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小時候,在網絡上看到過一個很紅的問題,青梅竹馬是一種怎樣的體驗?我想,我應該很有資格來回答這個問題吧。”
“嗯,更確切的說法應該是,末日裡的青梅竹馬,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
我六歲那年,曾經居住的城市,那個可怕的病毒已經快要蔓延整個城市,父母帶着我,提前舉家逃離了那座城市,搬回了爺爺奶奶曾經居住的老家小鎮。
小鎮不大,人煙稀少,清一色的獨門獨院。
爺爺奶奶留下的老房子,雖然有些老舊,卻很寬敞,大院子,大屋子,頂層閣樓上,甚至還有一個爸爸小時候玩過的滑梯。
雖然那個時候的大人們,似乎都活在末日將至的恐懼中,和從都市流離失所的悲哀中,但我卻感覺很快活。
院子裡的蟲鳴,樓頂的滑梯,門口的棗樹,都是那時候我最喜歡呆着的地方。
不過,要說最最喜歡的,還是靜靜地坐在院子裡的鞦韆上,看着對面那個院子裡的小哥哥。
他總是坐在院子裡,獨自擺弄他的槍械模型,有些槍管很長很長,有些槍管很粗很粗……他認真的樣子,總能讓我想到爸爸在電腦前寫稿時的模樣。
後來,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做洛天冬。
……
再後來,我和他成爲了同班同學,父母忙的時候,我會和他一起上下學。
他的話,總是不多,走路,總是很快。
不過,每次只要我輕聲叫上一聲“天冬哥”的時候,他總會馬上停下腳步,等在原地,回頭看看我,撓撓頭道歉:“不好意思,小泡蘿,我想事情去了,所以走太快了。”
“傻天冬哥,那你就慢點走啊,不怕我走丟啊!”我總是撅着嘴巴罵他,他除了淺笑,從來都不知道回嘴。
就這樣,在洛天冬無數次“不好意思”的道歉聲中,我們漸漸長大。
十歲的時候,我們從小鎮的學校畢業。
他送了我一個筆記本,上面每一頁都畫着,他最喜歡的一把槍械m200的分解圖。
他的字真好看,像女孩的字一樣。
我再看看自己的字,真醜。嘻嘻,就照着他的字練練吧。
“傻天冬,送一本畫滿了槍械零件的筆記本給我幹嘛啊,我又不像你,那麼喜歡槍……”我把那個黑色封皮的筆記本小心地放進了自己的書包,然後依舊噘着嘴罵道。
“啊……不好意思,小泡蘿,我看你經常也在看我看過的槍械類書籍,所以,我以爲……你也喜歡的。”洛天冬還只傻傻地撓頭。
“你沒救了啦!還有,以後不要叫我小泡蘿了,現在我已經不喜歡吃泡蘿蔔了,叫我大名,羅故城,記得了嗎?”不知道爲什麼,那時我突然就覺得很窘很生氣,轉身兔子一樣地跑開。
……
十一歲,原本如同伊甸園一般的小鎮,終於也沒能逃過那可怕的病毒的侵襲。
老師,同學,鄰居,那些熟悉的面孔突然一夜之間就變得如同魔鬼般可怕。
“喂,洛天冬,我好害怕,如果哪天,我們也變成那種樣子了,怎麼辦?”在學校無限期停課的時候,我幾乎每天都會跑到他家裡去,靜靜地看着他繼續做着他的槍械研究。
“我覺得,如果能和相互喜歡的人在一起,怎麼樣,都不會可怕吧。”洛天冬想了想,回答道。
“那……你有喜歡的人了嗎?”我盯着洛天冬的眼睛,問道。
“也許……也許,以後會有吧。”洛天冬沒敢看我的眼睛,臉色發紅,聲音低低地答道。
沒過多久,父母再一次決定搬家。
這一次,遷徙的地方,會是更遙遠的一座隔離區。
在離開之前,我哭了整整一夜。
我捨不得這座給了我童年快樂的小鎮,捨不得爺爺奶奶留下的這座庭院,也捨不得那個傢伙。
臨走前,我將爺爺奶奶這座承載了我最美好記憶的庭院,畫了下來,送給了洛天冬:“喏,幫我留着,將來記得還給我。”
“嗯,我會的。”洛天冬狠狠地點着頭,然後轉過身去。
我知道,他在偷偷地抹着,沒有忍住的眼淚。
……
再後來,我們便斷了聯繫。
十六歲那年,填報志願,我義無反顧地填下了希望理工大學,武器系統與工程專業。
第二志願,空白。
我們長大的時候,教育資源已經很緊張了,我好羨慕爺爺奶奶他們說的那個時代,大多數的孩子都可以上大學,真難想象那是一個什麼樣的美好世界,或許應該叫它天堂吧。
我們每個隔離區只有一所大學,成績好、品行優秀的競爭者很多,但其中大部分都沒有進入大學的機會,同一個分數段不是以分數高低來錄取,而是以抽籤來決定誰能被錄取,所有人都想考得更好——從670—700(滿分)的最高分段的中籤率,高達50%呢!
校長說,我們這個時代,需要有一點運氣的人。
第二志願敢空着的人沒幾個。
只要有上大學的機會,無論哪個專業都是好的。
很幸運,我被這所黑暗紀元時代,槍械和武器製造研究方面最著名的學府錄取了!
但是,也很可惜,入學之後,我託學長,託老師,翻遍了學校近幾年的所有學生名錄,卻沒有發現哪個傻傢伙的名字。
他死了嗎?
我連續做了一個星期的噩夢。
就這樣,平平淡淡地度過了四年,直到畢業設計的時候,正在參加答辯的我,卻突然接到通知,我被希望港保密級別最高的一個組織徵召了,成爲了一個極其重要的計劃“家園”項目組的一員。
我不是這一屆最優秀的學員,甚至有幾門課的老師,都不一定能叫出我的名字。
我這樣一個菜鳥,怎麼都不應該會被“家園”項目組選中的。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是好事。
就在同學們的豔羨,和我的迷茫中,我去了“家園”項目組的基地報道。
基地最深處,最堅固的那個辦公室裡……
一個挺拔的身影轉了過來,看着我,撓撓頭帶着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故城,現在才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