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峰麼……你我名字倒是挺‘配’,要不怎麼說相遇即是緣。難得我與周兄如此談得來,不如下去再去找杯酒喝?”
一語甫畢,劉川亦是笑容滿面道,說着還主動抻手,作了個請禮。
周峰見狀,饒是不願在此地多加走動,還是笑着動身了。
或許,正如劉川所說,相遇即是緣,至於兩者之前的互相審視,終究隨着‘誠意十足’的談話而打破。
哪是不慎,實乃思忖!
不時間,兩人來到了樓下。
值得一提的是,龍骨城雖然滿地死氣,但這個驛站多少還是有些資源。
幾杯談不上多好的稀釋酒水上桌,劉川當即端起酒杯,卻沒顧着品啜,只望着周峰開口道:
“周兄聽我說了這麼多,還是想去找那位朋友麼?”
這話一出,周峰不覺斂了斂眉。
他暫且聽不出劉川是純粹的‘關心’自己,還是隨口問問。只令他有所猶豫的,還屬劉川說得這麼邪乎,那他幹嘛要和那個冷麪女子前往‘背陰山’呢?
“倒不是我不信劉兄說的話。只是受人囑託,如果看都不去看一眼便回頭,總歸不太合適啊……”
略一思考,周峰繼而如此回道。
而聽他這麼說,劉川好似也能理解。只眉梢糾起一抹哀愁,順口飲盡了杯中劣酒。
這一飲,飲的怕不是寂寞那麼簡單!
“還是再說說那背陰山吧。既然劉兄深知那裡可怖,又爲何前去?莫非那滿是死屍和鬼神的虛危穴,還真藏有寶貝不成?”
周峰把劉川的神情都看在了眼裡,只是看破沒說破。
一來,他還不清楚此人的來歷,二來,眼下他想注重的,還是密圖走向。
那鐵背地龍留下的遺蹟,真的會是那處背陰山麼?
“寶貝?說出來不怕周兄笑話。我哪是來尋寶的,不過是陪佳人走一遭,爲求天涯海角得芳心罷了……”
令周峰繼而瞠目結舌的,當屬劉川此言。
開玩笑呢不是?
“看不出來,劉兄還是‘癡情’種子啊……”
愕然之下,周峰也分不清,劉川是在跟自己開玩笑,還是同他一樣,隨口編造了個理由。
總之他的話音剛落,劉川又苦笑道:
“周兄就莫要再笑話我了。我這大老遠的跑過來,路上可沒消停過。只本以爲能像周兄所說的,守得雲開見月明,然而現實是殘酷的。直到這裡,我已經快死心了,可還是礙於臉面啊……”
劉川說着,又飲了一杯劣酒。
劣酒有烈,兩杯下肚,周峰能明顯看出劉川的臉色‘紅潤’不少。卻又不知是其不勝酒力,還是此地釀造的酒格外勁道。
“意思是,其實劉兄也不想去那‘背陰山’了,只是礙於臉面。都到這了,也說不出來回頭是麼?”
再一醞釀,周峰看着桌前擺放的渾濁酒水,一動不動,只對身前的劉川說道。
“周兄這話可算說到我心坎裡去了。誰沒事想去那背陰.穴啊?背陰背陰,陰.穴背面,可是‘十八層地獄’啊……”
劉川說着,又是第三杯劣酒下肚。這一下,他或是無心說出的‘醉話’,徹底驚煞了周峰!
十八層地獄?!
驚中有覺,直到這時,周峰才意識到,關於這背陰山的傳說,劉川還沒有全部告之……
等等,這也算是冰山一角麼?
後知後覺,徒增森然,森然的不僅是那背陰山代表什麼,還有那妖天仙,以及獼猴所化跟周峰所提的東西!
身雖不在菩提,卻始終沒逃離?
“純陰無陽,陰司之地,十八層地獄……陰曹地府?”
驚知秘辛後,周峰不覺喃喃自語。
敢情這纔是大恐怖所在?
“嗯?怎麼周兄剛纔聽我說了那麼多,還沒意識到,那背陰山是個什麼地方?”
恰在這時,劉川似醉非醉,時聞周峰呢喃,不禁瞪大眼睛道。
“這……你說的那麼邪乎,可句句都沒說到點子上。我又哪裡猜得到,那‘背陰山’,就是‘陰曹地府’所在……”
周峰見狀,卻是哭笑不得。
可說歸這麼說,他尚且沒有完全當真。真有鬼不是?陰曹地府,什麼時候跑到仙界上面了?
這根本不是同一個位面的概念好麼!
然而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劉川又是說出了令他狐疑的話:
“你這話說的可有點不對。背陰山的確跟陰曹地府掛鉤,但地府終究是在地下,哪有道理處於仙界上面?”
