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是倒黴了,幹什麼都不會太順,這一整天,不僅是沒有任何進展,而且可以說是煩心透了。
回家走到門口,便見門口停着一輛警車,似乎是警署的那幫傢伙又有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找上門來了。這幫人真是讓人討厭極了,遇到有什麼疑難的時候,便成了孝子賢孫了,可是,如果你有什麼事需要他們幫忙,卻連影子都撈不着,就算是你撈着了,那也是屁用沒有。
那幫人除了吃飯以外,似乎什麼正事都不會幹。
我現在有難了,非常需要有人能夠幫一幫我,可是,卻又是沒有任何人能幫。而這幫人原本就應該替人解決這些事的,偏偏他們是什麼都幹不了,當然,除了求別人時做兒子做孫子狀以外。
我的車子剛剛停下來,那輛警車的門便開了,先是下來一名普通警官,接着就有一名高級警官跨下來。這陣杖,無論是最早的傑克上校還是後來的黃堂,都是無法相比的。到我這裡來,身邊還帶着一名馬弁,這裡擺的什麼譜?
我想起最初與我打交道的傑克上校,那傢伙與我之間的關係雖然一直都是很僵,但真正辦起事來,那也確然是一把好手,他的腦子不光好用,還有一隻比狗更靈的鼻子。當時,他恨我簡直可以說恨得咬牙切齒,如果能將我生吃了的話,他一定會覺得那是世界上最鮮美的食物;當然,我對他也是從來不感興趣,見了面,往往忘不了譏諷他幾句。那情形,就像是兩個賭氣的孩子在一起扯皮似的。現在想起那時的情形,完全是兩個同樣非常出色的人相互間誰都不肯服誰,卻又常常相互依靠所形成的。後來,他竟會爲了一些寶石便從這個社會上消失了,這樣的結局,也實在是太出人意表了。
相比而言,我與傑克的後任黃堂之間的合作卻要友好得多,但非常令人遺憾的是,在《雙程》那個故事中,由於我的固執,使得他受到了一名上司的迫害,以嚴重瀆職罪將他收審,後來是我和大亨等花了很大力氣,纔將他保了出來。但是,在《洪荒》那個故事中,他卻在一場神秘的大火中消失,從此不知所蹤。
後來接替黃堂的,就是現在站在我家門口的這個人,名叫陳銘禮,我與他之間有過幾次接觸,但這個人似乎比他的任何一個前任架子都大,且特別好排場,就是到我家來,也帶着好幾個手下,像怕別人不知道他的高級警官身份似的。
傑克上校當然也是一個大架子的人,但他畢竟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非常的精明,辦起事來,那簡直就讓人無話可說。但面前這個陳銘禮,從我與他接觸的幾次來看,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陳銘禮肯下顧,毫無疑問是遇到了什麼難辦的事,而他一直等在門口而不是坐在家裡等我,這也說明一個問題,白素和紅綾都不在家,白素的性子極好,她當然不會以這種方式招待客人,做這事的人是老蔡無疑。
老蔡知道我對這個陳銘禮沒有多少好感,是以連家都不讓他進。
而陳銘禮又哪裡是受這種窩囊的人?他之所以坐在我家門口等我,不用問,誰都可以知道他是有着什麼大事,非求我不可。
但是此刻,就是他們的整個警署被人炸了,對於他們來說是大事,但對於我來說卻是小而又小的小事,我哪裡還有時間和精力去過問他們的那些亂七八糟?我自己的事都已經夠讓我心煩了。
看到他的警車停在我家門口,我立即便知道他們是有求於我來了,我原想躲開,卻已經是躲避不及了,只好硬迎了上去。
我說這個陳銘禮架子大,他的架子可真是大得可以,他雖然也已經走下車來了,卻並不直接走向我,而是站在車子的一邊,由他的一個手下走過來。
他那個手下停在我身邊,對我倒還很恭敬:“衛先生,我們陳督察請你過去一下,他有些很重要的事,需要與你交換一下意見。”
我本來就不想見他,現在又見此人如此擺譜,明明是已經到了人家的大門口,卻還要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這種人,真是要多噁心有多噁心。如果我心情好的時候,定然會給了他一點小小的教訓,但今天是他的運氣好,我實在沒有這樣的心情,便對他的手下說:“對不起,我並非在警署領取薪水,更不會愚蠢到認爲一個小小的督察是一個了不得的大官。請讓開。”
那名手下臉上極其尷尬,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向側面退了一步。
我從他的身邊走過,向自己的家門走去。
陳銘禮也不知在這裡等了多長時間,他當然不肯就這樣離去,在我大聲地說出那句話後,幾步便竄到了我的面前:“衛先生,我們之間或許有點誤會。”
我懶得和這種人多費脣舌,便道:“我恐怕沒有這樣的榮幸。陳先生,我需要回到自己的家去,是否能請你讓一讓?”
