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已經燒的焦黑的屍體，久久的，沒有說話。元凌身後來拍了拍我的肩膀：“頭，你都看了一個小時了”。
安依茜也上來說道：“頭，好久了，你沒事吧！”。
我擺了擺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我沒事，我沒事，你們，你們先出去吧！我想跟他說說話”。
安依茜還想說什麼，元凌馬上就攔住了她，伸出雙手，將三人全部趕了出去，自己出門之後，將門輕輕關上，然後將三人轟走了。
許久，我才憋出來了一句話：“我現在不知道你是祁羽，還是譚伯均，但是，但是···”。
我沒有說下去了，眼前已經朦朧了。我極力的剋制自己，揚起頭將眼淚壓在眼眶裡面，讓它不至於流出來。
深吸了兩口氣之後，我這纔看着他繼續說道：“小的時候啊！我就躺在爺爺的懷裡面，我就忍不住問，我是怎麼來的。爺爺就告訴我，我是從父母生下來的。我就又問，我的父母在哪裡？爺爺說，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等我長大了，他們就回來了”。
“我相信了爺爺的話，就一直等啊等。我那個時候，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坐在門口看太陽，從東邊一直看到西邊，一直看到太陽落下。看到太陽落下的時候，是我最開心的時候，因爲我知道，那個時候就代表，我又長大了一天，我距離你們又近了一步”。
“那個時候啊！我就經常問爺爺，我長大了沒有？爺爺一開始還是在哄我，說還沒有，還要些日子。到了後來，我再問的時候，爺爺就再也不說話了，只是抱着我一個勁的哭”。
“後來啊！我們就遇上了那個事情，爺爺死了，我被師父帶走了，之後就一直跟着師父學道。師父雖然對我很嚴厲，但是他對我也很好，嚴厲之中透露着愛。有時候，我就在想，是不是父親就該是這個樣子？”。
“再後來，師父離開了，我一個人被扔到了大學。開學的那一天，我看着許多新生的家長都來送他們，我當時不理解，但是後來，我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的悲哀。每次舍友和父母通電話訴苦的時候，我一邊嫌棄他們矯情，一邊卻也在嫉妒他們，爲什麼我連一個訴苦的人都沒有？”。
“我加入三十七局的時候，是張叔親自接的我。陌生的環境讓我恐懼，複雜的案件讓我煩惱。但是我有孫處，還有張局。他們對我很好，就像是親人一般。後來孫處犧牲，我還痛苦了很久”。
“再後來，就是張局了，他對我就像是親生兒子一般的好，我甚至有時候就有了錯覺，這個男人是不是就是我從來沒有見過面的父親？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就在我融入進集體，逐漸開始淡忘你的時候，你爲什麼要突然出現，還是作爲我的對手？我非常不願意提這個事情，但是我的心裡卻明白，在聚陰池的時
候，你沒有殺掉我，就一定有那種原因，只是我一直不想承認，一直不想去面對”。
“我曾經設想過，我們見面的場景，我還在想，自己是叫你爸，還是伸手給你一個巴掌。我真的不能想象我們見面是什麼場景，是感動，還是仇恨。但是老天作弄人，我們真的就這麼快的相遇了，但是相遇的時間，又這麼的短暫”。
“我給了你一巴掌，但是自己的心裡也痛苦啊！這輩子你欠我的，下輩子，你要還給我”，說到這裡，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了，滾燙的淚水，劃過了冰冷的臉頰：“你好不負責人，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低着頭說道：“不過我也欠你的，我欠你一聲爸”。
我深呼吸一次，慢慢的閉上了眼睛：“爸！”。
緊接着，這個房間裡面，便傳來了驚天的嚎啕聲。
這是一個陰雨的天氣，太陽還未出來的時候，大風便已經颳了起來。大風帶來的雲朵陰沉着臉，向大地傾瀉雨水。我聽着豆大的雨點在敲打着窗戶，默默的點上了盒子裡面的最後一支菸。
這一夜，我爲他守夜。
天亮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我啞着嗓子喊道：“進來”。
門徐徐打開，張克領頭，趙衝，武備，明玉榭在後，元凌，鞠謙，鹿良，安依茜扶着一具簡樸，但是卻十分精美的小棺材，一羣人慢慢的走了進來。
張克看了看屍體，又看了看我：“時辰已經差不多了，走吧！”。
