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譽沉吟道:“這只是我的一個感覺。首先是這帖子的位置。是放在副版的時政評論版面那裡。看樣子很像是代表政府觀點的地方,其實有講究的。不知道你們平時有沒有注意看報紙,這個欄目一般都是發表一些與主流有差異的新鮮觀點,以前這個小版塊不叫時政評論的,如果我沒記錯,應該叫標新立異的。”
陳倩點頭道:“沒錯!是上個月才改了這個欄目名稱,不過譽哥說得沒錯,改名之後內容也大多是一些新奇的觀點,換湯不換藥的。”
陳譽道:“是了,所以帖子出現在這裡,本身就是一種曖昧和遮掩的態度。說是代表政府的態度嗎,也不見得,說不管政府的事嗎,也不是那麼回事。就是想讓普通人以爲是風向,但如果追究起來又可以將責任推卸乾淨。”
朱智的眼神一動,道:“譽哥,那就是說,宣傳部那邊並沒有確切的把握了?”
陳譽讚道:“豬頭,我發現你在不斷進化,自從跟陳倩一起之後大有長進啊。”
陳倩笑道:“那當然,跟剛開始遇到他時相比,他可是上了不止一個檔次了。”
朱智卻無暇開玩笑,道:“譽哥,繼續啊。”
陳譽道:“這是第一點。第二點,你們看看文章的署名。”
陳倩脫口道:“評論員。——我記得很清楚,跟以往的好像有點不一樣。”
陳譽道:“當然不一樣了,這個版塊,如果是正兒八經、有分量一些的文章,一般都會署上本報特邀評論員,這次單獨寫了評論員三個字,看似差不多。其實是有差別的。”
陳倩點頭道:“少了本報、特邀兩個字。仔細琢磨一下,這稿子就不是本報的人寫的,也不是特邀的,好像是三無產品一樣。”
陳譽道:“沒錯,這就跟第一點是一個道理,看上去像是報紙的態度。其實比較曖昧,必要時也可以推脫乾淨。”
又喝了一杯苦丁茶,陳譽才接着道:“如果我猜得沒錯,這篇稿子應該是昨晚臨時加上去的。”
陳倩睜大了眼睛,道:“譽哥,你在我們報社也安插了眼線?”
陳譽苦笑道:“哪有那麼強大,不過雖然沒有眼線,還是可以從文章裡面看出一些蛛絲馬跡的。你們仔細看這篇文章,有什麼感覺沒有?”
陳倩當即拿起今天的這份《江南日報》認真的閱讀起來。朱智也湊到旁邊,一副認真研讀的表情。
十幾秒後,陳倩開始微微搖頭,道:“不像是我們這一行的人寫的,官氣太重,切題太慢,文字太僵硬。”
陳譽道:“沒錯。這文章表面看似乎沒有問題。從佈局來看,中規中矩。從文筆來說,也是流暢通順。似乎無可挑剔。但多讀幾遍,就會感覺沒有媒體人的那種味道。像是整天坐在辦公室裡面辦文的人寫的,而不是觸角敏銳、心繫天下的媒體人的風格。”
陳倩又道:“這兩個地方有語病,不應該啊,看樣子真的是匆匆寫就,沒有仔細推敲的。”
說完她指了兩個地方給朱智看。發現朱智一臉茫然,陳倩才道:“忘記你文筆不行的了,不好意思。”
朱智不滿道:“倩倩,在譽哥面前給點面子好不好?要是你們兩個都對我這麼持續打擊的話,我遲早會崩潰掉的。”
聽了陳譽的一番分析後。他的心情有所好轉,終於也說起玩笑話來。
陳譽道:“好眼光,就是了,這文章有硬傷,而且不止一處。所以總的來看,這是政府機關辦公室裡面的人匆匆趕出來的稿子。”
朱智又撓撓頭道:“那又怎樣呢?”
陳譽緩緩的道:“證明是上面臨時佈置,匆促領命的行爲。如果換一個角度來看,上面的人的這次行爲不是深思熟慮後的,而是臨時起意,起碼可以證明,他的把握並不大,甚至是以此來鋪墊什麼,試探什麼,證明什麼而已。”
朱智道:“譽哥,你想得太深了吧?”
陳譽道:“不是我想,而是必須這樣。這種引起了社會普遍關注的東西,絕不是表面這麼簡單的,所以必須這樣來考慮,才能找到一些內在的東西,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朱智道:“還有沒有第四點的?”
陳譽道:“我也是臨時想到的,肯定還有第四點,第五點,不過要依靠你們來挖掘了,我的腦細胞已經消耗得夠多了,先讓我休息休息。”
這時陳倩忽然道:“譽哥,其實我是收到一些風的,原來還不確定是不是真的,但聽你這樣分析,我覺得有一定可能性了。”
陳譽道:“怎樣的?”
陳倩道:“我主要聽說兩件事,第一件事是省委裡面最近開了會,吳逸夫當場對公安這塊表示不滿,另外一位常委也支持,但另外幾人卻仍然沒有什麼表示,讓吳逸夫很失望。”
陳譽道:“很可能是真的,所以這次吳逸夫才讓手下的人炮製了這個東西出來,有一種逼宮的感覺。因爲支持的人不多,但也有,所以他想用這種方式來造勢,用木已成舟的方式來爭取中間派。”
朱智罵道:“卑鄙的傢伙,我真不知道吳逸夫的腦子是怎麼想的,餘小波腦殘他也跟着不好使了?!”
陳倩橫了他一眼,道:“不要滿口粗話好不好?”
朱智馬上賠笑着道:“一時激動,一時激動哈!”
陳倩又接着道:“聽說的第二件事是”現在的省委書記最近身體很不好,經常跑醫院。所以有些人的心思開始活動起來,包括吳逸夫和餘小波。”
朱智不屑的道:“他們有什麼好想的?難道吳逸夫以爲書記病退了,他有資格上位嗎?雖然都是省委常委,但省委書記可是比其他人高了一到兩個級別,根本就是不同層次上的人……還有餘小波,難道是還認爲自己也能夠入常?!”
陳倩道:“你倒是說得接近答案了。傳說吳逸夫是看到了晉升的希望,或者是從哪裡得到了一些說法和承諾,只要原書記退了,那麼他有可能更上一層樓。至於餘小波,估計是盯着吳逸夫現在的位置了,想要雞犬升天呢!”
朱智連連搖頭。
陳譽道:“也不是沒有希望,官場上最不缺乏驚喜和驚嚇。只要足夠強大,山雞都可以轉眼便鳳凰。吳逸夫和餘小波估計是收到什麼風了,省委書記生病……有想法的人就不止他們兩個了。”
陳倩道:“生病這一點我倒是可以肯定的,因爲我有個同學剛好在省人民醫院當護士,悄悄跟我說最近在高級幹部房看到了他。”
朱智的神態卻有些發呆。
陳倩道:“怎麼了?還在怨念嗎?”
朱智道:“沒有,只是聽完你的這兩個說法,我感覺還是危機四伏。你們說……萬一他們兩個真的上了,那我老爸還怎麼跟他們玩?”
陳倩道:“最好不要,現在我爸爸和王叔叔跟你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如果你爸爸頂不住的話,那他們也是要承受一些後果的。我爸爸自己說過,他快退休了無所謂,但王叔叔還年輕啊!”
朱智道:“我更不想啊!怎麼辦呢?說了半天,怎麼心情剛好一些,又壞了起來?”
陳譽嘆了口氣,道:“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嗎?難道就只有吳逸夫和餘小波在努力嗎?難道這些消息其他人會不知道?”
朱智眼前一亮,道:“譽哥,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