他的面色一沉,但那隻不過是半秒鐘的事,隨後又在臉上堆起了討好的笑來:“衛先生,是這樣,我知道你對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感興趣,現在,我們正遇到了這樣一件事……”
我見他不肯讓開,便從他的旁邊繞了過去,站到了門前。
陳銘禮這時已經在我的後面,但他的話卻沒有停下來:“衛先生,我知道,你對殮房中的情形是非常熟悉的,但是,就在幾天以前,有一個死人從殮房裡自己走了出去,當時有好幾個人看到那個死人站起來,然後走到了外面,所有的人全都嚇呆了,根本沒有人敢上去阻攔。後來,終於有人想起要去攔住那具死屍的時候,那具死屍已經消失無影了。”
一具死屍從殮房中自己站了起來,然後走出了殮房,在場有很多人看到,但所有人全都嚇得目定口呆,誰都沒想到該怎麼辦。後來,終於有一個人或者是幾個人想起要制止這件事,但衝出殮房以後,卻發現那具死屍不知所蹤。這確然是一件離奇得不能再離奇的事,如果是在早幾天,就算陳銘禮不上門來找我,我也定然會對此事窮追不捨,我就是這樣一個對世上所有離奇的事有着濃厚興趣且一直要窮根問底才肯罷休的人。
然而非常的遺憾,此時,我對這種事沒有絲毫興趣。
我打開了門,向裡面走去。
陳銘禮似乎還不肯罷休,衝着我喊:“原來衛斯理也只不過徒有虛名,到處自我吹噓是專治疑難雜症的高手,誰知真有疑難雜症找上門了,他躲都躲不及。”
我剛剛走進去,便見老蔡站在面前,我對老蔡說道:“門口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人,你去讓他們滾開,他們如果不肯走,你就打電話報警。”
說完,我便直接上樓,進了書房,倒了一杯酒,端在手上,卻是半天沒有喝一口。
老蔡是怎麼打發陳銘禮等人的,我不知道,直到後來聽到外面有警號聲響起,我才從窗臺上向外看了一眼。
我知道,這一定是老蔡聽我的話打電話報警了,那後來的警官自然沒有陳銘禮的官大,不過,他大到了如此排場,那也實在可以算得上是“威風”了。至於他究竟怎樣個“威風”法,那完全是他自己的事,與我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獨自在書房裡坐着,也不知坐了多久,白素和紅綾才先後回來。
我知道她們是爲十日之約的事去進行各自的努力的,所以便問她們,有什麼進展沒有。
白素努力的方向當然與我們不同,她主要的精力是從江湖上打聽那個人的來路。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沒有來路的,怎麼說,他都是人生父母養的,這就是來路,更何況一個絕頂的武術高手,他一定會有師從,至少也會有一定的武學淵源,沒有任何人是一生下來就會武功的,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在武術造詣上無師自通,那些窮幾十年之時間,參透武學奧秘的人,似乎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但如果認真一想,也不會是全無來路。如果全無來路,他憑什麼參悟?就算他是憑着空氣就做到這一點的,那麼,空氣也就是他的來路了。
但是非常遺憾,白素的回答是:“我和紅綾分頭找了很多人,但是,沒有一個能夠說出那個人的來路。”
我叫道:“老天,他該不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
紅綾認真想了想:“這是不可能的,天上科學雖然發達,但他們並不懂得中國武功,那個人的根一定還是在中國,只是我們一時沒有找到。”
當晚,我們在一起討論了很長時間,與以前的那些設想大同小異,也沒有任何新的東西,是以略過不提。
說實在話,我感到非常絕望,因爲我實在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或許是由於我太緊張的緣故,所以出現了一個從來都沒有出現的情況,我一睡下去之後,簡直就可以說是惡夢不斷。
因爲睡得不安穩,第二天醒來時就較晚,白素和紅綾早已出去了,她們是去繼續昨天的調查。對她們的調查會不會有結果,我心中是一點底都沒有,我甚至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
這時候,我還隱隱約約記得昨晚做了很多怪夢,在夢中,我似乎是一個殺人兇手,我殺了很多人,在我的面前,我清楚地看到有很多人頭在滾動,到處都是血。但是,如果此時要我回想夢中的情景,我卻是幾乎完全記不起來。
我甚至並不認爲那件事是我乾的,可是,又似乎有某一個人在我的耳邊大喊大叫,說那一切全都是我乾的,說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說我喪盡天良。
這真是一件非常奇特的事,我這一生之中,雖然也曾殺過許多的人,但我捫心自問,我所殺的人,全都是無惡不作的人,全都可以說該殺,而且,我也可以問心無愧地說,我雖殺了不少人,但從未錯殺一個人。
然而,我爲何會做這樣的一個怪夢呢?
