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煜愣了許久，他在捉摸水靈的話，他不知道他原來傷了她那麼深，他直覺認爲他忘記了什麼，可是他努力想也沒有想起，卻只覺得頭越來越痛、越來越痛，彷彿有幾隻手分了方向要將它撕開一樣。
“唔……”
饒是他再能忍受，這樣長久地痛下去也難免會讓他堅持不住。
水靈見他面部表情扭曲，雙手捂着腦袋，一副很難受的樣子，到底敵不過那份堅持了九年的愛意，關切地道：“王爺怎麼了？”
上官煜不答她，使勁搖着腦袋想要去除這樣的疼痛，果然，不一會兒，他就好了。平靜地看着水靈，他平靜地道：“本王已經給了你機會，你若不回，以後就別怨着我！”
他這話意有所指，水靈是聰明人，自然知道他說的什麼，便苦澀一笑。
“王爺放心吧，水靈自甘下堂，怨不得王爺，更怨不得皇家，大姐依然還是皇后，水家與皇家依然親密。”
“如此便好！”
上官煜得到保證，旋即起身就往外走，哪知方走到門口，院中就傳來了刀劍相撞的聲音。
“上官煜，拿命來！”
是若錦！
再見，她褪掉了在王府時的豔麗華服，身上只穿了件飄逸的白裙，髮髻簡單卻清新，看着，自然又是另一番感覺。可她的手中卻拿了劍，正向上官煜刺來，身後，兩名黑衣人正在與艾草開戰，艾葉則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只待上官煜接了若錦的招，她咻地一下就竄到屋內，也不管水靈有沒有力氣，拉着她就往外跑。
“艾葉，怎麼回事？”
“側王妃……哦，不，是若錦，她帶了兩名……兩名黑衣人來，說是，要取王爺的性命！”
艾葉本就害怕，加之她又小跑了一會兒，自然口齒就不那麼清楚了。
“那王爺？”
雖說上官煜傷她至深，雖說她發誓不再踏進王府，可當上官煜面臨生命危險，她依然擔心他，牽掛他！
正說着，兩人已然出了屋子，眼見着院中的場景，水靈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說什麼也不能由艾葉給拉着走。
艾葉擔心她受到傷害，便不住地勸。
“主子，走吧，王爺功夫好，肯定沒事的，再說，還有艾草呢，咱們沒有武功，到時候可別成了累贅！”
“不，怎麼會是累贅呢？應該不會是的，我不會是累贅的……”
聽到艾葉說累贅，水靈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或許，在上官煜的心裡，她真的就是個累贅，所以……他才這般對待她！
“主子……”
艾葉不明白水靈怎麼了，可她知道絕對不能待在這裡，看情形，那兩個黑衣人的武功是極高的，怕艾草也撐不了多時，她們先逃走了，艾草纔能有機會脫身啊！再看王爺，他應該是不會有事的，若錦的功力絕對對抗不了王爺，所以，她們離開纔是上策！
可，水靈態度堅決，或許，現在的她已經沒有理智來思考這些了，她只想着要親眼看見上官煜無事，不然，她安不了心！
再看上官煜與若錦，若錦自然是有武功的，可她清楚知道自己的功力不及上官煜的三分之一，是以也對抗不了多久，但是主子說她行事敗露，現在不是出手的時候，是以絕不幫她報仇，她便只能帶了兩個親信過來，她想過了，找個時機解了上官煜忘情水的毒，再他
分神的那一霎那出手，想必是有勝算的，所以她一點也不着急。
上官煜從來不知道若錦會武，是以吃驚之餘還有一絲恨意，畢竟，他沒忘王府的那兩宗命案，如今她自己送上門來，他是絕對不會留情的。
“說，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在她死之前，他覺得有必要套套她的話。
“怎麼會有人派我？是我要殺你！”
“爲什麼？”
“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是如夢的妹妹，就沒道理不知道我這麼做的原因。”
“就爲了給她報仇？”
“也不全是！”
“還有什麼？”
“爲我，爲我死去的孩子！”
“你……”
手有一絲顫抖，上官煜這一招本是可以重傷若錦的，但卻因她的話改了方向，打了個空。
“王爺不記得了嗎？上次王爺遇襲受傷之前我滑了胎，王爺真以爲是鄭鶴乾的麼？王爺錯了，那是我自己下的藥，對了，王爺還不知道吧，我會使毒！王爺知道爲什麼你腦中的記憶大半都是空白的麼？知道爲什麼你會對王妃那般絕情麼？”
“爲什麼？”
上官煜的手顫抖得更厲害，他就是覺得不對勁，可是他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他不知道爲什麼每次見到水靈痛苦的表情自己的心也跟着揪了起來，他也不明白爲何水靈要與他說那樣的話，簡若與母后的話又是什麼意思？他真的很想知道，所以這一句爲什麼他是吼出來的。
可是若錦只是笑，並沒有告訴他，而是繼續她自己的話。
