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淡,陰雲不散,電光四濺,雷聲無斷;赤地千里,孤丘獨懸,迷霧遮眼,屍骨漫漫。
“譚思!快走!別管我們!我們已經跑不了了!別爲我們白白搭上性命!快走!”,一位滿身是血的壯漢伏在地上,用粗大的手拍着地面衝着我喊道。
那壯漢已經渾身是血,雙腿盡斷,傷口血流不斷,看樣子是活不成了。他的吶喊和和雷聲混在了一起,不知是雷聲淹沒了他的聲音,還是他的聲音刺破了驚雷。
這時,另一邊,一個已經被削去半個腦袋的傢伙也在拼盡全力向我喊道:“譚思,要是你還拿我當你的上司,就聽從命令,趕緊走!咱們處不能都死絕了,要給咱們處留個念想啊!”。
我轉頭過去望着那傢伙,他也趴在地上,手腳呈不規則的形狀扭曲着。他的頭蓋骨被削去了一半,白花花的腦子已經暴露在了外面,隨着他喊話的動作,微微的顫抖着。
瞬息之間,我竟又聽到了許許多多的喊話,縈繞在我的耳畔。我趕緊聞聲回望,竟然發現了很多的人都渾身是血的趴在地上,他們或是恐懼,或是哀嚎,混合的聲音不斷的灌進我的耳朵之中。
遠處,有一個仰躺着的,裹着獸皮的女孩子艱難的睜着眼睛看着我,嘴脣不停的顫抖着,似乎在說些什麼。看那口型,分明是在說:“快走!走!”。
此情此景,在這一瞬間,我的身體裡面馬上就升起一股子熱血,直衝向大腦,拳頭也不自覺的握了起來,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遠處,那一片混沌。
我想衝上去,但是我的右腳不聽我的使喚,我低頭看去,竟然發現我的右腳和我的右臂都是血肉模糊,血液一滴一滴的從我的手指上滴落,染得腳底下的白骨一片血紅,腳底下泥土的顏色也深了一些。
也就是一瞬間,我的身體居然自己動了,它在擺脫我的意志,一步一步的向着身後移去,而且移動的越來越快,丟下了那一堆渾身是血的人,連同那個女孩子。
看着他們在我的視野裡越來越小,我不禁從喉口發出了足以撕裂喉腔的嘶叫:“大壯!孫處!薇!”。
那一羣倒在血泊裡面的人聽見我在叫他們的名字,不禁慢慢勾起了嘴角,眼睛裡面竟又閃出了一絲希望,隨即,光芒暗淡,瞳孔離散。
“啊!不要!不要走!”。
猛然間,我從牀上驚坐而起,又是夢。我大口的喘着粗氣,驚恐的打量着四周,一切都那麼熟悉。牀頭櫃上擺放
的那張合影還在,夢中的人也在照片上浮現。
那不是夢。
我長長的吸了兩口氣,又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將肺部清空。我一邊用手按壓着我的胸口,一邊伸手擦去了額頭的汗水,順便拿起香菸點了一支。
已經三年了,我還是沒有忘記那些事情。平淡的生活就像棉花一樣讓我舒適不已,我有時候已經將那些事情忘掉。但是夢又會再次將那些事情提起,越想忘記,就越記得深,我只能透過香菸來麻痹自己,希望能讓自己擺脫這無盡的夢魔。
我叫譚思,是公安部前第三十七局的成員。
“叮叮叮···”。
手機的鈴聲將我的思緒打斷,繚繞的煙霧也被流動的空氣吹的盡散,我將菸蒂按進菸灰缸裡,伸手接起了電話。
“什麼?”,我的疑問剛剛出嘴,窗外的閃電同音而起,瞬間將我的房間照的透亮。接着我嗯了兩句,就將電話掛掉了。我不知道我的聲音是不是被雷聲掩蓋,也不知道那邊的人聽清楚了沒有,反正,要見面的。
我看了看窗外,閃電還在釋放光亮,而豆大的雨點也隨之而來。“可真會找時間啊!”,我嘟囔了一句,轉頭過來拿起我的衣服穿在了身上,然後裹着雨衣出了門。
我現在是紅雲鎮派出所的一名正式警察,日子平淡卻又不乏味。
剛纔給我打電話的是我們所的新人,名叫何建雲,剛從警校畢業的新人,懷着一股子衝勁呢!
