傳遍了教室，也飄進了走廊中。
唰！
金玉良言爆發了。
孫默的身上，氤氳起了一層金色的光芒，接着，金色的光斑濺射，宛若盛夏時節，夜晚河畔的螢火蟲。
“老師！”
寧菊再也剋制不住她的情感，一把抱住孫默，把頭埋在了他的胸膛中。
“辛苦你了！”
孫默抱着女孩，溫柔地摸了摸頭髮。
“如果你的母親看到你的雙手，也會很欣慰的，因爲我的女兒，一直都在努力，沒有辜負我的汗水。”
啪塔！啪塔！
寧菊的淚水，打溼了孫默的衣衫。
“說得真好呢！”
走廊外，一位考官感慨，忍不住拍手大讚。
梅雅芝點頭，目光欣賞的看着孫默，身爲名師，不僅要在學業上指點得了學生，還要做他們指路的明燈。
學生們年輕，難免走偏，難免迷途，而老師的職責，就是幫助他們找到前進的方向。
“我聽過一句話，想不想聽？”
孫默拍了拍寧菊的後背。
寧菊擡頭，看向了孫默的眼睛：“想！”
“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
孫默輕頌：“你赤手空拳來到人世間，爲找到那片海不顧一切！”
“孩子，不要辜負你母親給你的一切，更不要辜負你的人生，你一定可以在遠方的田野中，告慰你母親的靈魂！”
唰！
金玉良言再爆發！
名師光環再度輻射。金色的光斑，灑在了每個人的身上，像冬日的陽光，溫柔如照，暖人心脾。
沒有嘈雜，沒有低語，整個世界，都彷彿陷在一片金色的田野中，有豐收，有笑聲，還有鳥雀在湛藍的天空鳴唱。
良久！良久後！
唐念低吟着‘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擡手鼓掌，這一刻，他似乎都看到了自己曾經遺忘掉的夢想。
啪！
啪啪！
啪啪啪！
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然後瞬間便猶如夏日的雷暴轟鳴，席捲了整個三樓走廊，然後蔓延到整座教學樓。
這一刻，不管是新生還是優等生，都對孫默產生了濃濃的敬佩，都似乎找到了前進的方向。
“名師界，幾十年後，怕是又要誕生一位亞聖了！”
梅雅芝輕拍着手，透過窗棱，看着孫默的眼神中，滿滿的都是欣賞。
“哎，蔣家這次慘了！”
張邁嘆氣，爲蔣家默哀三分鐘。
蘇泰大張着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做夢想到，會是這種發展，這讓我怎麼反駁？
自己要是敢站出來質疑一句，那絕對會戴上一個庸師的帽子，一輩子洗刷不掉。
“我淦！”
蘇泰鬱悶之極，怒火過後，便是鬱悶，便是煩躁，最後，都化成了濃濃的羨慕。
身爲老師，他也想成爲學生的明燈，被他們用崇拜的目光仰望，可是眼前這個討厭的孫默，竟然先自己一步做到了。
“這個老師叫什麼？有人知道嗎？
“那句話說的真是好呀，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雖然樸素，但是意境深遠！”
“怎麼辦？我都想轉校了，跟着這種老師，一定會很幸福吧？”
學生們議論紛紛，在金玉良言的效果減去後，他們依舊陷在興奮中，無法自拔。
唐念知道，孫默不可能落榜了，現在要看的是，他能達到什麼地步，能不能破紀錄，能不能拿到全額優秀票，完成大滿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