我沒有說話，默默的吸了一口煙，然後點了點頭：“走吧！”。
張克聞言一揮手，鞠謙他們四個當即上前來，將屍體小心翼翼的盛斂，然後將棺材擡在手中。
張克走上前來，將我嘴上的煙取了下來，然後將我扶起來。我的腿有些麻，但是在張克的攙扶之下，我還能走。
張克扶着我打頭，趙衝，武備，明玉榭在後，鞠謙他們最後擡着棺材。我麼一路穿過樓道，走安全通道下了樓。
今天雖然是大雨，但是在滂沱的大雨之中，卻站着三十七局所有的警員。他們全部身着禮服，戴着白手套，表情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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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張克走到門口停了下來，警員們見狀，紛紛對我敬了禮。我想擡手還禮，卻將手僵在了空中，想了半天，我還是立正，向所有的警員深深的鞠了一躬。
鞠謙他們擡着棺材走了出來，警員們馬上就左右分開，在中間讓出了一條路，鞠謙他們下臺階，路過這條路的時候，警員們馬上就脫帽，朝着棺材敬禮，頭隨着棺材，緩緩移動。
棺材被放進了車子裡面，所有的警員馬上就解散，紛紛坐進了車子裡面，發動起來，拉響警笛。張克扶着我進了打頭的一輛車子，然後命令警員開車。
這是空前絕後的，而是多輛警車緩緩的駛出警局，一路拉着警笛朝着郊區
開去，引得行人紛紛駐足。交警以爲我們有什麼大事情，馬上就用摩托在前面開道，我們沒有等過一個紅燈。
大概走了兩個多小時，我們到了高速的入口。張克叫車停下，然後對我說道：“我就送你到這裡，剩下的路，你和你的小組走吧！”。
我點了點頭，眼淚當即就下來了：“我知道了，謝謝張叔”。
張克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下了車。
車子繼續朝這收費站開，除了搭載棺材的車，和我坐的這輛車，其他的警車紛紛滅了警笛，調轉頭回去了。
我們這兩輛車就一直開往了商州省商州市，那是我的家，也是我出生的地方。
我們家有祖墳的，我想爺爺大概希望父親能回來，父親也希望自己能回家。一個是等兒子等了大半輩子的人，一個是在外漂泊了很多年的遊子，他們一定有很多話說。
將棺材放進墓葬裡面之後，我便再沒有讓他們幫忙，自己一鐵鍬，一鐵鍬的將土回填，堆起了一個高高的墳堆。接着，我將墓碑豎了起來，我的手一遍一遍的摸着墓碑：家父譚諱伯均之墓。
接着，我對鞠謙他們擺了擺手：“你們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四人沒有什麼猶豫，當即就離開了，回到了車上等我。我卻坐了下來，掏出兩支菸來點上，給墓碑前放了一支，自己抽了一支。
我吸了一口：“我不知道你抽不抽菸，我就當你抽。不知道你看見我抽菸，會不會想打我，或者管教我”。
“我想你還是很願意回到家裡的，所以我將你帶回來了。那邊就是爺爺的墓，再那邊，就是家裡長輩的墓，我不會孤單了”。
“我想，你這麼久沒有回家，一定有很多的話要給爺爺說吧！也不知道爺爺會不會像我一樣，給你一個巴掌，哈哈，當然我看不到了”。
說着，我的眼淚流了下來：“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會完成的，我不會辜負你的！你們先在這裡待着，等到我百年之後，就在這裡來陪你”。
說着，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將煙滅掉了：“爸，爺爺，各位先輩，以後，清明的菸酒，我供着”，說着我後退了三步，然後猛地跪下來，朝着這一座座墳塋磕了九個響頭，然後起身，擦乾眼淚，頭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車裡，我馬上就換了一副表情，嚴肅而冷漠：“走，回局裡，我們還有大事沒有解決！”。
元凌當即關心的問道：“頭，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我沒事，回去吧！”。
半路上，我給張克打去了電話：“張叔，叫武備給我準備傢伙吧！我要去酆都一趟”。
張克試探着問道：“你是要去冥界處理那個事情嗎？”。
我點了點頭：“當然，快準備吧！”。
張克沒有多說：“好，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