他告訴我說紅雲村的和老頭失蹤了,他的家人報案了,說是在海邊找到了和老頭穿的背心,怕是遭遇不測了,所以想請我們幫着出海去找找。
半個小時之後,我騎着我的摩托車趕到了所裡面。一進所裡面,一衆人都開始圍過來,七嘴八舌的向我訴說。嘈雜的聲音讓我的耳朵飽受折磨,我皺着眉頭厲聲呵斥,將他們都喝退下去,然後讓和老頭的老伴劉氏來說明情況,我好了解一些案情。
和老頭是今天早上出門的,一直沒有回家來,等到晚上的家人着急了,便出去找尋,結果就在海邊發現了和老頭穿的背心。
我聽着案件的過程,心裡卻對這個過程產生了深深的疑問。等到劉氏說完之後,我點上一支菸,然後眯起眼睛對着劉氏說道:“你們是在海邊發現背心的?”。
劉氏點點頭說道:“是的”。
我繼續問道:“你怎麼確定這就是和老頭的?”。
“上面有一處補丁,是我
親手縫的,我認識”。
“很好,那你們找了多久找到的這件背心?”。
“大概半個小時”。
“哦~,你們家是在村子的西邊,走到海邊都要二十多分鐘,也就是說你們哪裡都沒有去,直接就去海邊找了是不是?”。
我此話一出,劉氏突然慌亂起來,眼睛不住的左右擺動,雙手也緊緊的扣在了一起,半天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我見劉氏這樣,冷冷一笑,慢慢的吸了一口煙,繼續說道:“我猜所謂的外出,就是直接出海去了吧!你們也知道他出海去了,所以知道該去哪裡找,我說的對不對啊?”。
劉氏依舊支支吾吾,冷汗開始細細的從額頭滲出。還有和老頭的其他家屬也都開始慌亂起來。
我見時機已到,猛地站起來,伸手一拍桌子,大聲喝道:“現在是休漁期,說!和老頭現在出海乾什麼?”。
隨着桌子上的物品一震,我面前的劉氏也猛的一顫,一下子從椅子上跌落下來,眼淚也隨之一滴一滴的落下。
劉氏也是被我嚇到了,竟然失聲哭了起來,一邊嚎啕一邊喊道:“我,我們家老和是實在沒辦法啊!兒子最近才娶媳婦,借的錢還沒有還,我最近身體又不好,去一次醫院就要好幾百塊錢,家裡實在負擔不起,我們,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啊!前幾次都沒有問題,誰知道這次···”。
我聽他們如此說辭,心裡一怒,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面,大喝道:“胡鬧!”。
但是我轉眼一想,這確實也是和老頭的難處。我馬上轉頭對我旁邊的小何喊道:“聯繫一下漁政,讓他們找一條船來!”。
小何不敢怠慢,趕緊照辦。我也趕緊裹上雨衣,帶上手電筒就準備出門。我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轉身過來指着和老頭的兒子說道:“你跟我一起出海去找,你家的船你總該認識吧!”。
誰料那和家的媳婦馬上站了起來,抓住和老頭兒子的胳膊說道:“憑什麼要他去啊,和家又不止他一個家屬!”。
我看了一眼閃躲目光的和老頭的兒子,冷笑一聲說道:“你想好了,那可是你爹,你愛去不去!”。
說罷我轉身便走,小何趕緊跟在我的後面。我剛邁出門口,就聽見了房間裡面咆哮的男聲:“什麼我都聽你的,可是這次不行,那可是我爹!”。
隨後便是急促的腳步聲追隨我們而來,我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嘴角不禁勾了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