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一) 一個人一座城 蔣東
你有沒有試過因爲喜歡一個人,
所以迷戀她所在的城市,
當她不在你的身邊,
當那個城市對你而言充滿了陌生和神秘,
甚至誘惑和吸引,
當你已經失去她,
又或者,
從來沒有得到過,
你多麼想一夜之間奔去那個遙遠的城市,
那個像散發光芒一樣瀰漫着她氣息的城市。
我叫蔣東,身高1.91米,現在在紫金中學擔任球隊大前鋒,只要踏上球場,我就會永遠保持100%的專注和努力,因爲我能感覺到那雙眼睛,一直在場邊關注着我,就像以前那樣,溫柔的直透我內心的目光,帶給我勇氣和力量,走出自己的內心,走出新的人生路。
在我小時候,醫生告訴一個淚眼婆娑的母親,她的兒子患有嚴重的抑鬱症,需要從小接受治療,否則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治癒。媽媽帶我去過很多醫院治療,然而我對醫生的治療非常排斥,因爲我堅信自己沒有病,爲什麼要天天在醫院裡接受治療,吃那些給精神病人吃的藥呢。
我愛一個人玩耍,不喜歡說話,有時候甚至一天也不會和別人說上一句話。小時候,我會數着媽媽頭上漸漸增加的白髮,心裡也想自己長出銀絲一樣的頭髮,然而無論我怎麼剪掉頭髮,長出來的都還是黑色。有一次媽媽看我拿着剪刀,驚叫着跑過來打掉我手上的剪刀,衝着我瘋狂的叫喊!然而看着我清澈而又帶有疑惑的眼睛,媽媽抱着我痛哭起來。我拍着媽媽的背,心裡想怎麼大人也愛哭。
媽媽沒有放棄治療,帶着我到全國各地的著名醫院,每當我看到醫生撫摸着我的頭,露出心疼的表情,我就感到一陣恐慌,我儘量配合醫生的治療,因爲只有那樣,才能偶爾看到媽媽開心的笑容。
這樣一直到了小學,我的抑鬱症還是不好不壞,我也始終是一個人,沒有小夥伴。我不願意找別人講話,也沒有人願意找我講話。
夏天的一個午後,我坐在院子裡玩玩具,突然一隻白嫩的手拿着一個可以擦寫的畫板伸到了我的面前,上面寫道:我看你也是一個人,可以和你做朋友嗎?
我擡起了頭,看到一雙像媽媽一樣溫柔的眼睛,可愛的臉上帶着友好的微笑。
我點了點頭,繼續玩自己的東西。女孩坐在我身邊,看着我擺弄着手裡的東西,有時候偶爾低頭在自己的畫板上塗塗寫寫。以前也有很多人試圖這麼和我玩耍,但是沒過多久,他們就放棄了。
整整一個下午,我和女孩沒有說過一句話,我玩完一樣又換一樣,沒有留意女孩。然而當我餓了準備回去吃飯的時候,才發現女孩依然坐在旁邊,瞪着大眼睛,似乎在奇怪我爲何突然站了起來。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就那麼轉身進屋了。女孩也站了起來,過了一會,我忍不住回頭看去,發現女孩還站在原地。
第二天中午,女孩又出現在院子裡,坐在我旁邊看着我一個人玩一些幼稚的東西。持續了幾天,每天下午女孩都會出現,偶爾在畫板上寫幾句話給我看,例如“這個東西好好玩啊”“這個東西好危險,不要玩了”之類無關痛癢的話。
有一天女孩沒有出現,我玩了一會玩具,覺得有些無聊,望着平時女孩出現的方向,一個下午都有點心煩。
第二天當女孩出現的時候,我居然有些開心,女孩把面板遞了過來,上面寫道:是不是我昨天沒來想我了?我臉上一紅,連忙說道:“纔沒有。”
女孩對我笑了笑,坐了下來。我終於忍不住問道:“昨天你怎麼沒來?”
