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冬是坐在農班車上去欣賞這份雪景的。
由於下了大雪,天一亮便接到了沈光濯的電話,說不少葡萄樹都被被壓斷了。林小冬自然不會在乎這點損失,但是這些稚嫩的樹苗卻是承載着林小冬突破農業發展桎梏的夢想。
原本是熊仁開車的,可是那輛專車死活打不着火,林小冬實在是等不及了,索性坐上了農班車。
下雪的緣故,車開得很慢,林小冬心急如焚,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車在路上走走停停,快過年了,人也多了起來,大雪並不能阻止在外務工人員的回鄉情懷,雖然離春節還有段時間,卻已經有不少人爲了錯開春運的高峰期提前回鄉了。
車上的人很多,窗子關得死死的,車廂裡充斥着一種複雜混合的味道,那是家鄉的味道,聽着鄉音,感覺是萬分美妙的。林小冬忽然覺得自己就是個外人,居然也點怕發出聲音來。
高談闊論的是個漢子,粗獷之極,說話的嗓門很高,幾乎把車內劣質音箱放出來的歌聲都壓了下去。他在跟同座說他兩年沒回來了,想家裡的老婆孩子了,鄰座的人就說,回家真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此言頓時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林小冬不由向那人看了過去,天雖然很冷,他的懷是敞着的,穿着也比一些務工者要時尚得多,後頸上有一片黑乎乎的紋身,也不知道紋的是什麼,而那片紋身上掛着一條泛着金光的粗項鍊。
“兩年了,順河還是這副**樣,真不知道那些***是不是吃屎的。”那漢子放聲罵着,更有人附和了起來,“是呀,那幫混蛋什麼事都幹,就是不幹正事。”
“縣裡在蓋商品房,還不是有錢人去買?要我說,查一查那些買房子的人,肯定都是貪污犯。”
林小冬聽着,一言不發,熊仁卻是說道:“當官的也不一定都不是好東西吧?”
“拷,你替那些當官的說話,肯定是當官的狗腿子。”那漢子翻着眼睛瞪了熊仁一眼。
“對,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聽他口音就不是順河的,王八蛋。”
熊仁被罵,卻不生氣:“縣裡有個叫林小冬的領導你們知道不?他是混蛋嗎?”
那漢子不知道誰是林小冬,左右看着問道:“林小冬是什麼領導?我怎麼沒聽說過?”
立即有人說:“林小冬啊,就是那個把公安局搞上路子的林小冬吧?嗯,他還不錯,聽說在黃裡鄉還自己種了個葡萄園,說是先嚐試一下,如果能結出好果子,會向咱們推廣呢。”
那漢子點了點頭:“真有這樣的幹部?”
這時,一位老婆婆上了車,那漢子直着脖子道:“來,坐我這兒。”
林小冬覺得這漢子挺有點意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那老婆婆顫巍巍地坐下來,漢子大聲道:“大媽,這麼大年紀的,又下大雪,還出門幹嘛?”
老婆婆被這漢子嚇的一哆嗦,都不怎麼敢說話了,不過人家給她讓座,怎麼也得表示一下,就說:“小夥子,謝謝你啊。”
那漢子撓了撓腦袋笑着說:“跟我還客氣你媽個逼啊。”
一言驚四座,衆人都呆了,漢子也意識到自己的嘴太臭,趕緊給自己一個嘴巴子,說:“瞧我這張臭嘴,您老別在意,我不是罵你,是口頭語。”
林小冬有些忍俊不禁,不由在想,這傢伙是幹什麼的。
車很快到了黃裡鄉。下雪的緣故,只有一輛馬自達孤零零地停在路邊。林小冬招呼了一聲,馬自達立即開了過來,熊仁說了一聲去黃裡村,駕駛員是個老頭,上前來說是沈書記讓他過來的,大雪封路了不好走,讓他來帶個路。
“那麻煩你了。”林小冬也顧不得跟他客氣,爬上了馬自達。
就在這時,突聽一個人大着嗓門叫道:“爸!”
林小冬側頭一看,赫然是剛剛那漢子也跟着下了農班車,想不到這個開馬自達的是他老子。
“虎子?”老頭驚叫了一聲,從車上跳了下來,上下打量了那漢子一番,哆嗦着嘴脣都說不上話來了。
“爸,還不就是我嘍?”那漢子扔了手中的包,張開雙臂要去抱,卻是被那老頭劈臉一個耳光扇得愣住了。
只聽那老頭淚花花地罵道:“滾,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虎子顯然被扇暈了,不知道怎麼回事。
老頭上了馬自達,一腳踩響了就要走,卻是被虎子一把拉住了:“爸,你爲什麼打我?我回來你不高興嗎?”
“滾,先去你孃的墳上磕幾個頭,你娘同意你回來再說。”老頭氣得直哆嗦,一把推開了虎子。
虎子頓時怔住,猛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號啕大哭了起來:“媽死了?媽什麼時候死的?媽怎麼死的?”
老頭不理他,林小冬忍不住道:“大爺,你看是不是先把他叫上來再說,剛剛我在車上聽他說兩年沒回來了,不管怎麼樣,父子沒有隔夜仇。”
老頭這才氣生生地說:“要不是看林書記的面子,我死都不讓你上來。”
虎子抹了一把眼淚,說:“爸,是我不孝,您老到後面坐着,我來開。”
“你還認識路嗎?別把車給開翻溝裡。”雪還在下,風也很凜冽,看得出來,老頭還是捨不得兒子。
虎子半拉半抱地將老父親坐到了車廂裡,將包向裡面一扔,自己跨上了馬自達,那車開得跟飛的一樣,連熊仁都被嚇倒了,心裡念着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可千萬別栽在這個愣頭青手裡。
一路上有驚無險,終於到了黃裡村,支部書記沈光濯正在路口等着,他以爲林小冬是坐專車過來,沒想到從馬自達上跳了下來。
沈光濯吃驚地問:“林書記,你怎麼……”
“不說那麼多了,趕緊去看看樹苗。”林小冬顧不上跟他囉嗦,跨上了沈光濯的摩托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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