難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個怪人的話在我的心中起了作用,我纔會夢到自己殺了許多人?
我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門鈴卻突然響了起來。
這時,第二次怪事又出現了,我竟再次對這門鈴的響聲感到心驚肉跳。
俗話說:爲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門。以前,我從未因門鈴的響聲而驚駭過,這幾天爲什麼一再出現這種情形?難道我真的做過了什麼虧心的事?我什麼時候做的?是在夢遊狀態中做的?
這個想法冒出來,連我自己也感到荒唐。
我聽到樓下老蔡去開門的聲音,接着,就聽到小郭的聲音傳了上來。
小郭一進來便喊:“衛斯理,衛斯理。”
他從來沒有這樣急過,現在這樣子,讓我想到他定然是有了什麼重要的發現,所以,我衝着下面喊:“是小郭吧,快上來。”
我的喊聲剛落,就聽到老蔡的聲音傳來:“你又來幹什麼?出去出去。”
小郭連忙說:“老蔡,他是我帶來的。”
我於是知道,小郭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後面至少還跟着一個人,這是一個什麼人?老蔡怎麼說:“你又來幹什麼?”這也就是說,這個人曾經來過?他是什麼人?難道竟是那個怪人不成?
還沒有猜出結果,就見小郭已經走了上來,他的後面跟着的那個人,竟然是陳銘禮。
我雖然想到小郭此時將陳銘禮帶來定有緣故,但我對此人的做派非常反感,是以還是說道:“小郭,你將一個如此之大的大人物帶到我這裡來,我這篷蓽生起輝來,可別將幾根爛草燒光了。”
陳銘禮聽了我這話,臉上頓時露出尷尬的神情來。
小郭道:“進來進來,你別看這傢伙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此時他完全是一隻落水狗,我們想怎麼打他都行。”
這傢伙,分明是在打擊我而討好陳銘禮,天下竟會有這樣的朋友?我真懷疑當初我與他交朋友是不是瞎了眼。那一刻,我簡直氣得肺都要炸開了,幾乎想一拳向他的臉上揮了過去。但在這同時,我還有一點點的理智,我知道在這時候,我抑賴他的地方還有很多,所以拳頭雖然捏得發抖卻並沒有揮出去。
一切都被他說對了,我此刻是一隻落水的狗,在向過往的路人乞憐,希望他們能伸出手來救我,如果他們伸出來的手不是救我而是打我的話,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小郭到了我這裡,當然不會拘束,更不會客氣,他自己走過去,倒了兩杯酒,轉過身來,見那個陳銘禮在誠惶誠恐地站在那裡,不敢坐下去。
“你怕什麼?”小郭衝着他喊:“我不是已經告訴了你嗎?他現在已經是一隻落水的狗,你要怎麼打他都行,有什麼好怕的?坐下來,坐下來。”
陳銘禮聽他的話,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小郭將一杯酒交到他的手上,然後對他說:“將你的那件事告訴他,要儘可能說得詳細,不能漏掉一個細節。”
我聽了小郭所說的話,才知道他到我這裡來原來是替陳銘禮而來的,心中的氣,簡直就沒法形容。我現在身上綁着一捆炸藥,屁股下面燃着一團火,他是知道的,哪裡還能有心情去管別人的閒事?他這傢伙對此卻不顧,還硬拉着我去管那些淡事,是何居心?