“我原本是爲了報仇來到王府的，可是卻不小心懷了王爺的孩子，我很痛苦，因爲我發覺我愛上了你，爲了以後不能被絆住，我狠心打掉了孩子，可是對你的愛意越來越濃，甚至超過了心中的恨意，我也曾一度糾結，看能不能放下姐姐的仇。可是你給了我什麼？你原本是恨死王妃的，可你爲什麼要愛上她，你知道嗎，你愛上她，就說明你不愛姐姐了，更不愛我了，你不愛我，我對你的恨便只有更多……”
後面的話上官煜就聽不太真確了，因爲若錦在他晃神的時候灑了忘情水的解藥在空中，他的腦中霎時劇烈疼痛，令他已經分不出神來對抗若錦。
若錦很得意，當初她下這藥的時候好在用的是極不尋常的，是有解藥的，她早就料到如果有這一天，那麼她也能多點勝算，沒想到真是派上了！
脣邊的笑意越來越濃烈，若錦手中的劍就對着上官煜的胸膛刺了去，可上官煜好歹靈敏，縱然腦中被一幅幅的畫面佔得滿滿的，可他卻依然躲了過去。若錦不是沒有吃驚，她以爲，憑上官煜此時的情況，斷然躲不開的，可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
一劍沒成，又是一劍，上官煜手中的血鞭早就掉在了地上，紫色的光芒越來越弱，到最後完全消失，他的體力也就跟着消失了，緩緩倒下去之前，他看到一道燦爛的光芒和一道黃色的身影，隨後，便是漫天飛濺的血液。
“靈兒！”
就是這一刻，他什麼都想起來了，可是，伴着越來越強的紫色光芒，水靈的身子也緩緩倒了地。
“主子。”
艾葉記得她是拉住了水靈的，可是，可是，爲什麼主子會倒在血泊中，誰來告訴她，主子爲什麼會倒在血泊中？她的淚，一瞬間就如泉涌！
因爲分神，艾草被狠狠刺了兩劍，也是沒了體力，重重倒在地上，兩個黑衣人此時卻是毫髮無傷，他們本想一劍結束了艾草的性命，哪知一道勁風吹過，有人的劍卻比他們兩個都快，因爲來得突然，兩人又沒有防備，所以當場，一招斃命！
“王爺。”
簡若收了劍，也沒有立刻去扶起艾草，而是直接向若錦逼去。
他奉了王爺的命令去找若錦，好不容易有了點消息，趕過來的時候便成了這個樣子！
相信簡若的實力，上官煜也懶得與若錦計較，兩隻手忙不迭地將倒在地上的水靈摟在懷裡。
“靈兒，靈兒……”
他現在慌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除了叫她的名字。他的心在被火燒，想着自己親手寫了休書、親自趕她離府，他真的恨不得殺死自己。
水靈的腹部正在大量出血，那些鮮紅的血液，浸染了全身的衣物，她很痛、痛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同時她又覺得全身輕鬆，也許死，纔是最好的結果！
“上官煜……”
她早就沒了力氣，叫他一聲，異常困難！
“我在，我在……”
上官煜輕聲應道，彷彿聲音大一點，就會將她嚇不見一樣，感受到她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地流逝，他突然衝着艾葉大叫道：“還愣在這裡幹什麼，去桃園，找陸以漸，快啊！”
艾葉被他一吼，這才反應過來，拔腿就跑！
見她去了，上官煜忙又顫抖着身子將水靈從地上抱起，匆匆回到屋內放在榻上，他將她緊緊抱在懷裡，一刻也不敢鬆開，他要用她的體溫來溫暖她，不讓她漸漸冰冷。
被他抱得太緊，水靈的呼吸有點困難，說話也就更加艱難。
“我原本以爲，在你給了我，休書，休書後，我就徹底死了心，可是，可是，看着你出事，我依然，依然是放不下的，九年了，九年來，我，我全心全意地愛着你，原以爲會像我所說，哪怕是生生世世，也決不放棄。只是，我知道錯了，一輩子都等得這麼辛苦，我不想下輩子也這麼辛苦，原諒我的自私，我，下輩子不能再愛你了，若果真的有來生，真的有來生，但願我們，永世不見！”
“不……我不要，你說過，你有無數個來生，你愛我，至死不渝的，爲什麼，爲什麼不許給我來生？”
上官煜哭了，這是有生以來他第一次哭泣，出生在皇家，他從小就被嚴格訓練，遇到事情從不會哭，他也不懂得哭泣，哪怕以前如夢死的時候，他也沒有哭過，可是當他知道水靈即將沒了，她快離開了，而且連個來生也不許給他的時候，他哭了，撕心裂肺地哭了！那種傷心，夾雜着痛苦、無助、自責、悔恨，還有，深深地不捨！
水靈的氣息越來越弱，但是她忘了告訴他一件事，所以她一定要趁着還有一口氣的時候告訴他，不是爲了更深地懲罰他，而是爲了讓自己心安！
“我忘了告訴你，我……懷了你的孩子，可是，他連看這個世界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他太無辜了！”
上官煜全身的力氣在這一刻被抽光，他已經徹底崩潰了，整個人木木的，抱着水靈，腦子再也不能思考其他，只除了那句‘我懷了你的孩子’。
就在上官煜的癡呆中，水靈緩緩閉上了眼睛，她很累了，她想睡，好好地睡……而此時，陸以漸卻還在趕來的路上……
（本章完）