“恩?不是劉兄你說,背陰山是孤魂野鬼棲息地,又是陰司所在,外帶十八層地獄的麼。這難道還非陰曹地府?”周峰糊塗了。
“咳……你這說法若是讓別的仙人聽去,只怕真要笑掉大牙。誰告訴你陰司之地就是陰曹地府的?十八層地獄也不過層面上的東西,就像天底下有很多個地府,只是統稱爲冥界而已。”
劉川顯然沒想到,周峰根本就沒有完全領會,他先前說的那些。
至於這冥界的說法,那是相對於仙人們的廣泛稱呼。同下界的凡夫俗子不同,常人或許會懼鬼神,但作爲仙人,又豈會害怕地府?
“若這麼說,那背陰山究竟屬於冥界的什麼地方?又怎麼會‘穿插’在了仙界之上?還有劉兄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周峰兀自不解,一連串給出了三個問題。
三問皆是關鍵。
劉川聞言,只接着一杯劣酒下肚,這才沉聲道:“我自不怕鬼神,可比鬼神更可怕的東西,你知道是什麼麼?”
“人心?”
周峰想也沒想,下意識的便脫口而出。然而這震撼人心的回答,並非劉川的答案!
“錯了,是‘殘念’……自古以來,生老病死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永世不滅的殘念。它源於無數生靈逝去後不甘的怨念,單獨的怨念,尚且沒有任何威脅性。可當這種殘念越積越深……”
劉川神情迷惘,說着愈發動容。從他嘴裡道出的殘念,彷彿真的具備某種無法想象的力量。
那是可以吞噬萬物的力量。
“衆念成形,神鬼莫近,便是地藏王菩薩也超度不了。要知道,那可是歷史長流中,每一個死去生靈的怨念啊……”
一番怨念說,不盡虛無,周峰皺起眉頭,表示無法理解。
“這種怨念,有實質性可言?”
“念念不忘,自有迴響。當無數死靈的怨念匯聚在一起,所造成的精神攻擊,不亞於滔滔不絕的江水。”
“仙人與之相比,不過是僥倖逃出了一方井水,得以窺得天地造化的溪流,焉能與之抗衡?”
劉川面色猶帶忌憚,只如是說完,又兀自頓了頓。
“你來之前,應該看過那條西江水了吧?”
一頓不休,他繼而道。
“看過了,怎麼,有問題?”
周峰聞言,不覺有些稀奇。
莫非,那條江也不簡單?
“你看過了,卻沒注意到那條江,是黃色的麼?”
劉川語出不斷,只越說,越讓人感到糊塗。
黃色的江,也能稱爲有問題?
“周兄比我先一步來到此地,難道那‘領路人’還沒告訴你,此江流向何處麼?江往背陰山而流,而那背陰山,是鬼門關……”
不等周峰想出個所以然,劉川一語道破了玄機。
這一道,周峰渾然愣在了原地。
霎時,渾的不再只是桌前酒水。劉川對此,不再言語,唯默默的飲濁酒下肚!
酒起不知幾杯,若不喝,宛若再沒有機會……
“山非山,江非江,是爲鬼門關前溯黃泉?”
渾然爲‘噩耗’,周峰再次喃喃出聲。
這次,他終難以平靜下來。
敢情此行不是尋龍點穴,而是不知生死赴黃泉!
“不……不對,既然如此,爲什麼在我們之前,還有那麼多人前赴後繼的來找死?他們不是爲了挖寶而來的麼?”
不知不覺,周峰迴神,接着涌上腦海的疑問,赫然是這般。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不代表他人也知……”
劉川的回答,依舊令人意外。
周峰聽了,只怔了約莫兩秒種,緊接着毫無預兆的起身!這一起,有肅殺之意,他登時變臉:
“你到底是誰?!”
猛聲激喝,猶帶天仙氣場,霎時迴盪在無人大堂。
直到這一刻,某人才清醒過來。
哪是什麼相遇即緣,那麼多人都不知道的秘辛,就這樣被眼前的俊逸男子,如竹筒倒豆般說了出來。這能是巧合?
只怕到頭來,是早就在‘等’着他呢吧!
“周兄這是何故!我有說錯什麼話麼?”
莫名之中,但見劉川訝異出聲。
可說是這麼說,從他臉上,看不出半點意外之色,就像他出現在這裡,說出那些秘辛,全都是理所當然一樣。
然而不知爲何,突然變化的局面,總給人一種相似感……
往日三杯酒,抵不過露水之情。今日萍水相逢,不止三杯酒?
“你說你是‘浪子不回頭’。可你知道的東西,根本超過了三界範疇。那些來此送死的仙人不是傻,他們只是沒看破……”
周峰面容肅殺不止,同時從口中道出的話語,冷酷十足:
“從你道出那句詩開始,足以證明你沒到這裡前,就看破了一切。”
“可你還是來了,這說明你根本不怕那所謂的背陰山。然而剛纔到現在,你向我表露的那些‘心跡’,又顯得很害怕似的……”
“你糊弄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