“不用了。”我連忙說道:“不就是一具屍體自己走出了殮房然後失了蹤嗎?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而且,我也一點都不感興趣。你不用說了,我也根本就不想聽,你現在可以走了。”
這幾天我的腦子一直都是糊里糊塗,似乎連魂都丟了似的。但是,昨天下午我回家時,陳銘禮等在我的家門口,對我說了許多話,我雖然不能全記得(實際情形是當時我根本就沒有認真去聽,也完全沒有心情去聽)。現在,但總還能記得個大概,這個大概正是我剛纔說出來的。現在,我自己的事都不知該怎麼處理,哪裡還有心情去管他的閒事?
陳銘禮見我是這樣的態度,顯得非常尷尬,不知是該留下還是該告辭。
小郭這傢伙十分的可惡,他竟然替我作起主來:“不,衛斯理,我告訴你,這件事你一定要聽,而且,你非聽不可。”
我冷冷地笑了一聲:“你倒是說說看,我爲何非聽不可?難道我不聽會有什麼後果嗎?”
“你……”小郭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這樣不給他面子,是以纔會現出一種非常窘迫的神情來。
我應道:“我怎麼樣?或許,我不聽的話,這個大人物會將我銬到警署去聽不成?”
小郭忽然將酒杯往面前一放,猛地站起來說了一句話。他所說的這句話我後面再介紹,先要說一說他當時的表情和他將酒杯往下一放的後果。
他將酒杯往下一放的後果雖然不是太嚴重,但也足以說明此事非同一般。他將酒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時,那木几面上頓時便留下了一個很深的坑,而那隻酒杯就在這一放之中,碎了開來,那不是一般性的碎裂,而是圓形的杯底先碎成了幾塊,接着是細長的杯柄竟斷了開來,梨形杯體帶着酒便滾落到了茶几上,然後又滾到了地上,於是地上便有了許多的酒杯碎片,在這同時便是怦的一聲響。
這就是他將酒杯放下時產生的後果,雖不至於驚天動地,但也足以讓人震駭了。
除了這酒杯放下的動作以外,還配合以表情。他當時的表情也實在值得介紹一下,在我的印象中,小郭絕對不是那種喜怒形於色的人,更不是動不動便大發雷霆的人,至少有我在場的時候,從未見過他發脾氣。我還一直以爲,他在這一行業成功的一項重要秘訣就是永遠保持着一張真誠的笑臉。實際上,小郭在我的印象中正是這樣的一個人。
但此時卻全然不是這樣,他是真正的發怒了,而且是怒髮衝冠的那種怒,他臉上的顏色已經完全變了,簡直可以說是烏黑烏黑,而他的眼睛,噴着兩團怒火。
老蔡可能是聽到樓上酒杯的碎裂聲,所以跑上來,一見了他那臉色,僅僅只是伸過頭來看了看,又連忙縮了回去。
我之所以說我感到無比的震駭,那是因爲我從未見過小郭發火,更沒有見過他會發如此之大的火,甚至連想都沒有想過。更何況,他這場火可真算是發得無名,且又實在是太突然了。
他在重重放下酒杯之後,說了一句話,他這句話是在極其震怒的情緒下說的,他說:“衛斯理,你這個混蛋,你今天如果不聽他說的事,那麼,你以後無論有什麼事,都不要來找我,我與你從此一刀兩斷。”
他這火發得實在是太過份了,話也說得太決絕,我不明白他何以會這樣,當時就全身猛地震動了一下,呆在那裡,竟不知該做什麼,更不知該說什麼。
小郭在發過火之後,便自己又坐了下來,對陳銘禮說:“這個混蛋最近是昏了頭,不罵他幾句他不會清醒。行了,現在把你的事說出來。”
在這種情形之下,陳銘禮怎麼可能會說他的事?完全是一副無所適從的模樣。
小郭這傢伙,也真是囂張得可以,衝着陳銘禮喊道:“你怎麼了?你也變成混蛋了?你現在還不說,要等到什麼時候?”