女孩把畫板送到我面前,寫道:昨天去醫院啦。
我便沒有興趣了,繼續玩自己的玩具,這一次,我破天荒的首次邀請別人一起玩,我對着女孩說道:“要一起玩嗎?”女孩高興的點了點頭。
有一次媽媽看到我居然有了小夥伴一起玩,非常開心,把女孩叫到了家裡。從媽媽的詢問中,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一直不講話的女孩天生無法發聲。我覺得自己和小女孩之間的隔膜被打破了,彷彿有一種同命相憐的感覺。媽媽熱情的款待了女孩,留她在家裡吃飯,女孩回家的時候,媽媽讓她常來家裡玩。
從此,我終於有了人生裡的第一個玩伴。我們用畫板交流,我可以少說話,正合我意。因此,如果當時有其它的孩子在附近玩耍,一定可以看到兩個異類的小孩在畫板上寫寫擦擦,偶爾發出爽朗的笑聲。
有一次,女孩在畫板上詢問我,爲什麼從沒有見過我參加集體活動。
男孩子一定要有一項愛好的運動。這是女孩告訴我的,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是我依然記得當時女孩叉着腰,裝作一臉嚴肅的表情舉着畫板。那天的陽光非常的燦爛,女孩背對着太陽站着居高臨下,我坐在地上,擡起頭,看到一層金色的光芒籠罩在女孩的身上,彷彿從天而降的天使。
我記得女孩曾經給我看過一張照片,那是一支籃球隊到她們當地比賽的時候,到女孩所在的學校參加活動所拍攝的照片。女孩和其它學生開心的笑着,身後是籃球隊的球員們。
那就打籃球吧。我心想。
那時候我才注意到,自己的身高居然比同齡的孩子高出很多,因爲身高的關係,教練把我安排在大前鋒的位置。
從那以後,我少了與女孩相處的時間,多了與球隊一起訓練的時間。
我變的逐漸的開朗起來,開始與隊友們交流,開始逐漸成爲球隊的主力,女孩有時候會來看我打球,帶着水果或者飲料。媽媽因爲我的轉變支持我的籃球運動,因此我可以利用更多的業餘時間打籃球。
隨着時間的推移,我的身高越來越高,球技也變的越來越好,球隊的成績也開始越來越好。
每當我們進行比賽的時候,場邊都可以看到女孩的身影,只要我看到那雙溫柔帶着關切的眼睛,我就可以在球場上保持專注和努力。
我們球隊逐漸在全縣出名了起來,作爲球隊的主力,我也得到了更多的關注。開始有女孩接近我,也有班上或球隊的男孩主動找我訓練後一起玩耍。我開始變的合羣,可以在面對女孩的時候鎮定自若,也會和男孩開些葷笑話。
有一次訓練後,球隊的球員問我:“那個經常在場邊看你打球的女孩長得挺漂亮的,是不是喜歡你啊。”
聽到他們議論女孩,我突然有些緊張,脫口而出道:“怎麼可能啊,誰會喜歡一個啞巴啊。”
球員們都吃了一驚,然後紛紛把目光移向我的身後,我感到有些不妙的轉過頭來,看到女孩手裡拿着一瓶飲料渾身發抖的看着我。我突然心裡非常懊悔,想解釋什麼,女孩突然哭着轉身跑掉了。在女孩轉身的一剎那,我感到心裡一痛,彷彿自己是一個罪無可恕的罪犯,傷害了一個可愛的天使。
後來幾次訓練和比賽,我在場邊都沒有看到女孩,女孩也沒有再來到我家找過我玩。
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去女孩的住處找她,這是第一次我去主動向別人道歉。
女孩的奶奶接待了我,說女孩已經轉校回家去了。
“她回了哪裡?”我焦急的問道。
“金陵。”女孩的奶奶告訴我。
男孩子一定要有一項愛好的運動。這句話改變了我的一生。隨着年齡的增長,女孩留在我心裡的烙印卻越來越深。每當我比賽的時候,我就會想象女孩就在場邊,注視着我在球場上的一舉一動。她不僅激勵着我在球場上的表現,也激勵着我在生活上的改變。
每個打球的人都應該有屬於自己的信仰,有的人的信仰是喬丹-我可以接受失敗,但無法接受放棄!有的人的信仰是艾弗森-我把每一場比賽都當做我最後的一場比賽來打!有的人的信仰是科比-即使世界拋棄了我,還有籃球陪着我!有的人的信仰是阿里納斯-他們認爲我就是個0,打不了比賽。。。。。。
而我的信仰,是那個女孩-男孩子一定要有一項愛好的運動。
到了16歲,我考入了隔壁金陵市的高中,來到了籃球名校紫金中學。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在球場邊,再次遇到那個改變我一生的女孩。
頭頂的葉子把陽光擋起,
投下的影子搖晃記憶,
想象着此刻若能再相遇,
你會不會忘記了過去,
在這陽光肆虐的城市裡,
潛藏着另一個自己,
談天說地聊着都好風趣,
關上了門自己怕自己,
我要找一個人會多殘忍,
不完整的交換不完整,
我在這城市裡等了又等,
等待着下一次可能,
我在荒蕪的城住的安穩,
等你找到下一個人。
我要做你的下一個人。--蔣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