我完全不知小郭怎麼會這樣,竟像是瘋狂了一樣,所以半天就沒有轉過神來。那時,我也很想知道他爲什麼會如此,便沒有說任何話。
陳銘禮尷尬了一刻,終於開始說,在一開始,他的聲音有些跑調,聽上去給人一種怪怪地感覺。也許是小郭的這一通火起了作用,在陳銘禮介紹整個事情的經過時,我竟連一次都沒有打斷他。
陳銘禮所要說的事,實際上已經說了一個大概,不過這一次,他說得要詳細得多。
事情的開始當然是與他無關的,而且,那甚至根本就不是能算是一個特別的案件,不是特別的案件當然是不會請動他這一尊大神的,但後來卻起了一些特別的變化,當然,那是後來的事。
最初,是因爲一個人在與他的女朋友幽會時突然死亡,他們幽會的地點是在女朋友的宿舍裡,他們在一起做了些什麼事都不重要,且與本故事無關,對此有興趣的人,自然可以去猜測。他死亡的時間是午夜時分,但發現時已經是凌晨三點前後。發現的人當然是他的女朋友,那位女士一覺醒來時,發現身邊的男友已經全身冰涼,於是報警。
醫生懷疑是心血管疾病突然發作,但因爲沒有進行解剖,不能下最後的結論。他的家人說他從未發現有心血管疾病,認爲他的女朋友有謀殺嫌疑,要求解剖。
事情發展到這裡,可以說是一起很普通的死亡案,而據他的女朋友講述,這很可能是一起自然死亡案,既然他的家人要求解剖,警署方面也就決定例行公事。
可就在這時候,發生了一件極爲奇怪的事。
這個人死後,屍體很快便送進了殮房,解剖決定在上午十點鐘進行。
當幾名法醫將屍體搬上解剖臺時,突然發生了奇事,那具屍體竟從解剖臺上坐了起來。在場的幾個人全都是這方面的行家,他們都知道,這個人早在十個小時之前就已經死了,但是,正是這個死人,忽然竟自己坐了起來,這樣的事,也實在是太恐怖了,是以,當場有兩個人就嚇得昏了過去,另外三個人全都呆了,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具屍體便在幾個人發呆的時候,下了解剖臺,然後向殮房門口走去,有幾個人親眼看着他走出了殮房的門,到了外面。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纔有人驚醒過來,大呼小叫着,追了出去。
可是,他們找了很多地方,哪裡還有那具可以行走的屍體?
事情發生了極其離奇的變化,於是這個案件便被送到了陳銘禮的桌上。
陳銘禮接到這個案子之後,組織力量進行了一些調查,但這樣的事情,怎麼個查法?簡直可以說是一點線索都沒有。他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走訪替這具屍體做檢查的醫生,那是一個在本城非常有名望的醫生,他一口咬定,那個人已經死了,百分之百是死了。在那個醫生之後,還有一名法醫和法醫助手對此人進行過檢查,這名法醫和助手也證實,那個人是死了。再就是準備進行屍體解剖的那三名法醫和五名助手,他們也同樣證實,將屍體放上解剖臺時,絕對沒有屍溫,沒有心跳,沒有脈膊,也就是說,那是一具屍體,而不是一個昏迷的人。
一具屍體,從殮房中自己走了出去,然後消失在了這城市之中,這樣的消息,如果通過新聞傳播了出去的話,那就絕對不是駭人聽聞那麼簡單的事,而是會引起全社會大混亂的。
正因爲如此,幾天來,警方都在極其秘密的情況下調查着這件怪事,但是,至今一無所獲。
事情的整個經過,講起來實在也不能算是複雜,陳銘禮很快便講完了,講完之後便拿眼看着我,見我木無表情,便又轉去看小郭。
小郭說:“你怎麼不說說,那個死去的人叫什麼名字?”
陳銘禮再看了一眼小郭,道:“那是一個年輕人,他的名字叫張子龍。”
在陳銘禮剛說這個名字的時候,我便覺得這個名字非常熟悉,但一時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小郭這時又問:“這個張子龍生前住在什麼地方?”
陳銘禮又說出了一個地址。
這時,我忽然想起來了,這個地址我去過,就在前天,我和溫寶裕以及藍絲一起去的。
我突然明白過來,張子龍死了,死了之後,他的屍體從殮房中走了出來,然後,他竟用着自己的身份證明住進了一家酒店,然後,他又幾次三番到了我的家,並且與我約下了十日後的決鬥。
天,那個人是一具殭屍?
我的一聲驚叫還來不及喊出來,小郭便對陳銘禮說:“行了,你該講的已經講明白了,現在,你可以走了,我們有了什麼結果,會與你聯絡的。”
“我……”陳銘禮似乎還想說什麼。
小郭已經站起來,將他向外面推去:“你這人也真是的,趁着他什麼都沒有說,你還是快點走的好,你在這裡,他如果一開口就回絕了你,不是什麼餘地都沒有了?你不在場,我總要好勸他一些。”
他這話說得可真是滴水不漏,陳銘禮只好告辭了。
送走陳銘禮回來,他見我還呆坐在椅子上,便走過來,對準我的肩上就是一拳:“你這個混蛋,我真恨不得狠狠地揍你一頓。”
對於我來說,實在沒料到事情會出現這樣的變化,因此,我此時簡直就像是剛剛經過了一場激戰似的,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小郭這傢伙此時顯得很得意,自己倒了一杯酒,坐下來,一邊喝着,一邊對我說:“我剛纔對你發脾氣,你心中一定恨死了我。對吧?”
“何止恨?”我道:“我簡直想一拳打死你。”
他聽了,哈哈一陣大笑:“我如果不對你發那一通脾氣,以你那種失魂落魄的樣子,又怎麼肯聽他說出這件事來?”
我反問道:“爲什麼一定要他來說?你一定去找過他了,他也將這件事告訴你了,你再告訴我,不是一樣嗎?”
這也是我一直對他心中有氣的原因,他明明知道我對那個傢伙不感興趣,還一定要我接待他,且知道我對除了我自己的事以外,不再對其他任何事感興趣,他卻不將知道的事直接說出來,偏偏要找那樣一個傢伙來對我說。
但我沒料到,他卻說:“不一樣,絕對不一樣。”
我問:“有什麼不一樣?”
他將酒杯一放,站起來,指着我說:“我早說你現在變成廢物一個了,你心中大概還不服。我說由他來告訴你這件事,意義大不一樣,你大概還不相信,甚至是不肯服氣,對不對?那我來問你,他來告訴你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麼?是要你替他去找那具屍體,對不對?而且,他也親口告訴過你,那是一具屍體,而不是一個活着的人,對不對?”
我道:“對,那又怎麼樣?”
他仍然以手指指着我說:“你呀你呀你呀,腦子簡直是一點用都沒有了。那個人,我們暫且稱他爲張子龍好了,那個張子龍來找你決鬥。你要想到,決鬥是什麼意思?那就意味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其中必有一個人要死。你不是擔心將他殺死了會有麻煩嗎?現在,警方的一名高級警官會爲你證明,這個人本來就是一個死人,他的死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此是其一;其二,就算其中發生了什麼意外,你也不是私自行動,你是受了警方的委託,你是在配合警方行動時失手將他打死的。”
他說完以後,似乎顯得非常得意,而我卻給他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你的想法確然是非常之好,不過,那也要看當時的情形而定。如果他真是張子龍,或許我還可以做到將他殺死,但問題是,或許我還沒有近他的身,他就已經將我殺死了,那麼,你的巧意安排,又有什麼作用?”
小郭說:“他毫無疑問是張子龍,我讓很多認識張子龍的人看過照片。”
我怒道:“看過照片有屁用?你如果去看一看我門前的那個大坑,就知道他根本不是張子龍了。”
小郭似乎還不服氣:“就算他不是張子龍,那又怎麼樣?”
他那神情,似乎已經有了應付之策,我連忙問道:“你已經有了主意?”
他道:“第一,我敢肯定,就算他不是張子龍,但他的身體也一定是張子龍的,我們總可以找到他的弱點;第二,如果到了十日之期,我們還找不到他的弱點的話,我們可以將他的行蹤告訴警方,讓警方來對付他,豈不是省了我們的事?只要他不是我們遇到的那個不死人,我就不相信,警方的手段會對付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